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七收回了鐵索,這暗金色的鐵索又變回了七尺長,懸在了他的腰間。
謝七眸色凝重,看向前方不遠處。
那人坐在一處斷牆旁,這處斷牆也正是隨著他下落而被砸塌的,不少石礫散落在他身邊,灰塵沾染了那原本應該聖潔無瑕、此時卻襤褸不堪的袍子。
他此時是那樣狼狽,但他那宛如星辰的眼眸還沒有完全黯淡,所以謝七依舊如臨大敵,十分警惕。
「我記得,曾經神庭也邀請過你。」朱清池那威嚴冷冽的面容顯出了些許疲憊與蒼白,但他的神色出奇的平淡,沒有絲毫絕望恐慌,甚至看不出惱怒的神色。他望著謝七平淡道:「你甘心去做皇族的守護者,不願加入神庭。可你現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今日之後,這場戰爭打起來,南晉將會山河染血,南晉的皇族,也可能會就此覆滅。」
謝七也十分平靜道:「我是皇族的守護者,我會守護好白家的人。」
「我神庭是這世間的守護者。」朱清池平和而堅決,他說道:「我們只想守護好這世間。」
「我只是一個護衛,不懂這天地大道。」謝七搖了搖頭,毫不動搖道:「南晉皇族有對手、有敵人,所以我會盡心守護。而你們...現在不是在守護這世間,你們已經快變成了這世間的敵人。」
朱清池沉默無語,凝眸思索。
有一陣清風吹拂,吹動了謝七的衣擺,吹掉了朱清池衣襟上的些許塵埃,帶來了些許涼意。
突然間這股涼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有一團赤色烈焰從謝七腳下升起,如同火山噴涌,將其身影淹沒。
但是一道鐵索從烈焰之中探了出來,擊中了朱清池的額頭。
烈焰轉瞬消散,謝七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甚至還留著點點火星,他半邊頭髮焦黑,升起絲絲煙霧。
他踉蹌著邁了一步,而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出了一口鮮血。
但好在他並沒有倒下。
而朱清池已經沒有了絲毫氣息。
他面色平淡,帶著驕傲的眼眸徹底黯淡了下去。
「瀕死一擊尚有如此威力。」謝七擦掉嘴角鮮血,看著朱清池的屍體還是尊重地拜了拜。
而後他將朱清池的屍體收起,又從乾坤袋之中取出一顆藥丸放進口中,歇息了兩三分鐘,便邁步離開了此地,趕回了白皓岳身邊。
姜陵和石田左靖已經回到此地,霍振霄等人也和白皓岳聚集在了一起。
見謝七趕了回來,幾人皆是看向他。
「你沒事吧?」白皓岳關切地問了一句,而後急忙從乾坤袋之中拿出幾枚珍稀的丹藥。
謝七搖了搖頭,而後取出朱清池的屍體,放在了地上。
也就是這個時候,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在姜陵腦海中響起。
姜陵和石田左靖對視一眼,默默點頭。
「成功了。」看到了庭主的屍體,霍振霄這才完全放下心,激動地眼眶都濕潤了,霍家潛伏了數百年,歷經十幾代人,終於開始展露他們埋在骨髓里的信仰,並且成功戰勝了神庭。
「南晉的天就要變了啊。」白皓岳感慨了一句,苦笑道:「可能也再難有平靜的日子了,只能希望一切都能如今日這般順利。」
霍振霄抱拳道:「今日旗開得勝,日後的戰鬥勝算便會增加很多。」
「現在,是不是還有些事情應該處理?」白皓岳轉頭看向荊家和林家的府邸,眯著眼睛道:「都是我南晉肱骨,這該怎麼辦呢?」
「曹家願竭力相助皇室,還請親王不計前嫌。」曹家家主帶著家眷跑出府邸,直接跪伏在地。
「哦?」白皓岳倒是有些意外,畢竟他還不知道曹熾在城外做了什麼,但「不計前嫌」這四個字,讓白皓岳意識到了曹家原本的立場似乎有問題。
但白皓岳沒有問,只是沉默,眉頭微皺看向曹家家主。
曹家家主頭顱更低,苦澀道:「我本以為...您是相助神庭的,是卑臣愚昧了,曹家一直以來都以皇室的決定馬首是瞻。」
白皓岳停頓片刻,嘀咕道:「馬首是瞻?」
曹家家主身子微顫,他知道白皓岳不會無緣無故重複這個詞語,心想這個詞難道哪裡有問題?有歧義?
畢竟也是世家之主,曹家家主轉瞬便意識到了問題,這個詞本身沒問題,但是指明的對象出了問題——誰是「馬首」?曹家家主語氣毫無變化,繼續肅然道:「曹家今後便是親王的馬前卒,親王所指,曹家所向。」
「好。」白皓岳表情有著細微的變化,微笑道:「之前既然是誤會,我自會與遣神眾的朋友解釋。曹家世代忠良,我是願意相信的,日後我們依舊同進同退,南晉存在一天,這天下便有曹家的一份。請起吧。」
曹家家主伏身再拜,這才緩緩站起身,卻也沒敢站直。
沒想到今日一戰,南晉不但要天下大亂,而且還換了青天。曹家家主果斷站隊,因為曹家論富有不如林家,論戰力不如荊家,一定要搶在荊林兩家之前拜倒才行,這樣還能起到一個帶頭作用不是,能多給眼前的親王、日後的新帝留些好印象。
至少曹家家主認為親王拿下帝位不是問題,畢竟當今皇帝這一系列睿智操作,可謂是把神庭、士族和叛神者都得罪個遍...
