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直播結束,青黎總會閒談兩句,這一次她卻看著畫作陷入沉思,並未去看評論區的內容。
對於玉玊大師第一幅以人物為主要元素的作品,賀老等人以為會有很大的爭議,沒想到大多數都是讚嘆。
賀老不禁感慨,不愧是玉玊大師,原以為她只會山水畫作,沒想到畫起人物來,能如此傳神!
賀老自己就是山水畫的行家,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推崇敬仰玉玊大師的原因。
若讓他來畫人物為元素的畫作,他自認為畫不出如此神形兼具的作品。
這幅畫好似被附著上靈魂似的,一眼看過去,好像下一秒這個人就會轉過身來。
或者說,總有一種期待,期待他轉過身來。
無法想像有這樣背影的男人,會是什麼樣的人中龍鳳。
青黎醒過神來的時候,直播自動結束了,她將畫作捲起裝入話筒,然後將它放進衣櫃當中。
關上櫃門,垂眸不自覺開始出神。
這個背影像是有一種魔力,總會讓她不經意陷入到某一種不受控制的沉思當中。
輕輕嘆了口氣,青黎暫時性地將這道身影深埋腦海,否則她恐怕做不了其他事情。
明天她打算去一趟賀家莊園,將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除了一些畫作,也就只有零散的幾件衣服了,去一次就可以。
就希望,她一個熟人都不要遇到,更不要遇到賀江嶼。
再見面,就在民政局門口好了。
這段婚姻,持續了半年有餘,終於要結束了。
青黎心情沉重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沒有結果的感情就是一種束縛,在該結束的時候,就要及時結束。
第二天是周末,青黎打車去了賀家莊園。
剛進了賀家,就遇到了賀老。
同在的還有杜老。
她許久沒見杜老了,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賀老看到青黎眼睛一亮,「小丫頭終於捨得回來了。」
青黎笑容一頓,聽得出賀老語氣中的高興,分別的話一時說不出口。
事已至此,這件事他們早晚會知道,倒不如乾脆一點。
「賀老,我今天是來收拾東西的,我和賀江嶼準備離婚了。」
她的語氣毫無波瀾,看不出悲傷喜悅。
賀老笑容斂去,注視著青黎輕輕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尤其是周家那個姑娘一回來,這件事定會有波折。
賀江嶼和他們賀家,沒有這個福分留下青黎。
杜老起身將青黎拉過來,看了一眼失落的賀老,緩緩說道:「賀老哥,這件事我會站在青黎這邊,你也不要怪我,江嶼那孩子很優秀,但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青黎是我杜家的孫女,我實在不想看著她受盡委屈。」
青黎忙說道:「爺爺別多想,我和賀先生本就是協議婚姻,現在基本內容已經達成,自然是要離婚的,這是一開始說好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在賀家的時候,賀老和老夫人,以及賀先生夫婦對我都頗多照顧,我還要謝謝你們。」
賀老沉默。
照顧了嗎?
他和賀家人都心知肚明。
青黎在賀家莊園這段時間,受委屈了。
或許對她而言,賀家莊園,更像是上班的地方。
賀老心中自嘲一笑,不,她對華研所很有感情的。
賀老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氣,「或許你的選擇是對的,江嶼這孩子,的確不是合適的伴侶,你這孩子才華橫溢,有能力有魄力,不應該束縛在這樣的婚姻里。」
這話他說的很認真。
「青黎啊,賀家莊園的大門會一直為你敞開,若是有一天你想回來,老頭子隨時都會歡迎你。」
青黎點點頭,「謝謝您。」
她起身準備去樓上收拾東西,轉頭卻看到賀江嶼站在那裡,不由得停住腳步。
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了?
二老一同看過去,便看到面色陰沉至極的男人。
賀老沒好氣地移開視線。
明明撿回來一個寶,卻完全不知道珍惜,就這麼給弄丟了。
杜老則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
他以前對賀江嶼沒有太多看法,也不認為生在書香門第就不能去其他行業發展,反倒是對他有著如此厲害的商業頭腦讚賞不已。
若不是因為青黎,對賀江嶼的看法會一直持續下去。
現在,他不喜賀江嶼。
青黎是他和杜家疼寵都來不及的女孩子,賀江嶼不僅不知道疼惜,反倒屢次傷她。
賀江嶼面無表情地看著青黎,淡淡地說道:「談談。」
杜老不悅地撇嘴,雖說很想阻止,可到底是他們年輕人的事情,青黎不拒絕,他便不打算出聲。
青黎莞爾一笑,「賀先生,沒有談的必要了,離婚協議我帶過來了,你過目一下,如果沒問題,我們擇日去就辦理手續吧。」
她說話謙和客氣,目光平靜得如一汪淺水。
賀江嶼的嘴角露出一抹涼薄的笑,「你確定要在這裡談?」
青黎抿嘴,又是這一套,他永遠要占據主動節奏,他要做什麼,她必須配合。
她偏不。
「賀先生有什麼要說的,就在這裡說好了。」
賀江嶼眸色一沉。
以往青黎顧及到顏面,是不會當著老頭子和杜老同他多說什麼的。
難不成是鐵了心要離婚?
