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完了,情緒也翻篇了,芙黎不得不又進浴室清理一下身上的粘膩。🐚🐠 ☞🐧
溫度從身上撤走後,戎邃垂眸看了眼被沾濕的褲子,也不得不起身換一條,再叫來機器人將床單也換了。
換好後,白嶼的通訊來得恰是時候。
「阿邃——」
白嶼拖長了音調叫他,玩味的語調里吊著一絲不懷好意:「吃醋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特別不爽,嗯?」
明擺著是來幸災樂禍的。
戎邃沒有被好兄弟笑話的癖好,冷淡回:「沒事就掛了。」
白嶼一猜就知道他會這麼回,在嘴邊準備好的話音立刻蹦出來:「別!你等等!我有事!」
生怕戎邃不留情面,他語速極快地補充:「很重要的事,跟小芙黎有關。」
「……」
果然,只有牽扯上芙黎,戎邃才會勻出一點為數不多的耐心給他。
「說。」
一點耐心,真就只有一點。
白嶼在心裡吐槽,語氣卻端正起來,先道:「她前兩天問過我外借醫療師的章程。」
外借醫療師,對於擁有高階醫療師的一些國家來說,是家常便飯一般常有的事。
前兩天白嶼閒來無事和芙黎淺聊過這個話題。
芙黎是僅有的一位3s級醫療師,毋庸置疑的高階醫療師,以後免不了要經常被他國外借,於情於理,無論出於公章或是道義,他們都拒絕不了。
即便是入了第三軍團,在非戰時的休整期,他們也是沒有理由拒絕外借的。
戎邃知道這一點,冷淡地「嗯」了聲:「然後?」
「然後,」白嶼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治療邊續的事,你們應該都不希望那麼快開始,對吧?」
邊續是菲斯王室里百年來唯一一位3s級,既然有機會治療,那麼他們肯定不捨得放棄。
至少那位視子如命的菲斯陛下,不會放棄這既能修復和聯盟差點決裂的關係,又能修復他兒子的精神海的機會。
人不該蠢到那樣的地步。
這也算是菲斯被他們捏住的一道命門,就是要辛苦邊續再堅持一陣子。
「小芙黎讓我幫忙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拖延時間,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個,跟外借醫療師異曲同工的……」
他說了一半才想起來問:「對了,芙黎呢?怎麼沒聽見她?不在你旁邊嗎?」
要說這麼重要又和她有關的事,她怎麼能不在場。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落,浴室門便開了。
說是清理,芙黎還是又乾脆利落地從頭到腳沖了一遍。
擦著頭髮走出來,她一扭頭就和男人冷淡無波的視線在空中相碰。
見他開著通訊器,以為他又有事了,便用口型無聲問:這麼晚了還有事?
戎邃朝她勾勾手指,「是白嶼。」
芙黎趿拉著鞋走過去,看一眼通訊器屏幕,確實是白嶼。
她湊近打招呼:「晚上好啊,小島哥哥。」
只四個字,有人眉梢一挑。
許久未聽見這麼親昵的稱呼,白嶼在另一頭一怔,垂眸失笑:「看來小芙黎是哄好了阿邃,心情很不錯,不過……哥哥這裡天剛亮。」
「那就早上好。」芙黎自然地改口。
她在戎邃深而暉的目光注視下,踢掉鞋,坐進他懷裡,用毛巾將頭髮又裹又盤,解放了雙手才又問:「你們兩個剛剛聊什麼呢?」
正題繼續。
白嶼續上話音:「就是延遲治療的事,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趁現在有時間跟你們先聊聊初步想法。」
他的想法其實是從外借醫療師一事上延伸演變出來的。
簡單來說,就是將這件事裡的主被動方角色互換。
他們變成主動方,而其他人則變成被動方。
「開放治療名額這樣的事情,星系內沒有先例,如果放在我身上,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都說不通其他帝國。」
他已經被外借過很多次了。
「但是芙黎你不一樣,你足夠珍貴特殊,我們提出這樣的方式,他們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白嶼放緩了語速,清潤的嗓音娓娓。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
不是不給予治療,只是按照規則篩選治療。
這其實有些強盜邏輯,但主動權他們可以掌握在自己手裡,倘若有人不願意,完全可以不申請3s級醫療師的治療。
