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陵於兩陣之間辛苦周旋,可神庭與叛神者雙方卻都不買帳,而這個時候,敵對方的玩家出現了。
這位年輕人一襲黑衣,眼眸冷冽而深邃,俊秀的面容上是骨子裡的傲然。
姜陵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容,握拳道:「陳獨醒。」
陳獨醒冷笑一聲,開口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姜陵平靜回應道:「我要停下這場戰爭。」
「你是太高看自己,還是太小看這場戰爭了呢?」陳獨醒盯著姜陵,帶著幾分嘲諷道:「你以為憑神子的命令,和你先前在遣神眾留下的好印象,就足以讓你在戰爭之中左右逢源了麼?」說到這,陳獨醒莫名帶著幾分惱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姜陵略作沉默,而後昂然道:「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陳獨醒點了點頭,臉上浮現了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你猜猜我現在想做什麼事情?」
姜陵輕笑一聲:「難不成是要幫我一起勸導大家?」
「我想要你去死。」陳獨醒話語冷酷,眼眸鋒利,抬手便釋放靈術,一片奼紫嫣紅的飛花在他身邊飄起。
飛花陣是比較入門的靈術,也是醉花樓最低級的弟子都會使用的法門,但這平常的功法在陳獨醒手中已經修至爐火純青,其威力與變化毫不遜色於一些頂級功法。
陳獨醒一招手,繁花飛舞飄向姜陵。
姜陵與陳獨醒又不是第一次交手,他知道這一片絢麗柔美的景象之中,暗藏的儘是冷酷的肅殺之意。
此時神庭與叛神者苦勸不得,無人理會自己,陳獨醒又氣勢洶洶攻殺而來,姜陵知道這一戰是非打不可,立即釋放大量念力喚出一面念氣壁壘擋在身前。
飛花落在念氣壁壘上,咚咚接連作響,飛花碎成齏粉,空中泛起一片水波般的漣漪。
陳獨醒踏著飛花緊隨而來,他左手五指擺動,頓時有十幾片花瓣如同收到了指令的士兵一般,相伴著、螺旋著,往來穿梭,這一次當花瓣再撞到念氣壁壘上時,便不再是剛剛那般威力,轟然的爆破聲讓人難以想像這是一枚小小的花瓣所造成的攻擊,念氣壁壘出現裂隙,那一處的空氣都扭曲了起來。
「你就準備如此隨便的應付我?還想著你那平息戰爭的夙願?」陳獨醒再一揮手,花瓣飛舞,將念氣壁壘徹底摧毀,陳獨醒凌空踏步,身姿筆挺,漠然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姜陵後退數步,飛花在他身邊落下,將地面打下一片坑窪,有幾片花瓣落在姜陵身上,甚至連完美級的崆御衣都被花瓣打得出現了淺白的破損痕跡。
姜陵發動魂靈玉,周瑜的身影剛一出現便直接融入姜陵身體之中,黑短頭髮變成鮮紅長發,崆御衣也泛起一片赤霞,他一撥懷中赤心古琴,十餘枚花瓣在琴聲之中化為齏粉,姜陵那一對酒紅色眼眸盯著陳獨醒,帶著幾分惱怒道:「我想要阻止他們交戰,平息紛爭,不想讓更多的人死去,我有什麼錯?」
姜陵撥動琴弦,奏響一曲江左賦,奔騰的江水,順流而下的輕舟,將空中飛舞的花瓣席捲。
「我們都是玩家,我們參與到這個世界裡來,就是為了獲取最終勝利,實現我們最重要的願望!曾經有多少人為了這個目標而拼盡全力的戰鬥,直至他們被淘汰出局。」陳獨醒雙眸凝光,抬起雙手又是一片花瓣紛紛揚揚落下,組成一片花海,陳獨醒鏘然道:「不要忘了,這一路走來,你是將九百五十位玩家踩到腳下,才能在今天繼續戰鬥,可你卻想要平息世界紛爭?你以為你是誰!?」
琴音漸漸出現了雜亂,鮮花組成的海洋將濤濤江水攔下,那隻輕舟上下翻覆,眼看著要被花海吞沒。
姜陵將赤心古琴抱在懷中,換了姿勢也換了一首曲子,琴音一響,點亮滿天星辰,繁星將花海照亮,映得那些鮮花失去了鮮艷的色彩。
姜陵喝問道:「你睜開眼睛看看周圍人,你真的覺得他們只是虛擬的數據嗎?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你就這樣看著他們死去,化為你的積分,你就覺得如此理所應當麼?你就不會覺得良心難安麼?」
陳獨醒聽聞此言卻是眼中怒氣更盛,他一抬手,手腕上的一串黑色念珠幽光閃動,而後他的全身都如同著火一般,燎動著黑色的霧氣,他的雙眸變得更加漆黑深邃,如同兩個無底黑洞,而後有兩朵曼陀羅花從黑洞之中生長綻放。
「想要表現你的高尚、你的正義,然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批判我麼?你憑什麼!?」
那一串黑色念珠從手腕陳獨醒手腕滑下,在他身前旋轉,那些被星光映照得黯淡的花瓣,這一刻盡數變得漆黑無比。
「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們是來參賽的玩家,大家都在竭盡所能為了最後的勝利而戰鬥,你卻想要維護天下正義?你真的認為有天命之人這樣的說法麼?你是不是以為只有像你這樣做下去才是獲取最後勝利的捷徑?」
原本五彩斑斕的花海變得漆黑一片。
這邊是星光璀璨,映透蒼穹,那邊是墨色如海,吞噬晴空。