賀江嶼不自覺伸手捂住心臟。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裡像是被人狠狠攥了幾下,沉悶地痛起來。
他垂下手,冷聲說道:「離婚協議放下,簽完給你。」
青黎將離婚協議放在茶几上,轉身往樓上走去。
「你還要去做什麼?」
身後傳來賀江嶼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
青黎:「還有一些東西在房間,我拿完就走。」
賀江嶼冷笑一聲,「不必了,我會讓傭人收拾好給你送過去,現在滾出去,我看到你心煩。」
賀老倏地站起身,「混小子,你怎麼和青黎說話呢!」
杜老沉下臉,就這樣的人,越早離婚越好。
青黎本來非常不高興,見兩個老人如此,反倒不好發作,諷刺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去。
「既如此,就麻煩賀先生了。」
賀江嶼的眼底好似席捲著狂風暴雨。
她怎麼能如此平靜!
他寧願看到這女人抹眼淚,看到她滿腹委屈,看到她可憐巴巴或者大發脾氣。
無論哪一種,他都可以接受,都不會讓他如此陰鬱。
可她偏偏是一副疏離客氣的模樣,讓他心裡如同百爪撓心,難受得很卻發作不得。
青黎來到杜老身邊,輕輕安撫幾句,「爺爺,我陪您回去吧。」
杜老心疼地看了青黎一眼,明明她應該更生氣更難過,現在卻來安慰他。
「走,爺爺帶你回家,上次說要給你介紹的那幾個人,咱們抽空見一見。」杜老說道。
青黎抿嘴,知道他是故意的,點頭應下。
杜老只是衝著賀老點點頭,什麼都沒說,轉身帶著青黎離開了。
賀老捏了捏眉心,看也沒看賀江嶼,起身向著茶室走去,隨後把門關上。
賀江嶼微微垂首,在原地怔怔站了許久。
來往的傭人都不自覺距離他遠一些,他身上的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
坐在豪車后座的青黎,側眸最後看了賀家莊園一眼。
杜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青黎,爺爺剛才沒開玩笑,咱們認認真真地找一個,哪一個都比賀江嶼強。」
青黎微笑地搖搖頭,「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感情這種事勉強不得,更何況,我現在的精力都在工作上,我想認真工作,一個人很自在的。」
杜老看她臉上的恬淡,心中倍感心疼。
這孩子,因為一個男人成熟了。
只有傷了,悟了,才會變得成熟。
杜老還想再勸,青黎已經轉移話題,聊起現在進行的重大項目。
杜老本就是專家教授出身,對病毒病理頗有研究,有著極其豐富的研究經驗,因此一聽就入了神,不自覺便被轉移了話題。
說起工作,青黎心中那一抹淡淡的悲傷也隨之而去,言談話語之間都是對這個項目的重視。
杜老聽她幾次提及薛雲澄,見她對他十分推崇,忍不住開口提醒。
「青黎,爺爺得告訴你,薛教授雖然是個非常不錯,也非常靠譜的男人,但你絕對不要對他動心。」
青黎一怔,知道杜老是誤會了,但是他這話總讓她有些不服氣。
薛教授那麼好的人,是個女人就會心動。
當然,這不包括她,她現在不想談情說愛,只是單純地為薛教授打抱不平。
「爺爺為什麼這麼說?薛教授人那麼好,如果他能夠真心喜歡一個人,一定會一心一意地對她。」
杜老重重點頭,「這就是關鍵所在,他不會對任何人動心的。」
青黎一怔,這話更是讓人摸不到頭腦了。
只要是人,都會有七情六慾,雖然她現在的七情六慾只剩下食慾,但旁人可不是。
杜老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和他接觸時間比較長,邱副主任也了解他,如果他表露出對你動心的樣子,你千萬不要相信。」
青黎輕笑起來,「爺爺說得好像薛教授是個渣男。」
杜老搖頭,「你不明白的,這個人太固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