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魙界內,馱天妖聖的法相依舊顯得無比宏大神異,猶如一灘污泥中落入了一顆璀璨寶石。
只是,在死亡腐朽氣息的侵蝕下,其法相之身也逐漸發生了詭異變化……
法相本就是功法神通、法術武技的凝聚體,可以看做是修仙者修行成果即道果的外在顯化,可是在魙界,法術神通等都會「死亡」,最終轉變為魙鬼形態。
馱天妖聖於三百六十餘萬前,肆虐仙界時曾屠戮了不計其數的生靈,死在他手中的真仙人物都超過了千餘尊,靠著奪取這些生靈的道果成就自身道途,他才能夠在短短十萬年間,修成了距離大羅境只有咫尺之遙的頂尖天仙,並靠著掠奪來的法術神通凝聚了如此浩大強悍的法身。
有一部份法術神通,他並沒有完全消化,也尚未徹底融入其法相;
加之其法身跟沈墨等人鬥法廝殺時曾湮滅過一部分,後來重新凝聚了出來,使得其法身出現了薄弱處!
隨著魙界氣息的侵蝕,由這些法術神通凝聚的法身區域,率先出現了異常變化,就像是一面光可鑑人的銅鏡上逐漸生出了銅鏽,變得斑駁腐朽,流轉著的神異光華也變得黯淡,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陰霾所籠罩。
很快,「銅鏽」和「陰霾」,就擴散到了馱天法身的其他部位。
每一道法術神通都在掙扎,試圖阻止魙界氣息的侵蝕,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逐漸「死去」,但並沒有消散,而是以特殊的死亡形態繼續存在著,只不過變得無比扭曲詭異。
還有一部分法術神通,其品階和造詣極高,暫時還沒有被污染,開始與前者碰撞、糾纏、抵消、同化,顯得整體愈發混亂,外顯之象也變得光怪離奇,形成了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畫面!
種種變化,使得馱天妖聖的整具法相,都出現了扭曲混亂之態。
不像之前那樣圓寰完美,無論是下半截的巨大玄龜,還是上半截的恐怖人影,組成其存在的所有「血肉器官」都變得破破爛爛、七扭八歪;
就好像是一隻龜妖和一具人身,被億萬種不同的法術神通打中,化作了破碎屍骸、血肉骨渣、膿血、毒水、灰燼、爛泥等物,又重新被一股力量強行捏合了起來,徹底淪為了一團扭曲、畸形、混亂的法術神通的聚合體!
眼下,這道法身已不再是馱天妖聖修為道行的象徵,而是徹底淪為了充滿死亡腐朽氣韻的怪物,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扭曲和絕望,讓人無法直視。
看得沈墨毛骨森竦,道心都受到了巨大衝擊,恨不得一劍斬去將這頭「怪物」摧毀殆盡!
此時,馱天妖聖也察覺到了事態不妙,將其法相收回了真身。
其真身第一次顯化在沈墨跟前,只見他佩戴著一顆顆由各族強者頭骨串成的項鍊,身上的衣袍顯得古樸粗糙,卻是由諸多強大真仙的皮囊縫製而成的。
他整個人給沈墨的感覺,就好像是從上古時代走來的,充滿了野蠻古老的氣息。
馱天妖聖真身之上,同樣出現了被魙界氣息侵染的徵兆,緩緩朝著「魙鬼」形態轉變,不過在其自身大道影響下,伴隨著玄奧道韻流轉開來,侵蝕速度卻肉眼可見的變慢了。
「噹啷!」
系住沈墨和馱天妖聖的仙器鎖鏈,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這件仙器能抗住斬道劍的斬擊,能抵禦兩尊仙道大能力量的撕扯,卻抵抗不住魙界氣息的侵染。
特別是中間位置完全暴露在了魙界之中,並未受到二人道韻的保護,直接腐朽掉了,連一點殘渣、鏽跡都沒剩下!
馱天妖聖朝沈墨這裡望了一眼,隨即收起了破損的鎖鏈一頭,施展了遁法神通,之後在一片扭曲混亂的仙光閃爍中消失了蹤跡!