就連被譽為皇族守護者的謝七都站在親王這邊,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親王大人。」林家家主也奔了出來,直接撲倒在地,十分驚慌、像是要哭了一樣說道:「我已經派人去請老九回來,希望他還沒有釀成大錯。今日我也是誤以為親王您是要幫助神庭,才不惜全力相助,沒想到是我們太愚笨,沒有懂得親王您真正的意思,還請親王恕罪。我林家也願鼎力相助,鞍前馬後,永不背離。」
「好,快去請林虎堂前輩回來,莫要相鬥了,別傷了和氣,今後幾大世家還要攜手共進,一同護佑我南晉江山呢。」白皓岳笑著點頭,最後轉頭看向了荊家,他的笑容收斂,變得略帶冷漠道:「剛剛是不是有一位天行者從林家跑到了荊家?」
「對,就是那天行者誆騙我兒長青,讓我們去幫神庭,那天行者實在是可惡!」林家家主變臉速度更快,急忙把黑鍋扔到天行者身上。
白皓岳倒不是多麼在意這個天行者,只是他想要藉此讓荊家表明態度。
荊空陽從屋內走出,手中提著已經被打得如同死狗一般的普雷特。
荊空陽望向白皓岳,直接跪倒在地,低下腦袋,沉聲道:「還請...親王懲罰。」
白皓岳望著荊空陽,眸子裡神色幾轉,最後化作微笑道:「好,荊家是我南晉最鋒利的劍,只要能握在手中,我們必定戰無不勝。」
荊空陽再拜。
白皓岳輕吐了口氣,眼中莫名閃過一絲殺意,但轉瞬收斂。
他捫心自問自己能否握住這把無情無義的利劍。
答案卻不得而知。
.......
姜陵和石田左靖站在隊伍後方,幾位站在南晉金字塔尖上的大佬在那玩心眼飆戲,他倆也不好插嘴。
「要我說,咱兩就別打了吧。」姜陵轉頭看著石田左靖說了這樣一句話。
石田左靖微微一笑,點頭道:「雖然蠻想和你打一場,但是想來時間也不太夠了。」
「下次下次。」姜陵如此接道。
然後姜陵將握在手中的魂靈玉收回了乾坤袋。
石田左靖將體內暗自運轉的念力緩緩收回念池之中。
主線任務完成的提示已經達成,兩人這一局已經宣告勝利,還剩餘十幾分鐘的停留時間,但畢竟是個人戰,只要沒有傳送,擊殺其他玩家依舊有加分的,所以二人皆是互相防備著。隨著姜陵主動開口,石田左靖也是理智的人,也便收起了出手的念頭。
眼下剩下這點時間二人想分個勝負可是不太容易,主要是會耽誤二人領賞。
只是那邊幾位大佬各懷心思,正在商談,也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上前邀功。姜陵心中可是念著於老闆答應過自己,只要今日取勝,可是還有厚禮相贈呢。
「對了,於老闆沒有回來麼?」姜陵想起此事,問了一眼身旁的范一成。
范一成面露悲苦,搖了搖頭。
姜陵也不免嘆息一聲表示遺憾,倒也不是貪圖於老闆的獎勵,只是衷心感到惋惜。他如履薄冰地暗中在建鄴城潛伏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暴露身份,終於等到今日正式對神庭動手,大獲全勝,卻也不幸犧牲。
也算是為了信仰燃燒了自己吧,能換得一位庭主共赴黃泉,想來他心中也是暢快的吧。
這邊霍煜湊了過來,對姜陵和石田左靖抱拳行禮。
姜陵急忙回禮,知道等待的獎勵就要來了。
「知道二位所能停留的時間不多,我父親特意囑咐過我好好謝謝二位。」霍煜笑著說道:「今日若沒有二人全力相助,恐怕難以取得這樣的勝利,我厚顏代表我霍家和南晉的遣神眾對二位道一聲感謝。」
姜陵和石田左靖客氣回復,等待下文。
霍煜沒有讓二人失望,從懷中直接拿出兩個乾坤袋,分別送給了二人。他說道:「一點薄利相贈,還望笑納。」
「多謝。」姜陵沒有客套,大致看了一眼,欣喜收入囊中,再道一聲謝。
「南晉已然風起雲湧,勢必要燃起熊熊戰火,今後還要多多仰仗天行者大人相助了。」霍煜不虧是天之驕子,年僅十九歲卻謙遜穩重,已經可以看出幾分王者之姿。
姜陵認真回禮,腦海中卻浮現了另一位十九歲的少年。
風兒輕拂,吹動霍煜的發梢,在那對明亮的眼眸前飄蕩。
姜陵輕聲道:「保重,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