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灰濛濛的清晨。
雲姒是被吵醒的,往日心口壓抑著的悲切窒息的感情已經消失不見。
還沒有等她細想,陸鶴就玩命地敲開了雲姒的門。
「出什麼事情了?」雲姒急匆匆地拉順衣服,看著陸鶴焦灼的臉色:「有百姓病情反覆了?」
陸鶴咬咬牙:「師父你快去看看吧!你那情敵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情敵?」雲姒匆匆邁出門,由陸鶴帶著出去。
就看見,不少百姓早早地就起來了,還排了長隊。
人手一個碗,臉上都是焦急。
「怎麼回事?發飯方式改了?誰允許你們隨便出來的?」雲姒拉住一個讀書人模樣的青年:「不是叫你們好好地在帳篷裡面帶著嗎?」
那青年掙開男裝打扮的雲姒,道:「楚王府的側妃在發藥,說是費盡心思研製出能夠治療天花的特效藥!」
這時候,雲姒看見前面的人端著濃濃的湯藥,從自己身邊路過。
陸鶴在雲姒身邊氣憤地低聲道:「昨晚咱們用來釣魚的中藥方子被偷了,師父,你這情敵派發的湯藥,就是你昨天寫的那個方子!」
雲姒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情敵是誰。
「走,去看看!」
才靠近,雲姒就聽見百姓們的聲音——
「楚王府的側妃娘娘真是人美心善的好人啊!」
「親自來給我們施藥,真是大善人!楚王能有您這樣的側妃,真是福氣,也是我們百姓的福氣啊!」……
陸鶴人都氣炸了:「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這病我們都要治好了,她開始來這裡裝好人了?會傳染的那些日子,怎麼就沒有見她來,現在知道邀功了?」
不但如此,前面的蘇韻柔還做出一副活菩薩的樣子,柔聲安慰著所有的百姓。
那些百姓,這是對蘇韻柔感恩戴德。
「奇怪了,我當初給這些百姓醫治,忙得日夜顛倒的時候,怎麼沒有見他們這麼誇我感謝我?」雲姒不解。
陸鶴著急地跳腳:「百姓們喝慣了湯藥,而且又沒有什麼見識,有時候說不定都只相信自己的經驗,不相信大夫呢!」
不知者無畏,大概說的就是這些人了。
「快別喝了!」雲姒自己知道,這些藥是什麼藥。
雲姒撥開人群,在眾人的注目之下,走到了蘇韻柔的跟前。
她清楚地看見了蘇韻柔眼中的那一抹得意!
「你派發的是什麼藥?」
蘇韻柔道:「是治療天花的特效藥,是我與好幾位大夫一直研製出來的,有奇效呢。雲大夫,怎麼了?」
雲姒冷笑:「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治療天花的藥,而是隨便的藥摻和在一起而已。有些人的身體根本不能吃!」
「大家聽我的,放下手中的碗,回到帳篷裡面去,安心接受治療,不能喝這種藥!」
「雲大夫是怕被蘇側妃搶了功勞吧!」
虛弱的聲音傳來,雲姒蹙眉看去,居然是曲術白。
周氏攙扶著自己兒子,一雙怨恨的眼睛,不屑地盯著雲姒:「你個庸醫,給大家吃的那些藥,都是指甲蓋那麼大小的,那麼一丁點,能起什麼用?每天還要用針扎百姓!虧我昨夜去看了,問了。這些百姓都等了小半個月了,還不見好,你現在居然還攔著不叫大家喝別的藥,你的心怎麼這麼黑!」
蘇韻柔小步走到了雲姒的跟前,一副委屈抱歉的樣子:「雲大夫,我只想要為王爺分憂,不想看百姓受累。不如你我一起為這些百姓醫治,我不搶功勞,到時候這些人好了,也是你的功勞。」
雲姒冷笑:「我還沒見過一個病人讓兩個大夫醫治的。若是要相衝怎麼辦,百姓不懂,你家裡有個神醫,難不成也不懂嗎?」
蘇韻柔臉色慘白,咬著下唇,楚楚可憐地朝著雲姒跪下:「王妃姐姐,求求你,我只是想要讓百姓們能好起來。我不是想要爭你的功勞,我也沒有想要跟你作對的意思,你不要生氣!」
一時之間,所有百姓譁然。
周氏道:「各位還不知道呢吧,這雲大夫,可是楚王府的楚王妃,就是那個逼迫楚王娶她的村姑!成日欺負蘇側妃不算,現在蘇側妃給藥,她居然還如此阻攔,明顯是不想要看到大家好!」
蘇韻柔道:「不是的,王妃姐姐不是這種人,她只是記恨我一個,對大家,她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你怎麼能這樣欺負側妃,心思也太齷齪了!」
「側妃是為了大家的病情著想,兩個大夫醫治有什麼不好,你是怕自己醫術不到家,到時候被比下去吧?」
因為雲姒不幫曲術白治病,周氏也恨上了雲姒,她隨著那些百姓道:「我看你就是怕蘇側妃搶了你的功勞!」
雲姒看著這些百姓,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出力不討好。
當初他們被關著,是她冒死前來的。
現在,所有人都在指責踐踏她。
她心寒無比,眼底也湧現出一陣酸澀。
「好,你們要吃這藥,那就吃吧。我管不住!只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面,但凡是吃過蘇側妃這種藥的,就不能在接受我的醫治。除了什麼問題,我也絕不負責!」
大家當然是更相信自己吃慣了的湯藥了。
根本就沒有搭理雲姒說什麼,依舊排隊。
人性之惡,在此刻,淋漓盡致。
就在雲姒失望至極,轉身回藥廬之時,進門就看見了霍臨燁坐在自己房間之中。
他目光沉寂地看著雲姒赤紅的雙眼,便知道了她是受了委屈:「本王可以幫你。」
方才的那些事情,他都從烈風口中知道了。
雲姒站在門口:「用不著,我不是非要給這些百姓醫治不可。只是你來,我知道是為了什麼。」
雲姒帶著大家忙了小半個月,現在蘇韻柔一出現,所有百姓就對自己全盤否定……她為此而憤怒,寒心,更是清楚了現在的人性。
她甚至暗暗發誓,再也不會如此善意地去對待每一個所謂的「無辜百姓」。
不值得!
霍臨燁眸色深沉,帶著一身低壓走到了雲姒跟前:「雲江澈現在擁有半株藥蓮,即便是雲江澈有疾需服用,那也用不了如此多,除非他將死。本王親自去找,他不露面。雲姒,去把藥蓮拿回來,銀錢的事情,本王來處理,你只管叫雲江澈開價。至於那些百姓不服你,本王也能幫你處理,你無須擔心。」
雲姒笑了出聲:「看看,本王你還是精明的。知道只要你露面,我能給我撐腰,就沒有人敢欺負。我被人鄙視,被人輕賤,都是因為你的漠然。你也知道,你是個王爺,代表的是國家,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去找雲江澈跌份,所以叫我去。比起你皇家子弟的面子,我什麼都不是。你說,我憑什麼去?」
霍臨燁深深地看著雲姒。
從前,雲姒貪他的愛。
現在……他還能給她什麼?
「王妃,不是王爺叫側妃去給難民分藥的,是側妃得來的藥方……」烈風堪堪出聲。
雲姒回頭冷笑:「那又如何,他是無辜的嗎?蘇韻柔跟曲術白的針對,跟你家王爺沒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