沈墨試圖追殺上去,但受到魙界環境影響,五感神識出現了扭曲,即便施展感應探察之法也無法感知其存在、鎖定其氣機,而且任何遁法神通一旦施展出來就會發生詭異變化,無法精準的將他送往要去的地方,不得已之下,只能暫時息了誅滅馱天妖聖的心思。
「白聖前輩亦是天仙大能,他落入魙界後都難以倖免,馱天妖聖也不太可能全須全尾的逃出魙界。」沈墨一邊感受著自身變化,一邊暗暗思量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彼時白聖落入魙界前,就已經被青聖元君等舊日餘孽打成了重傷,處於瀕死狀態。
而馱天妖聖雖然還沒恢復鼎盛時期的修為道行,但其狀態明顯要比白聖好多了,保不齊能活著離開魙界,幸好他沒有天命面板以及諸多特殊天命的加持,就算能逃離,自身道行也會因魙界侵染而受損。
就算他活著逃出去了,問題也不是很大。
沈墨有著將之拖入魙界的功勞,賺得的天地功行足以抵消因果牽連下算到他頭上的罪業,也算是以某種形式化解了之前那段因果。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離開這裡。」
沈墨雖然暫時穩住了自身狀態,但他依舊能感受的到,法相內的上萬座小世界、這些世界所提供的天地靈氣,還有自己的道軀神魂、功法神通甚至是神仙道果,都在緩慢「死亡」。
只是「死亡」速度極其緩慢,大概能持續數萬年的時間。
可在魙界內待得愈久,自身損耗愈大,等到道行逐漸衰微、實力不復鼎盛,再想離開這裡就晚了。
思索間,沈墨激活了天命【騰雲駕霧】的效果,腳底下涌生出灰濛濛的詭異雲彩……
鑲嵌在命盤上的一道道特殊天命,即便是在大道不存的「舊日宇宙屍骸」和「宇宙廢墟」之中,都能百無禁忌的使用,在魙界同樣可以發揮相應效果。
不過,由於魙界內靈氣法力、法術神通等,都已死亡腐朽,化作了魙鬼形態,因此【騰雲駕霧】在魙界內的呈現形式顯得有些古怪,就好像是為了適應魙界大環境而主動作出了調整,因此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好像是一團死亡腐朽之雲。
詭異雲彩載著沈墨,朝遠方飛去。
整體效果略遜於他全力施展《騰雲仙法》,遁速堪比一位等閒人仙施法,但無需消耗其仙力,而且能夠不受外界影響,相比其他遁法神通更適合在魙界、宇宙廢墟等反常之地使用。
「無論是法術還是神通,在我自身道韻影響範圍內,倒是一切正常,與在外界施法時並無區別。」
沈墨指尖湧現一縷誅魔劍氣,瀰漫著除魔衛道的凌厲氣韻。
可一旦朝外斬去,僅僅離開了他一里範圍,就蒙上了一層死亡腐朽的氣息;
雖然沒有立馬消失,甚至還在不斷汲取外部異樣靈氣持續壯大,但呈現的外相卻發生詭異離奇的變化,變得黯淡腐朽,同樣轉化為了魙鬼形態!
沈墨又試著以宇光劍式斬破時空,發現魙界內時間、空間也無比古怪,宇光就像是斬中了虛無一樣難以生效。
如此一來,通過時空裂縫返回外界的想法,也化作了泡影!
這種情況也屬實正常,若能如此輕易脫離魙界,像白聖這般天仙大能、諸多凋零世界的怨念殘韻、魙鬼中的強大存在等等,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凋零世界的怨念殘韻,能夠逃出魙界,在宇宙內飄蕩並化作一個個邪祟。若是能找到一座徹底隕滅,剛剛落入魙界的凋零世界,或許能隨著其怨念殘韻逃脫出去!」
沈墨以【騰雲駕霧】,一路遁行。
一路上看到了大量詭異存在,能夠用五感神識感知到探察到,卻無法用正常思維去理解。
仿佛他的感受和認知都是扭曲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種詭異感,明明前一瞬感知到的事物,後一瞬便有了全新的變化,顯得愈發詭譎怪誕。
沈墨知道,這些存在於魙界內的萬事萬物,全部都是「魙鬼」,並非是某種諸如「修士魂魄」、「魂鬼」、「邪靈」之類的生靈,而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死亡狀態,哪怕遇到了疑似為世間生靈的存在,【明察眾生】也無法生效!