雙向選擇,誰也不勉強。
「這樣的方式我認為是最適合芙黎的。」
白嶼收尾道:「3s級的誘惑力很大,誰也不能保證這次治好了,下次就不會有事,也就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在外借的過程中生事。」
這樣一來,他們總要為能夠申請到下一次的治療而有所忌憚。
人心的險惡在沒有見識到之前是很難想像的。
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白嶼幾乎將陰暗面都考慮進去了,他說得不無道理,芙黎知道他不會害自己,且如此也能達到他們延遲治療的目的,她倒沒什麼異議。
她只問:「那這些名額的申請和篩選,需要申請一個新系統吧?」
希爾帝國之前只是外借醫療師,且幾乎是來者不拒,畢竟其他國家自然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的醫療師束手無策才來借。
這個部分並沒有專門的篩選機制。
涉及到硬技術層面,白嶼回答道:「這個方面我下午約了賀管細說,結果我會再反饋給你們。」
有黑塔給予技術支持,是讓人放心的保證。
話己至此,這件事就幾乎是要確定下來,但這通訊兩端畢竟不是只有芙黎和白嶼,儘管另外一個人默不作聲已久,他們也還是無法完全忽略。
白嶼等了片刻才問:「阿邃怎麼看?」
對芙黎有益的事,他沒道理拒絕才對。
戎邃確實沒有拒絕的想法,這件事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於他們這一方有利。
「這個想法的方向沒有問題,但是治療耗時、強度以及一些突發情況都沒有預估,我都要更明確可行的方案。」
沉而冷冽的嗓音並沒有將話說得很透徹明白,他點到為止,白嶼心裡有數。
這人無非是擔心為此勞累到他的寶貝罷了。
白嶼鬆散下來說:「這只是初步想法,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考慮進去,之後的每一步進展,到面向全星系實施之前,都會和你們一件一件商量。」
事有輕重緩急,急也急不在這一時。
就算他們答應了菲斯的附加條件,也不是現在立刻就要去完成的。
他們若是著急,就且急著吧。
戎邃鬆口,白嶼也鬆氣,只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隨口談笑似的沒什么正經道:「你就放心吧,就為小芙黎這一聲『小島哥哥』,我也絕不可能把她賣了。」
嘖。
芙黎在心裡輕嘖一聲,目光朝身側一瞥,果不其然又有人挑了眉梢,還是面無表情的那種。
第二次了。
有道是,事不過三。
又有道是,有二必有三?她也不記得了,總之現在結束通訊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就在她要囫圇道謝然後和白嶼說拜拜時,忽然聽見耳邊墜落一聲笑,低而輕的聲調,像是一顆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只泛起幾圈漣漪,並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只是聽的人都對他再熟悉不過,裡面嘲諷的意味自然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白嶼有種不太妙的直覺。
這回是他想跑,戎邃卻沒給他機會,上下唇一碰便刻薄道:「聽說小純在邊境線很受歡迎,說不定這次結束回去,我會多一位妹夫。」
白嶼展現了笑容消失術。
戎邃似還覺得沒回擊夠,又問他:「你覺得,身為哥哥,我們準備什麼樣的見面禮合適?」
話音落下,一聲提示音響起。
白嶼破防了。
他切斷通訊,落荒而逃了。
戎邃輕嗤一聲,關了通訊器。
芙黎歪著脖頸將腦袋上的毛巾拆下來,她的長髮還是濕潤的,自一側垂落下來,發尾正好落在戎邃手上,輕輕掃著,像羽毛撩撥。
「太扎心了。」她翹著一邊唇角說:「他現在肯定在罵你。」
戎邃長指卷著她的發尾打轉,不甚在意:「無所謂。」
機器人送來風筒,戎邃親力親為,柔順的長髮從穿指而過,都快吹乾了,芙黎那飛出去不知道多遠的反射弧才終於彈了回來。
她驀地回過身,微抬起臉,目光灼灼問:「真的無所謂嗎?阿邃哥哥。」
輕咬尾音的四個字,婉轉似撒嬌。
戎邃低了低視線,將風筒交給機器人收起的同時聲淡調沉地撂下四個字:
「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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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會議在晚間才進行,不過下午卻臨時通知要啟用全息會議。
簡而言之就是通過全息技術,讓相隔數千萬光年的所有參會人員齊聚一堂,以影像形式面對面地「友好交流」。
無名星上的天氣說變就變,陰沉沉的雲壓了半邊天,一整天這雨都要下未下。
芙黎運氣不賴,趕在落雨前回來了。
她前腳登上主艦,後腳外面就傾盆大雨,下得像是這天破了。
「幸好回來得及時,要是再晚半分鐘,可就要淋雨了。」畢堯將她送到升降梯口,打趣道。
芙黎笑笑,回了聲「是啊」,在他的目送下走進升降梯。
升降梯上行,幾秒後穩穩停下。
芙黎通過身份確認區,就見一道身影立在過道邊上,是被單侍官叫走了兩天的溫煜。
在第三軍團內,無論軍銜高低,只要是個人,都是一身肅穆嚴整的黑色軍裝,溫煜自然也不例外。
少年人獨有的抽條式生長後,身形瘦高,一身軍裝倒是為他添了幾分成熟,正背靠著金屬牆面,雙手環胸。
這架勢,像是來堵什麼人的。
芙黎打了聲響指,引來注意:「在這等誰?」
溫煜放下手站直了身,很是無奈說:「不明顯嗎?除了你還能有誰?」
「那走吧。」芙黎腳步不停,邊走邊調侃:「是什麼重要的事,要勞駕我們忙得兩天不見人的三殿下在這裡等我?」
「……嫂子你快別捧殺我了,我這兩天讓單叔當牛使,快累死了。」
少年人藏不住事,被問候一句,就忍不住大吐苦水,好不委屈。
芙黎笑出了聲,「單叔居然捨得這麼累你?」
溫煜更委屈:「怎麼不捨得?我哥金口一開,他老人家什麼都捨得。」
說到這,芙黎算是聽明白了。
「你又惹你哥啦?」她問。
要不怎麼被派去當苦力,有那麼多機器人呢。
溫煜搖搖頭。
「那怎麼了?」
少年沉默了好一會,才支支吾吾道:「跟我爸吵了一架。」
芙黎腳步半頓,抬起眉梢好奇:「原因呢?」
「我說我想留在軍團,不想回去參政,讓他不然考慮傳位給我哥……。」
哈?
芙黎這下腳步完全停了,她不敢置信地扭頭,一時間沒想太多,伸手探了探溫煜的額頭,古怪道:「你也沒發燒啊?」
收回手,她又疑惑:「難道是白嶼沒給你的精神海治療徹底?」
「……」
得,那位罰他,這位直接拐著彎說他有病。
溫煜覺得他這一生,也是如履薄冰。
這個信息的衝擊不可謂不大,芙黎到了指揮室門前,深吸了兩口氣才開門而入。
戎邃沒有回頭,只聽腳步就知道是她。
還有跟在後面唯唯諾諾的溫煜,進門聲若蚊蠅地喊了聲「哥」。
今天的會議,各國王室也都在參會之列,溫煜也得參加,他過來並不稀奇。
但是芙黎一反常態地沉默,倒讓戎邃有些起疑。
他沒回頭,目光都沒有偏移一下,只問:「怎麼?」
太了解,知道瞞不過,芙黎踱步過去,在他身邊轉過身,腰抵著操作台,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
盯了數秒,她在溫煜驚恐的目光中問:「你對當陛下沒興趣嗎?」
「……」
好嫂子,問這個前能不能先把他打暈。
戎邃筆觸一頓,目光從光腦屏幕向一旁移動,緩緩向上與芙黎對視。
他都不用問,就能大致猜到溫煜這小子說了什麼。
心底嘆氣,面上不顯,薄唇開合流出的話音堅定決絕:「沒興趣。」
芙黎歪了歪頭,像是不信般又問:「那麼大的權力,你不想要嗎?」
那麼多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他不想要?
溫煜:「……」
這個問題他都能回答。
但是能不能別問了。
戎邃已經收回目光,卻沒有不理會她:「不想要。」
「那你想要的是什麼?」
她問的可不是她。
戎邃啟唇就想回一句「你覺得呢」,這是他不耐回答或不想回答時慣用的話術,可惜被芙黎快人一步給堵了回去。
她是太了解他了。
「不准反問我,正面回答。」
「……」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凝固在充斥著靜默的指揮室里。
溫煜覺得他此時不應該在這裡,他應該在外面的雨里。
雨水沖刷著舷窗,模糊的雨霧讓外面看起來是一片白茫茫的朦朧。
水珠拍打舷窗的聲音里,芙黎聽到戎邃夾雜嘆息無可奈何的回答:
「實話,我想卸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