姜陵撫琴讓星光再漲,他咬牙道:「你以為我是在走捷徑麼?我只是在遵循我的本心,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陳獨醒此時渾身黑焰跳動,死氣翻滾,氣機無比冰冷陰寒,雙眸之中已無一點情感,他如同修羅降世,厲聲喝問:「當初你在風隱大陸拉動驚虹令,挑起天下反神戰爭的時候,你的本心在哪裡?」
墨海翻滾,死寂之氣將星光湮滅,數十顆星辰消失在天幕上。
「肖成蘭、花茗、還有諸多醉花樓的年輕弟子被神庭誅殺的時候你的本心又在哪?」
墨海上波濤湧起,綻開一朵幽蓮,將滿天星河攔腰截斷。
「這天下紛亂,豈是你一人之力可以阻止,大家都在做一個玩家該做的事情,而你卻在做一件與你無關、且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你的本心是何等愚蠢可笑!」
姜陵雙眸倔強泛光,反駁道:「我想要拯救這天下,我想要挽救這世界內的眾生,我便要全力去做,如果不去做,又怎麼知道不可能完成呢?你這眼中只有勝利的自私之人是不會理解的!」
滄瀾怒卷,墨海滔天,如同無窮無盡的死氣,將橫天星河吞噬了個乾淨。
陳獨醒踏步而來,無邊的死氣在他身側縈繞,那一對妖異冷冽的眼眸漠然盯著姜陵:「為了勝利而戰鬥,這是每一個玩家應該做的事情,你卻對此嗤之以鼻,你以為你是誰?我不理解?明明是你沒有尊重你的對手,沒有尊重那些被淘汰的人!」
這一番話語讓姜陵雙眸一震,心神亂了半分,但隨即他眸子重新變得堅定,一指身後,慨然道:「這個世界不是我們玩家的,而是他們的!對於我們而言的勝負,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全部,這對他們不公平!」
陳獨醒腳步停下,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嘲諷一笑:「看來你真的把自己當成是救世主了。」
姜陵手搭在琴弦上,正要再次撫琴,卻只覺一股念力從後方襲來,瘋狂入侵他的神識,恍惚間陳獨醒的身影竟是從他眼中消失,只見那一片墨色海洋上升起了一輪明月,月光是那樣的刺眼。
姜陵立即明白這不是陳獨醒施展的招式,而這招式他曾經在白落城見識過。
「月華幻境!」
這是神庭司命魚嫦的拿手招式!
姜陵穩住心神,極力絞殺入侵識海的念氣,沒有讓幻境完全成型,迅速掙脫了出來。
但他還是被耽擱了那麼短暫的功夫。
陳獨醒沒有趁機出手,他冷笑著看著姜陵,眼中依舊是嘲諷之色,而此時其中似有著一絲憐憫的情緒。
一支箭閃電般射來,而後在靠近姜陵時迅速化作一段荊棘,將姜陵纏繞了起來。
出手的人,是百靈谷的一位長老。
姜陵未等掙脫束縛,天空之中飛下九隻形態各異、但皆是靈力凝實的鳶鳥,接連砸在了姜陵身上。
天降九鳶,這是雲神宗密不外傳的法門。
一連串的震響之中,塵土飛揚,砂礫飛濺,姜陵倒在了巨大的坑中,狼狽無比。
稍遠處的魚嫦冷笑一聲,抬頭對烏海寧點頭示意。
雲神宗二長老看著姜陵嘴唇微動,似乎咕噥了一句難聽的話語。
百靈谷的長老放下手中大弓輕吐了口氣,魏鍾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看向已經倒地的姜陵,眸中露出一絲愧疚,但並沒有說什麼。
剛剛那一刻,神庭與叛神者雙方的人馬,竟是不約而同的對姜陵發起了攻擊。
「這就是你要拯救世界,這就是這世間的蒼生。」陳獨醒對此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叛神者與神庭都想要將對方殺盡,而姜陵的出現,對於雙方都覺得是個阻礙,既然是阻礙,那就要清除掉。
陳獨醒居高臨下看著口吐鮮血、身受重創的姜陵,搖頭道:「你的目標根本不可能實現,你的堅持只會讓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你自以為的高尚...毫無意義。」
姜陵勉強掙開了捆在身上的荊棘,卻是身體一陣踉蹌,又摔倒在了坑中。
本來與陳獨醒對招就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念力和靈力,而三位玄極高手的聯手攻擊,足以讓同境界的人瞬間蒸發。
此時姜陵渾身是血,崆御衣上一片灰土,赤紅的頭髮也變得十分髒亂,狼狽的就像是一條野狗。
野狗就是沒有家的狗,一條不知道從哪裡來、不被認可、誰都不要的狗。
「現在你有沒有明白,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夠簡單解決的,我們就是來這裡拼盡全力決出勝負,然後回到我們自己的世界。」
「你妄想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繫,可是那有什麼用呢?你只是感動了你自己。」
「你對不起那些被淘汰的人,你更辜負了那些對你抱有期望的人。」
陳獨醒看著姜陵艱難爬起身,漠然揚起手,黑海在他背後涌動,掀起巨浪,此時日月無光。
「這個世界根本不會認可你,也沒有人會幫你,因為你是錯的,並且...你已經沒有機會去改正了。」眼眸中那黑色的曼陀羅已經開到最盛,陳獨醒看著完全無力抵抗的姜陵喃喃道:「是你自己要死,那我只能成全了你,因為你我之間的宿命,便是你要死在我手裡。」
充滿死寂意味的黑色巨浪向姜陵砸下,只需一瞬間便會將他吞噬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