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都老了

  看著自己姐姐蒼老的面龐，李歆霓心中滋味莫名。

  對於自己姐姐的想法，她自然也理解，但是，自己並沒有經歷過，卻無法共情。對於別人的人生，李歆霓並不羨慕，即是嚮往，也不過是去了解罷了。

  此次過來，不過是看到自己的弟弟駕崩，讓她突然感到親人是如此的珍貴，每一個親人的離世，似乎都在意味著自己從這個世界也逐漸消失。

  畢竟記著自己名字的人離去了，那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印記也少了，也代表著自己也逐漸在這個世界消失。

  李歆霓心中是如此想的。

  她看向自己的姐姐，又和自己的姐姐聊了一會兒天，看著自己的姐姐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不久，李歆霓走出了平陽公主府。

  看著外面，街道之上已經掛上了白布，城中百姓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喜悅之色，天空似乎也從之前的藍天白雲，變成了一片昏暗的陰天。

  鉛雲逐漸距離，標誌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歆霓在外面露面的次數就更少了，即使露面，也是參加自己弟弟的葬禮，不過也是匆匆離去。

  眾人見此，無人敢說話。

  公元682年，太子李治登基為帝，是為永徽元年。

  同年，先帝李世民葬於昭陵，諡號文帝！

  隨著新皇帝的登基，大唐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大唐統治的廣袤疆域，卻有人有了別樣的念頭。

  尤其是西域，認為新皇帝武功不盛，欲要生事。

  但是皇帝李治在登基為帝的第一件事，便是派遣使者前往西域。

  朝堂之中也一片平靜，但是卻暗流洶湧。

  太子李治因為登立為帝之時便已經是天命之年，身體老邁，且有病在身，除了最初一段時間親自處理政事，之後竟然讓皇后武則天代為處理政事。

  ……

  自從皇帝李世民駕崩之後，李歆霓就很少出去了，幾時出去，也不過是去女宮和君子樓，在兩地往返。

  然而，就在皇帝李世民駕崩的第二年，平陽公主卻也緊跟著逝去。因平陽公主曾經領兵作戰，故而以軍禮入葬。

  甚至於，當今皇帝李治也親自到場弔唁，一時間，長安城內士卒林立，從平陽公主府一直延伸至長安城之外。

  然而，平陽公主的薨逝，永安公主竟然沒有出面，永安公主府似乎都陷入了寧靜。

  皇帝李治曾經去往永安公主府拜見永安公主，進入良久，卻也沉默而歸。

  於是，平陽公主的整個葬禮，永安公主一直一直沒有出現。

  「短短兩年的時間，永安公主的弟弟、姐姐就相繼離世，恐怕是永安公主心中悲傷，故而不再現身！」

  長安城中，有人猜測。

  「一甲子過去，曾經的人已經老了，而同自己之人也逐漸逝去，唯有永安公主自己留在世間……，恐怕，這也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因為神鳥之故，永安公主仍然容貌依舊……」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渴望長生、想方設法地去長生，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得到呢？」

