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黃泉路,前面就是忘川河,一直走下去,就會到達彼岸花海。
看別的魂魄,腳步虛浮,輕若煙塵,像是在走,又像是在往前飄。
我卻如履薄冰,身如五嶽,感覺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要把黃泉路給踩出一個坑。
我心中不禁默念:「塗九,你也太重了一些吧?」
腦中響起了塗九若有若無的聲音:「你現在就像是背著我的修為,能夠邁步前行就已經超過很多人了。」
我哭笑不得:「這種事為什麼不早說,萬一我扛不動,豈不是白玩了?」
「我相信你。」
「……」
我心中無語,這話怎麼感覺似曾相識呢?好像每個炮灰出征前,都會被如此安慰……
忽然,身後飄來一股陰氣,宛若洪水傾瀉而來。
周圍鬼魂臉上儘是惶恐,倉皇朝兩側退避。
我愕然回頭,就看見有兩個鬼差,正掐著一個魂魄,急速的飛來。
見狀,我也趕緊避讓。
那兩個鬼差迅速飛過,沒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我鬆了口氣,幸好對方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否則這鬼門關都難過了。
同時,我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如何的窮凶極惡,需要鬼差親自押著前往閻羅殿呢?
此地,雖然也有陰差在路邊肅立,但基本上就跟站崗放哨沒什麼區別,偶爾會呵斥鬼魂速行罷了。
鬼差去陽間索魂,多數都是丟在這黃泉路上,然後鬼魂自己前往閻羅殿聽後發落,只有罪大惡極之人,才會被鬼差親自押送前往閻羅殿。
在路上,不知行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就要被壓垮的時候,前面終於出現了絲絲水聲。
那水聲就像是打雷,又像是集市上的嘈雜,無比熟悉。
黃泉要到了,看來馬上就要見到彼岸花海了。
我心中不免鬆了口氣,總算是無驚無險,看來一切順利。
可這個念頭剛一升起,身後就湧來了一道陰氣。
「又來?」我趕緊下意識的閃避,結果那陰氣卻忽然在我身前停下。
定睛一看,是兩個鬼差,押著一個身穿囚服的犯人。
那鬼差停在我面前,正瞪著四顆冒著黑煙的眼睛盯著我。
我心中不由得一緊!
「黃泉路只走陰魂,你身上陽氣未泯,壽元未終,為何來這黃泉路?」
那聲音帶著回音,直接灌入我的靈魂,震得我腦袋發漲,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我心道糟了,這是被鬼差給認出來了!
我只好硬著頭皮道:「陰差大人,小人來此地是為了尋一故人,問一些事情,問完便走。」
「哼!陰陽兩隔,諸事皆休,你速速退去,我等不為難你。」
我心中七上八下:「陰差大人,還請放行,我心知陰陽相隔之權重,絕不造次。」
「哼!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兩個鬼差當即朝我走來,一個鎖鏈唰的一下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心中頓時一沉!
看這架勢,是要把我鎖了,直接勾魂啊!
如果被他們帶入了閻羅殿,我這壽元,可能就會被直接清零,這輩子就沒了。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唱曲聲:「官家留步,且聽我一言,黃泉路,道兩邊,陰魂排隊走上鬼門關,官家走路我不敢抬頭看,低頭想起家中黃臉婆,子孫安,聲長嘆,淚灑肩,一捧紙錢我敬上仙,拜上三拜,參上三參,點頭施禮問聲安,只求官家放行,讓我一日往返人世間,兩相安……」
聽著聽著,我忽然覺得手中一沉,定睛一看,竟然出現了一個東西,赫然是一枚金錠!
我心中直呼好傢夥,這要是在人間,直接就可以換半套房了,顯然是郭瘸子的傑作。
我心中一動,將金錠往上一呈:「兩位陰差大人,小人來得急沒有帶太多東西,這一枚金錠孝敬二位,只求二位開恩,讓我辦完事情返回人間。」
本來凶神惡煞的陰差,看見我手裡出現的金錠,頓時就停止了對我的壓迫。
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後我手裡一輕,那金錠不知所蹤。
「速辦速離,此事我不知,你不知,可知?」
「知道知道,明白明白!」我連連點頭。
那兩個鬼差將鎖鏈一收,然後朝著我丟下了一個白幡:「拿著白幡速速去辦,不可過黃泉,不可惹是生非,兩個時辰不走,我二人就要拿你是問!」
「多謝!」
兩個鬼差押著那老婦離開了。
我拿著手裡的白幡,臉上滿是笑容!
這等於是陰差給的臨時通行證,只要拿著這白幡,兩個時辰內,只要我不惹麻煩,其他鬼差也會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直呼好東西,但也不敢耽擱,立即朝著彼岸花海走去。
終於,前面出現了一片紅色的花海。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花海綻放,似乎永不凋零。
再往前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岸邊,她背影蹣跚,和周圍盛放的花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心中默念:「感應到那狐女在什麼地方了嗎?」
「就在眼前。」
眼前?我忍不住朝著前方打量,可除了那老婦以外,再無他人。
我眉頭微微蹙起,心中疑惑,但陡然間,我眼睛猛地瞪大:「難道那老婦就是……」
「沒錯,她就是塗山失蹤的狐女。」
我心中震驚!怎麼都無法將那老婦和狐女聯繫起來,但塗九肯定不會騙我,我只好帶著他步履蹣跚的朝著老婦走去。
走的近了,老婦似乎有所察覺,轉身朝我看來。
她咧著嘴笑了:「你又來了,是想喝我的湯嗎?別急,我這就給你盛一碗。」
老婦笑著來到了屋前,拾起一個粗碗,盛了一碗湯,遞到了我面前:「喝吧,喝了就能想起前世的事情,你就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裡了。」
我看著碗中湯水,心情複雜。
這真的是狐女嗎?
既然是狐女的話,為何守在這忘川河畔,自稱無憂姥姥,然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熬製這湯汁呢?
我忽然回憶起塗九的話,那狐女曾經迷戀九尾火靈狐,在火靈狐死後,離開了塗山界,難道她在此地,就是因為那火靈狐?
我腦中響起了塗九的聲音:「你喚她一聲塗小樓,看她如何反應。」
我聞言後,對著無憂婆婆說道:「婆婆,你還記得塗小樓嗎?」
那婆婆手臂一僵,眼皮一沉,眼珠在眼眶裡打轉,神色間滿是疑惑之色:「塗小樓?我應該記得她嗎?」
這……
我愕然的看著無憂婆婆,難道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還是說,塗九認錯人了?
忽然,無憂婆婆揉了揉額頭,然後用力的晃了晃腦袋:「似乎想起了點,但記不清,好像是個熟人,塗小樓,塗小樓……」
她嘴裡絮叨著這個名字,繞著鍋,不斷的行走,眼中滿是追思之色。
足足繞了六圈之後,無憂婆婆忽然看向了手裡的碗。
「我懂了,我應該喝湯了……」
說罷,一口將碗裡的湯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