多米尼克哈哈尬笑兩聲，「姜、姜小姐的確是厲害，她、她……」
他知道，眾人看出他的貓膩了。
總教練冷聲說道：「早就聽說你慣會用引誘布陣的法子，卻沒想到你如此沒有職業道德！」
多米尼克被說的惱火，想起什麼生生壓下去，「總教練在說什麼，我怎麼沒有職業道德了，若不是我日日夜夜陪著李堯對局指導他，他能進步如此之快？」
李堯進步是有的，但他現在心思和精力逐漸發散，總教練時常能夠感覺到他對局時的不專心。
不專心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他被其他事情轉移了注意力，這在封閉式培訓中不存在。
另外一個，他飄了，自信心過頭，認為只要他落子就能贏，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優秀，不需要再努力。
這種意識是潛意識，通常自己是察覺不了的。
李堯年輕氣盛，這個年紀也最是容易迷失自己的年紀，再加上有人故意引導……
總教練非常看重李堯，這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孩子，現在居然被居心叵測之人差點毀了！
他一拳頭便打在多米尼克的臉上。
驟然的擊打讓沒有防備的多米尼克一個倒仰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些許血跡。
他震怒不已，看著總教練開始彪家鄉話，後邊開始轉為華夏話，因為他怕這些話總教練聽不明白。
「我不幹了，把我的薪酬付給我，我再也不會教導你們這些低級的亞洲人了！」
總教練氣笑了，差點毀了他的得意門生，現在居然還有臉和他要報酬。
要不是比賽在即，他這暴脾氣一準給他打個半死。
多米尼克憤怒大吼，「你們污衊我，為了不給我薪酬，故意栽贓陷害我！」
只要他不承認，他們就沒辦法。
按照勞務合同，薪酬他拿定了！
多米尼克反咬一口，把總教練氣得夠嗆，上去又要打他，被人攔下來。
一拳解解氣就算了，真的打起來總教練說不定會被取消資格。
多米尼克也是吃准這一點，一邊刺激總教練，一邊索要薪酬。
僅憑複製的一盤棋，或許能讓這些人看出貓膩，但是想以此定他的罪那是不可能的。
多米尼克有恃無恐。
爭吵的期間，李堯一直呆滯，好似被打擊到，魂都沒了。
他引以為傲的水平，竟原來是別人可以營造出來的。
他並非想像中那麼優秀，他也不是真的贏了世界亞軍。
他只是……傻傻的被人利用，被人當槍使。
雖然他厭惡姜青黎，但此時此刻，姜青黎就是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的。
李堯雙拳緊握垂於身側，雙眼猩紅看向多米尼克，見他如同瘋狗一般『撕咬』總教練，和平日誘導他時判若兩人。
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拼命壓制內心的暴動，他恨不得上前往死里揍他。
但是他不能！
他一旦動手，就會失去比賽資格！
這口氣硬生生忍下來，李堯心口堵得厲害，像是一口老血堵在那裡，持續往嗓子眼翻湧。
青黎一直在觀察著他，見他雙全捏的骨節發白，咬著後槽牙沒有衝動地上去走人，眉宇間那抹憂慮消散一些。
如果他是一個衝動又無腦的蠢貨，她不會再在他身上浪費一點精力。
能克制住自己，說明他還有救。
沒能徹底刺激到總教練，多米尼克就準備離開了。
在這裡是要不到薪水的，他需要先離開，再操作一番才行。
「你們東方人最壞，不給薪酬要我們免費工作，還要給我們扣莫須有的罪名，你們等著上帝的審判吧！」
多米尼克離開了，他要匯報給自己的國家，讓國家來幫他拿回屬於他的酬勞。
總教練見狀知道不妙，也準備將這件事上報。
青黎：「該匯報就匯報，不過讓他鬧一鬧，等事情發酵一下。」
總教練看向青黎，「你一早就發現了？」
青黎不置可否，「一開始只是覺得奇怪，看到這幾天李堯的表現，才發覺不妙，又恰好聽到他們的對話。」
總教練氣得一拳打在牆壁上，「狼子野心的東西，居然拿著咱們的錢還毀咱們的人，太可惡了！」
李堯就在不遠處，他們說話也沒避諱，李堯神情複雜，周圍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
毀他是因為他天賦他，這一點沒什麼說的。
但李堯就如同那無腦的魚兒，歡快又配合地咬鉤。
就……挺傻缺的。
李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看向青黎的目光也越發複雜起來。
姜青黎算是救了他，可他仍舊感謝不起來，如果她不是走後門空降過來……
想要編排她一下，可思來想去，人家和這件事都沒關係，不僅沒關係，還救了他，一切都怨他自己。