  「如今，也只有永安公主了！」

  「不過此時看來，這種長生，或許更是一種痛苦！」

  「長生之中痛苦？」

  一旁的人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些失神，隨即皆嘴角露出笑容。

  這絲笑容中夾雜著濃濃的羨慕。

  是啊，長生本來就是世人說追求的，不，應該是說俗人所追求的，但是到了他人面前，卻成了一種痛苦！

  「至少，我們不知永安公主是怎麼想的……」

  有人搖頭，對於這種觀點顯然不贊同，他看向周圍的人，道：

  「永安公主自從漢末來到長安城，便為長安城之中的可憐孩童而忙碌，甚至於，在來的路上都救了一兩個女子，其後，十幾年如一日，才有了如今大唐女宮和君子樓的模樣！」

  「在此期間，又有多少可將孩童被永安公主所幫助、拯救？」

  「無論他人怎麼看，而在我看來，永安公主這份長生，是永安公主應得的！或者說，永安公主應該長生，必然長生，也必定長生！」

  眾人被這慷慨激昂的話語所吸引，他們的目光皆聚集在了酒樓之中的一名年輕男子的臉上，也被他的話語所感染。

  年輕男子說的非常對，永安公主所建立的女宮、君子樓，不知幫助了多少的可憐孩童，他們無法置喙。

  這種功德無量的事情，如何不讓人尊敬？

  就在眾人討論的時候，卻沒發現，在酒肆的隱蔽的一角，一個身影坐在桌案之前。

  他身著男子服飾，但是面容白皙清麗，又沒有男子面龐的稜角，若是細細觀看，定然會發現對方卻是女扮男裝。

  正是眾人口中正在討論的永安公主——李歆霓。

  李歆霓聽著耳邊之人的討論，面無表情，目光卻看向窗外，看著外面寬闊的朱雀大街之上，威武的士卒排列，白色的紙錢揮灑，悲樂陣陣，有哭泣聲也隱隱傳來。

  今日正是平陽公主出殯的時間，因為只是一位公主，故而皇帝沒有下令長安城禁止飲酒作樂，所以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似乎被外面的悲樂所吸引，酒樓之中飲酒的人也看向了窗外，他們停止了討論，臉上浮現出一絲的悲傷。

  他人的悲戚往往會感染到自己，更不必說是生老病死。

  看著外面士卒列隊，一直蔓延到城外，也讓酒樓之中的人開始討論起了平陽公主。

  從平陽公主嫁作人婦，然後再在長安起兵，與自己的父親遙相呼應，最終更是幫助自己的父親奪得了天下，建立了大唐！

  平陽公主的前半生，猶如天下普通女子一般，長大成人、嫁作人婦、生兒育女，而後半生，卻直接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巾幗不讓鬚眉，領兵作戰，縱橫戰場，建功立業，得大唐首位公主稱號！

  建立大唐之後，更是掌管大唐的一大部分軍隊，在兵部任職，兵權緊握。

  同時，長平公主更是一位進退有度的公主，雖然掌握大唐一大部分兵權，但是到最後，還是心甘情願的讓出，為了避嫌，更是不讓自己的後人進入朝堂。

  以至於如今的平陽公主府，包括平陽公主駙馬、平陽公主的子女、孫子等後人，皆不過是擁有皇親國戚的身份罷了。

  ……

  李歆霓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酒香在鼻尖縈繞，放在紅唇之上，微微呡一口，辛辣之感頓時湧入唇齒之間，讓她的修眉忍不住微微蹙起。

  不過依舊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再次看向外面的街道之上，卻見一輛巨大的車架緩緩駛來，車駕之上，放置著巨大的靈棚，棚中是一個巨大的棺槨。

  她知道，裡面睡著已經走了的平陽公主，自己的姐姐，此時，將要被運往城外，然後運到陵寢之地，好生安葬。

  李歆霓就如此靜靜的看著，看著靈車有過，同時。靈車之後，有跟著黃金之色的威武士卒跟隨，旌旗招展、長槍如林！

  冰冷的甲冑碰撞之聲，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靈車之後平陽公主親人的哭泣聲，漸漸遠去。

  良久，似乎街道之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喧囂，李歆霓這才起身離去。

  回到府邸之中，李歆霓看著桌案上關於女宮的文書，然後靜靜的拿起，繼續處理做了一半的公務。

  就在這時，白止的身影出現在了書房之中，白止看著繼續忙碌的李歆霓，不禁說道：「所謂的長生就是如此，坐看花開花落，冷眼生老病死，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如果你倦了，我可以讓你慢慢的老去……」

  白止看向李歆霓，他季節李歆霓此時的心情。

  其實，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在大漢之時，武帝劉徹也是如此，而武帝劉徹不過是活出第二世，便不願意繼續長生。

