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溪越想越生氣,猛然起身:「大人!您曾說過,一人親隨最重要的是聽話……但是照溪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更不想要看著你為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夫妻賣命,不值得!照溪這次,要自作主張了……」
她猛然起身,頂著夜色,離開了府邸。
床榻上,雲令政緩緩睜開眼,呼吸漸漸平復後,他閉上眼,才開口:「出來吧。」
十一行蹤詭異,藏了一天,愣是沒有半個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從暗處現身出來,驚奇地開口:「大人如何知道我在?」
雲令政緩緩睜開眼,看著帳幔。
他自是雙手廢了,再不能提筆握劍了,可是身上的那一身功夫沒有廢。更是曾經學什麼就要把什麼學到極致的秉性,如今還有底子在。
只是那又如何呢……也沒用了。
「猜的。」雲令政聲音有些乾澀:「早上小六給了我一針,來得那麼突然,總不可能是專門為了給我一針的,又說了那樣的話,想來,是為了把一切提前,是九爺告訴她的?」
「是我家主子自己想到的。」十一端了茶水上前。
雲令政起身,喝了三杯,方才點頭:「嗯,她越來越上道了。留你,是為了看看我還活著否?」
「嗯,也是為了讓我看看,照溪會不會去。」十一朝著門口那邊看去。
雲令政半靠在床,嗓音冷淡:「她會的,西洲不是銅牆鐵壁,南漢的人早就進來了。而且,西洲人之中,被策反了的官員不少,通敵賣國者,我都知道,照溪自然也知道,想來,她是去找那個通敵賣國的大人,為我跟南漢搭橋了。」
言語之間,滿是不在意。
似乎照溪在他眼裡,也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可以用的工具,暗衛,也只是如此的存在。
雲姒此時喬裝了,剛走到門口,聽見這話,眸光一垂,緩緩開門進來,聲音輕輕:「我以為經過那麼多事情,你開始變得有人情味兒了。」
「一個女人,你覺得可能改變一個男人嗎,能嗎?」雲令政對於雲姒的到來不意外:
「高位者遇事,普通百姓只有等死的份兒,蠢人只有被利用的份兒,照溪這樣不聽話,且分不清是非的蠢人,只有被犧牲的份兒。」
此時,十一終於明白雲姒白天說的那句話,任何人都是政治的犧牲品,他們這些人也是,雲姒她自己也是。競爭開始,就不能在同情弱者,比如……照溪!
可今時今日,十一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犧牲,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只是極為微小的開始。
雲姒的裝扮是府上小廝的裝扮,還易了容。
如今走近,她撕下面具,站在雲令政榻前。
兄妹對視之際,雲姒眼底波瀾不起,只抬手,指尖觸碰上了雲令政的臉上被她白日打過的痕跡:「二哥,你可有悔?」
雲令政依舊是雲令政,他的冷血無情理智,沒有半點改變,只是他愛上了南絳。
所以雲姒這句話,他眼底瞬間猩紅。
抬手,雲令政握住了雲姒的手,握緊了她的手:「小六,從今夜之後,你再也沒有二哥了。」
雲姒眼底徹底濕潤。
她靠近,下意識地依靠,抱住雲令政。
雲令政想要擁住她時,卻在抬手到一半時,又堪堪放下,最終,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今夜,是你我兄妹最後一夜。守住你的嘴,不要讓你其他哥哥們知道。」
雲姒起身看著他:「你不怕嗎,他們會覺得你是叛徒。」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越真。南漢之主,不是一般人,是能跟九爺比肩的人物,想要瞞過他去,難如登天。」
雲姒點頭,咽下情緒。
都說謀士不進局,如今,雲令政以身入局。
走之際,雲姒從懷中拿出一隻蠱蟲來:「是蠱王,離開你府上這段時間,我去請南絳給了我一隻。你知道怎麼種自己身上的,它可以為你續命,有它,再有南漢的藥,你一定能挺過戒藥的難關。二哥,活著把藥拿回來,這是你欠南絳的。」
雲令政看著那黑色的,巴掌大的小盒子,未曾再應聲,只一點點的把手握緊。
從邊城回來,他們這裡發生的事情,雲姒她們又是怎麼幫著南絳的,又是怎麼幫著南絳嫁給蕭天策的,其中真真假假難以說清,但是所有的所有,都真實的發生了,也被暗中的人看在了眼裡。
張大人在幾番否認自己認識南漢的人之後,聽照溪說的言辭懇請,又有人暗中過來給了紙條提醒,他清了清嗓子:「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首輔大人的意思啊?」
「是我的意思。」
夜色深濃,雲令政從影壁處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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