李堯別彆扭扭地走到青黎跟前，眼睛看向別處，「感謝的話我說不出口，總覺得要是沒有你也沒這麼多事，總之，以後我不找你麻煩就是了……」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脆響打得戛然而止。
李堯歪著臉瞪圓眼睛，似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訓練場地的人都被這一巴掌驚掉眼珠子。
雖然青黎一開始就用小刀逼走一個外籍教練，但後來她始終平和溫和，毫無攻擊性，眾人就遺忘了那件事。
如今這一巴掌，才讓眾人想起，這是個外表絕美，實則彪悍的女人。
青黎翹起一邊嘴角，「愚不可及，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李堯反應過來，怒火中燒，「你敢打我，老女人！」
啪！
又一聲脆響，李堯的臉被打的歪到另一邊。
「如果你學不會如何尊重別人，我就打到你學會。」
清冷冰涼的聲音像是魔鬼一般。
總教練想阻止，在接觸到青黎眼神的那一瞬，他苦笑一聲站在一旁不再吭聲。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因為你的愚不可及，因為的狂妄自大。這次若是沒有我拆穿多米尼克，你想過會是什麼後果嗎？」
「你會無心接下來半個月的訓練，你會沉浸在多米尼克漫天的誇讚聲中，你會迷之自信認為自己上了賽場就所向披靡，然後被打擊到污泥里，陷入自我懷疑和否定，從此一蹶不振。」
「你不會還認為他只是欺騙了你，讓你有點自滿了吧？」
她的話讓李堯的臉白了白。
因為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他期待國際比賽，他恨不得希望馬上就開始，然後縱橫沙場。
他可是以17歲的年紀，就贏了曾經的世界亞軍多米尼克，他的天賦無人能比，他的棋藝無人能敵！
他覺得，這次國際比賽前三穩穩的，甚至還可以爭一下冠軍。
多米尼克和他單獨聊天的時候，曾經和他一起暢想過。
「不敢想像，17歲的世界冠軍會有多麼美妙的未來，你要好好加油，你要在國際比賽上大放光彩，所向披靡！」
這些話聽著就讓他熱血沸騰，沉迷其中的李堯，根本就沒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精神陷阱。
現在姜青黎赤裸裸地擺在他面前，哪怕他不願意面對，甚至不敢去回想。
青黎湊近他，輕笑一聲，「當你第一輪就被幹下去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嗯？」
低沉的鼻音，像是一擊重錘打在他胸口，他臉色愈發白了。
這是他從未考慮過的，不，考慮過，在多米尼克出現之前，他會擔心自己第一輪就被刷下去，那多丟臉，多辜負教練對他的期許。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看不上前邊的淘汰賽，他覺得只有前三才值得他爭取。
李堯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著，冷汗涔涔落下。
總教練輕輕拽了拽青黎，他覺得打擊夠了，再打擊下去，恐怕連心氣都沒了。
青黎卻覺得不夠。
「來，你不是一直想試試我的水平嗎，我讓你看看真正的圍棋。」
說罷，青黎來到桌旁，這次李堯很快跟了過來。
是的，他要在圍棋上找回自信。
他好歹是國家級選手，代表華夏出戰，怎麼也要比這走後門空降過來的老女人強吧！
十幾分鐘之後，李堯徹底呆滯在原地。
輸了，輸得很徹底。
他甚至還沒摸清青黎的路數，對局就結束了。
觀戰的包括總教練在內，頓感面面相覷。
其實在她複製多米尼克棋盤的時候，眾人就隱約意識到她不簡單，如今輕輕鬆鬆贏了李堯，對她的水平更是有了一個直觀的概念。
總教練甚至覺得，她的水平或許不輸於自己。
李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青黎打了個哈欠回去休息了。
如果他能幡然醒悟，那麼接下來的成就會超過所有人的預期，如果不能，就如同一塊廢玉，再可惜也沒用。
總教練找到她的時候，她剛睡醒。
他苦笑說道：「青黎，要不幫忙勸勸李堯。」
他用商量的語氣。
青黎果斷拒絕，「我打碎了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將他從泥濘中拉出來，我去勸算怎麼回事。」
總教練眼神帶了幾分幽怨，如同受了委屈的媳婦。
「你這打擊，一般人受不了啊。」
青黎輕笑一聲，「若非友人相托，讓我幫他物色人才，我連這打擊都不會施捨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