他乾脆捨棄了五感神識的感知和探察,直接使用特殊天命【法眼燭微】,洞悉它們的本源,視野才稍稍正常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樣顯得邪異恐怖。
【法眼燭微】視角下,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魙鬼」!
這些魙鬼偶爾會顯露出人類修士、仙人、妖獸精怪、天魔、異族強者等世間生靈的形態,但它們並非完全是落入魙界的生靈所化,有相當一部分是凋零世界的怨念殘韻,或完整、或分崩離析的一界意志所化。
整體呈現出,似鬼非鬼、似邪祟非邪祟的詭異狀態。
隨著沈墨在魙界內不斷「遁馳飄蕩」,越來越多的魙鬼朝他匯聚而來,使得他身旁充滿了詭異之物。
對於這種情況,沈墨並未感到太過詫異。
任何一頭魙界放在外界,都屬於異常,會驚動無數仙道大能前來探察。
可是在這裡,像他這樣的活人,才是最大的異常!
無數魙鬼圍在沈墨周旁,發出各種難以理解、意義不明的「交談聲」,落在沈墨耳中只覺嘈雜刺耳,令他感到心煩意亂。
此時,他像是陷入了泥沼般,四面八方都被各種各樣的魙鬼包圍得水泄不通,只得祭出太乙劍,催動【騰雲駕霧】朝某個方向遁去,隨即揮動法劍朝撞入他一里內的魙鬼斬去,試圖殺出一條通途。
鏘!
噗嗤!
其周身一里內,太乙劍劍光依舊犀利,斬中了堵在面前那群魙鬼。
可隨著劍光閃過,這些魙鬼完全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太乙劍就像是斬中了虛幻之影,並未將它們斬滅,反而因為受到更濃郁的魙界氣息侵染而受到了污染。
這些魙鬼,已經處於死亡狀態,故而沈墨殺伐再盛也無法將它們滅殺。
有點像出現在外界的邪祟,只不過邪祟雖難盪除,卻有一定的運轉機制以及依託著某種類型的載體而存在,只要堪破邪祟維繫自身存在的機制或摧毀其載體便可令其消失。
而魙鬼之流,相比邪祟更加難纏,在魙界中幾乎是難以抹殺的存在。
沈墨不敢一頭扎入魙鬼之中,思索片刻,取出了楊靜沐贈給他寂滅星盤,隨即催動腳下詭異雲彩鑽入了星盤之中。
寂滅星盤好似一塊界門般靜靜地懸浮於原處,有不少強大魙鬼忍不住跟了進去,之後它們便猶如烈日下的泡影般悄無聲息的消散了……星盤內是一片舊日宇宙屍骸,大道不存、仙道不彰,如魙鬼這等依託魙界而存在的詭物,根本無法在這種地方維繫其存在。
畢竟,魙界雖然無比詭異,但終究是玄黃宇宙的一部分。
更像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終結宇宙中陳舊腐朽的萬事萬物,並如同土壤分解枯枝落葉般,為新生事物包括一方世界、天地靈氣等提供養料。
魙界內同樣存在著大道,而所有魙鬼也唯有依託大道方能存在於世間,可是舊日宇宙屍骸屍骸大道都隕滅了,只剩下了永恆的靜止和無盡的死寂,自然不存在魙鬼這類處於特殊死亡狀態的詭譎之物。
沈墨落在了一處寂滅的星辰上,得益於特殊天命,可以讓他在無法動用仙道修為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動用非凡手段。
寂滅星盤隔絕了魙界氣息,他自身一切都不再受到死亡腐朽氣息的侵染,只不過在這裡他無法修行,也無法恢復自身狀態,就連時間空間都感知不到,卻是沒法一直躲藏下去。
根據天命面板的反饋,沈墨判斷正常時間流速下大概過去了半年。
隨即,他激活【騰雲駕霧】天命,飛出了寂滅星盤。
絕大部分魙鬼,如他所料般離開了,可是附近卻徘徊著一群好似送葬隊伍的魙鬼之影,在八音迭奏間以極為詭異的行進路線,不斷朝他靠近。
還未等沈墨做出反應,鬼影之中便飛出了一隻人類形態的魙鬼,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咔嚓……」
沈墨似乎聽到了牙齒斷掉的聲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