  當初白止送別武帝劉徹時，他就曾親自問武帝劉徹，若是在給他一次機會，給他活出第三世的機會，他會抓住嗎？

  武帝劉徹搖頭，看著神鳥道：「世人之美酒，朕之鴆酒也！」

  神鳥又問，「第一世時，也是皇帝之美酒。」

  武帝劉徹又答：「鴆酒以美酒偽裝，引人飲下……」

  ……

  「好！」

  聽到白止的話，李歆霓輕聲應了一聲，似乎知道神鳥就在面前，她並未抬頭，只是繼續在文書上書寫著，罷，才抬頭看向桌案旁邊堆放的文書，道：

  「不過，我卻有些放不下這女宮和君子樓……」

  「女宮你已經建立，只有將其交到後人手中，才能讓其真正的發展、成長……」

  「我自然知道。」

  李歆霓點頭，而她的面容卻陡然凝重，看向白止，聲音冰冷，道：「如今，不僅僅長安有女宮和君子樓，而在其他郡縣，也有女宮和君子樓，然而，所有人竟然將女宮當成煙花柳巷之地……」

  聽到這裡，白止從李歆霓的語氣中聽到了濃濃的殺意。

  白止沉默，其實這種情況他之前豈能沒想到？

  這是事物發展的必然結果。

  每一個事物，都會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用作他們的犯罪工具！

  不必說此時的大唐，即使是一千多年後的世界，一些人也會福利機構的名義，做一些傷天害理之事。

  白止微微點頭，看著一臉殺意的李歆霓，道：「這件事伱將要如何處理？」

  ……

  皇宮。

  李歆霓破天荒的來了一回，她一路走來，卻發現曾經宮中的一個女官也已經改變了容貌。

  看著皇宮之中依舊如故，可是曾經的人已經不在了。

  李歆霓在女官的帶領下，來到了皇帝所在的宮殿之中。

  此時正是寒冬，天氣好冷，再加上天色陰沉，故而宮殿之中已經燃起了火盆。

  當李歆霓走進宮殿，頓時迎面撲來陣陣暖意。

  但是對於李歆霓來說，並未太大區別。

  「姑姑來了……」

  皇帝李治看到進來的李歆霓，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但是蒼白的面色卻讓他的笑容有些無力。

  見此，李歆霓微微皺眉，不過又看到皇帝李治蒼白的兩鬢、臉上的皺紋，卻也止住了說話的想法。

  「媚娘見過姑姑……」

  李歆霓抬頭，卻看到一旁的桌案前，正做著一位柔媚動人的婦人，即使是四十多歲的年齡，但是這婦人仍舊風韻猶存，體態婀娜。

  李歆霓皺眉，她皺眉的不是眼前婦人的模樣，還是此時的婦人竟然坐在了桌案前，似乎是在批閱文書。

  「姑姑，這是皇后媚娘……」

  似乎是看到了李歆霓臉上的不悅，一旁的皇帝李治連忙解釋道：「因為侄兒身體孱弱，故而讓媚娘代朕批閱，不過，朕還是會再看一遍，以防止出現謬誤……」

  聞言，李歆霓再次看向一旁的皇帝李治，只見李治面容蒼白，而眼窩也有些黑，顯然身體不好。

  因為連續失去兩位親人的緣故，李歆霓心中一軟，當即道：「你心中有數就可！不過，也要注意身體……」

  「是！」

  對於自己的這個姑姑，皇帝李治還是非常尊重的。

  將李歆霓請到一旁坐下，然後皇帝李治才問道：「不知此次姑姑前來，是因為什麼事兒？」

  「還是皇帝你自己看吧……」

  李歆霓搖頭，不願意多說，只是取出一份文書，遞給了皇帝李治。

  皇帝李治連忙接過來，然後打開仔細觀看，片刻之後，臉上頓時浮現出憤怒之色，「豈有此理，這群人當真是無法無天！」

  皇帝李治看完，順手遞給了一旁的皇后武則天，然後他看向一旁的李歆霓，保證道：「姑姑還請放心，這件事朕會親自處理的，並且，朕打算將這件事昭告天下，以震懾宵小之輩！」

  「嗯！」

  李歆霓點頭，她進宮告訴皇帝這件事，就是怕你皇帝去處理。

  一旁的皇后武則天看完，雍容華貴的面容之上也浮現出了憤怒之色。

  隨後，李歆霓和皇帝三人又說了一些事情，最終，李歆霓看向一旁的皇后武則天，道：「今後皇后就多多操勞，陛下身體不好，需要靜養。」

  對於自己的這個侄兒，李歆霓也很愛惜，她還記得，曾經去自己府中玩耍的那個孩童，一眨眼的功夫，也都老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