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之默了一瞬,目光在封辭身上掃過:「說的很對,但有一點,你沒有搞清楚,現在在瓮中的人是南漢,而非本王的大周。」
封疆輕笑:「所以呢?」現在這個兩相挾制的局面,還有什麼可以選?
霍慎之看向封辭:「雙腿可以治,但要二選一,炎帝是想要自己恢復雙腿,還是想要你的皇弟封辭恢復?」
此話一出,封辭的臉色幾乎瞬間沉了下去。
他轉頭看向了封疆:「皇兄……」
雲姒立即開口提醒:「西洲也是打下來的,現在還不徹底是大周的國土,我們想要求長治久安,但是逼急了,以殺止殺也不是不可以。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我們真的放棄長治久安這條路,那雲令政大人的命,還有巫族聖女的命加在一起,可能跟你南漢陛下跟三皇子的命相比呢?」
原本平衡的局面,開始打破。
皇帝的命,顯然重要。
更不要說,封疆做到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
「朕也不想要說廢話,為封辭醫治。確定了治好那天,朕撤兵,還你們南絳聖女,還有霍臨燁。」封疆抬眼,看向了雲姒。
那眼裡明明沒有什麼別的情緒,可是就是讓雲姒覺得很不舒服。
陰沉沉的目光這麼盯著,像是下一刻,自己就要淪為他的口中食,掌中物。
雲姒自覺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這種凝視了,很輕,不易察覺,可也只是一眼,就讓她心中很是不爽快。
封疆忽而笑道:「攝政王大氣,還救情敵。」
言語之中滿是戲謔。
霍慎之卻並未生氣,只淡淡一笑:「私事,若是摻到大是大非之上,豈非讓我霍氏皇族成了笑話。且從明日開始,為三皇子診治,如何?」
封疆頷首同意。
封辭眉目一凝:「皇兄!你讓她給你醫治,她當真能醫治得好!我既不稱帝也不做相,沒必要給我治!」
說罷,他看向了霍慎之:「給我皇兄醫治!」
他這一趟出來,就是為了自己皇兄的。
血脈相連,他生怕毒在自己身上跟別人身上,治療出來的效果不一樣。
親自服毒,自廢雙腿,幾年都未曾回過南漢,只為給皇兄找到一個能夠醫治雙腿的人。
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了雲姒……
霍慎之起身:「無妨,兩位自己商量好。不過有一點本王要提醒,看似兩相制衡的局面,其實也有高低之分。本王狠狠心,可以不要西洲跟雲首輔,但炎帝不能狠心不要自己性命。」
雲姒也跟著走時,朝著身後看過去。
她是沒想到,南漢之主嗜殺成性,而且皇家哪來的親情。
可炎帝卻為了自己的弟弟,甘願放棄醫治,把治療的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給了出去。
他身為帝王,於情於理,於大是大非大局,都應該先緊自己。
目光相對,封疆眼底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種目光,依舊讓雲姒不舒服。
像是一個主宰一切的人,再看一條案板上的魚肉,他像是對什麼,勢在必得。
收回目光,雲姒離開。
這裡就只剩下了南漢他們自己的人。
封辭的弱勢一面才顯現:「哥,你怎麼能讓她給我治呢?我有什麼用?」
封疆抬手,落在封辭的發頂,眼底的寒意消失,如同看著自己的家人一般,目光神色再尋常不過,更像是尋常親兄弟。
他緩緩開口:「聽話。」
封辭的眼淚積蓄,滾落下來:「可是我想要看你馳騁疆場,我想要看你跟從前一樣,策馬殺敵。哥,如果沒有見過你從前的樣子,我現在能接受如今的你。可我見過你最好最英勇的一面,我不能看你坐在這個輪椅上,我也不能接受我從小仰望的兄長,要一輩子跟輪椅為伴。」
封疆笑著將封辭拉倒眼前。
隔著輪椅,封辭抵在封疆肩膀,哭聲肆意:「哥,我求你了,讓她給你治行不行,她真的很厲害,她不單擁有那一張臉,還擁有那樣的醫術!」
封疆想到了雲姒。
今時今日的雲姒,早已退去從前的青澀,身姿氣度,風華絕代,明媚大氣。
尤其是那一張臉……
今夜在雨幕之中,有那麼一瞬間,封疆都要以為他的妻……活過來了!
「那一張臉,的確很像……」封疆的聲音,變得悠遠低沉。
封辭抬起頭:「哥,那是天賜給我們南漢的,給哥你準備的,天給你的補償!只要哥你喜歡,我拿命去換她來!」
封疆眉心微蹙,看向了封辭:「說的什麼話?」
「是真的哥,哥,為了你,我什麼都敢,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就因為她像,所以這一路,我不敢傷她。她給我吃毒藥,我明知道那是毒藥,我都吃了。我知道她沒有給我治好,我怕她給我治好,失去了聯繫,他想要牽制我,我就乖乖讓她牽制。」
封辭的眼淚伴隨著笑容一起綻放,眼底帶著滿足跟偏執:「真的好像,剛開始她只是易容了,我覺得眼睛像。現在見到了真容,簡直就如同一個活生生的……」
他的話,在看見封疆眼底的暗光時,又停了。
封辭道:「哥,我自小偷偷學習毒術,天下之間,幾乎沒有我不認識的毒。她給我下藥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還沒有破解之法,我是為了哥你……」
封疆收回眼,抬手摸了摸封辭的頭:「好了,去休息吧。」
「可是雙腿的事情……」封辭著急,還想要兄長改變想法。
封疆擰眉:「聽話!」
封辭低下頭,眼底有不甘心:「好……我聽哥的話。」
出去,封辭看著這被雨洗滌過的黑夜。
崑崙開口:「殿下是想要幫陛下嗎?」
封辭臉上的那點軟弱消失,獨留一股戾氣跟玩世不恭的執絝不羈:「皇兄最相信我的,這次我不能聽話了……崑崙,幫我辦件事吧。」
他抬頭,看向了崑崙。
-
深夜,雲姒還不能休息。
她看著傷重的蕭天策。
蕭天策就像是一個破爛的布娃娃,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此時,手裡還緊緊地攥著一塊小玉。
雲姒甚至都不能掰開他的手,只憑著上面穗子上的花紋,斷定那是南絳的東西。
霍影打了水來,快步到床前。
聽見蕭天策囈語,他看了一眼正在準備治療用具的雲姒,又俯身下去聽。
——「南絳……南絳……好好活著……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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