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並不是因為他喝醉了，像是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的狼狽樣，也不是他穿的邋遢像是乞丐一樣，身體髒兮兮的讓我看著不自在。
相反，我說的這些，癱坐在地上的老頭都不具備，他不僅僅穿的很乾淨整潔，就連凌亂的長髮和鬍鬚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歲月在他臉上留下溝壑縱橫的痕跡，身材不高大也不瘦弱。
他癱靠在李大錘家背後牆壁上，左手拿著一壺酒，右手有節奏地打著拍子，半睜半閉著眼，一副頗為享受的模樣，嘴裡咿咿呀呀地傳出剛剛唱的調子。
「世人進了貓兒墳，橫著進來躺著走哦，咿呀咿呀喂，妖魔鬼怪不離開，貓兒墳里有乾坤那，咿呀咿呀喲，湖底老鬼見明亮啊，一口吞完萬丈人喲，咿呀咿呀那個喂喲……」
剛剛站的遠，並沒有聽到唱調人後面的調子，現在把整個調子聽完，更像是胡說八道和異想天開。
按照王琴所說，他的老婆孩子被野豬咬死了，男人應該會情緒崩潰，從而精神失常啊，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怎麼可能會注重自己的穿衣打扮？何況，整日酗酒的人，精神狀態肯定很差，也沒有時間來處理儀容儀表啊。
眼前的中年大叔，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嘴裡唱的調子，或許是真實寫照，只是村里人並不在意。
原因很簡單，因為貓兒井的人都知道，他的老婆孩子被野豬咬死，受不了刺激的他，精神失常，行為怪異，也沒人在意。
唱完調子後，中年大叔渾濁的雙眼陡然睜開，他怔怔地盯著我，啊呀尖叫了一聲，隨即像是見鬼似的吼了聲：「鬼，妖魔鬼怪快離開，老子是鍾馗下凡，專門收你們的！」
張林的舉動著實把我們嚇了一大跳，李濤差點就要動手了！
我卻把他攔了下來，然後直勾勾地盯著張林：「大叔，妖魔鬼怪在哪裡？」
張林嘿嘿一笑道：「在我嘴裡！」
他笑的有點癲狂，我也跟著笑了笑：「不應該是心裡嗎？惡鬼心生，由心泯滅。」
「不！就在我嘴裡，老子是鍾馗，專門吃鬼！」張林據理力爭：「月亮湖就是老子的道場，整個貓兒墳都是老子的道場，我要在這吃掉任何一隻小鬼！唔哈哈哈……」
說著，張林手舞足蹈的張開了嘴，隨即做了戲曲的動作，模擬出一副鍾馗吞鬼的樣子，眼神動作惟妙惟肖，畫上戲裝，恐怕還真是鍾馗。
「張林，別嚇到了我的客人！」
王琴也很納悶了，一向精神失常的張林，從來都是痴痴傻傻的，很怕人，今天竟然一反常態，凶神惡煞的模樣。
張林依舊痴痴傻傻地笑著，那副樣子就像是在看待渺小如螻蟻一般的螞蟻一樣，毫不在意，他一直保持著鍾馗吞鬼的姿勢，大有一副氣吞山河萬里無鬼的氣勢！
看他惟妙惟肖的舉動，我心裡不由得一陣嘆息，眼前的張林恐怕是瘋了，我一陣啞然，我竟然在一個瘋子身上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我見過很多瘋子，但張林絕對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我更對他唱的調子感興趣。
見他依舊在模擬鍾馗吞鬼，我不由得哼出了口：「世人進入貓兒墳，橫著進來躺著走哦，咿呀咿呀喂，妖魔鬼怪不離開，貓兒墳里有乾坤那，咿呀咿呀喲……」
我還沒唱完呢，張林忽然落荒而逃，整個人跑的比兔子還快，鞋子和酒壺都丟了，也根本不管不顧！
我們三人看的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微醉的張林，陡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魯師父，別搭理這個老酒鬼了，咱們走吧，整天瘋瘋癲癲的，唱著這個不著調的調子，我們都習慣了。」
「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呢？」我平靜地開口道。
「魯師父，你不會魔怔了吧？那老酒鬼整天都瘋瘋癲癲的，村里人都不待見他，只要是哪家辦點事，他都不請自來，就為了喝上一口酒。」
我不再說話，只是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跟他之前的交流，雖然看起來痴傻瘋癲，但他並沒有因此暴走，但聽我哼他唱的調子後，整個人情緒就大變，慌不擇路地溜走了。
他能唱的調子，我為什麼不能唱呢？
這點讓我很想不通！
還有，我們一來，他就說我們是妖魔鬼怪，這點著實也讓我沒想到，我跟李濤還有王琴都是大活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等等！
好像不對勁！
我好像遺漏了什麼！
想到這，我不由得怔怔出神，難道他能看到我身上帶著的陰魂？
是啊，我遺漏的不是別的，正是孟婆送給我的陰魂，以及葫蘆裡面的落水鬼！
難道他真的能看出我攜帶著的陰魂？
那麼？
他是真的瘋了？還是僅僅借著瘋了的姿態，警示村民什麼呢？
這事讓我不得不這麼想，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我深究其中的寓意，真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
「天哥，你一直不說話，在想什麼呢？」李濤問了句。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說的就是即將要發生的事？」
「怎麼可能？」李濤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老人常說，跟什麼樣的人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所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哥，你不會真魔怔了吧？你才跟他聊了一會兒天，就相信他唱的了？」
李濤說的還比較含蓄，這就不得不說他這個人的性格所致，他的潛意識是說，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就跟瘋子沒什麼區別。
「被所有人不看好，堅守己見，就是另類？」
李濤愣了一會兒，有些不解道：「天哥，我不是這個意思，那酒鬼唱的，咱們就當聽一樂就行了，不用深究這個問題的。」
「不，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肯定李濤不懂我的意思，所以我也不跟他廢話，與其跟他浪費時間，倒不如想想張林調子裡面的寓意。
有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忽視一些寓意，我更覺得張林唱的調子裡面，或許就有我要尋找的答案。
這一切都是有根據的，那就是源於貓兒井的傳言以及最近發生的事，所以不得不讓我把這些事聯繫起來。
見我倆各執己見，王琴急忙打圓場，說讓我們先去她家。
李濤是有眼力見的，見氣氛冷場，然後看向了我：「天哥，你這麼肯定的依據是什麼？」
我邊走邊說道：「因為張林是守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