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憤怒的少年在呼嘯的寒風中憤怒地咆哮,想要將自己心中所有不甘和委屈都發泄出來。
然後李輕舟來到了他面前,搶在了一道充滿陰煞之氣的血光前面。
剛剛李輕舟威勢無前的一刀劈下,的確已經將血眼鬼怪打敗,但是還沒有打死。
血眼鬼怪還留有一擊之力,那必是臨死反撲的一擊。
李輕舟已經身受重傷,所剩力氣也不多,直接強攻把握不大,所以握刀守在血眼鬼怪屍體旁,以逸待勞等著接下血眼鬼怪那迴光返照般的一擊,然後徹底殺死他。
但是萬重山衝出了風雪,來到了進前,而倒在地上的血眼鬼怪,突然將雙目對準了萬重山。
李輕舟便來到了萬重山身前。
最後的生命已經隨著這一擊打出,血眼鬼怪化為了灰燼飄散。
而李輕舟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徒弟,眼中的青色漸漸散去,頭髮由黑色重新變成了灰白,那股驚人的氣機也消散了,變回了那位蒼老的師父。
然後李輕舟吐出一口渾濁的殷紅色鮮血,如同腐朽的枯樹一般倒了下去。
雙目發紅的萬重山愣住了,難以相信地低下頭,隨後才反應過來,猛然跪在了地上,抱起了李輕舟,難以接受地顫聲呼喊道:「老頭…老頭?!你不是很有本事麼?你起來啊!」
姜陵眉頭一皺,也意識到了事情好像不對勁,再沒有吃瓜看戲的心情了,快速沖了出去,來到了李輕舟身邊。
鮮血染紅了李輕舟的鬍鬚和胸口,他吃力地張開雙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徒弟,輕輕笑了。
「師父你沒事吧?」看著李輕舟的眼神,姜陵心中浮現了不好的預感。
萬重山更是已經不知所措了,看著李輕舟說到:「我還沒說完呢,你可不能死啊。」
萬重山就要抱起李輕舟,而李輕舟只是擺了擺手,虛弱道:「就在這吧,還能留些力氣和你們說說話。」
「你胡說什麼呢,在這染了風寒怎麼辦。」萬重山已經語無倫次了,心中的悲憤已經拋之腦後,恐懼和傷感翻騰著湧上心頭。嘴唇顫抖道:「老…老頭,我不怪你了,我抱你回屋去,咱們還有點藥材,那棵人參我不留著賣錢了,給你吃好不好。」
萬重山心中冥冥之中感覺到,師父好像真的不行了。
李輕舟看著自己的大徒弟,道:「為師對不起你。」
「我…我先不怪你了行不行...」萬重山咬著下唇,哽咽道:「我繼續砍柴抄書也沒關係,神通學不學都行,反正我那麼笨,可能也學不會。」
「我知道你想學神通學本事,你每次從夢中驚醒,每次躲在角落哭泣,我都知道。」李輕舟看著萬重山,眼中滿是愧疚道:「可是我卻什麼都沒有教給你,對不起。」
「不,不要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你可以以後再教給我啊,你知道我想學...不過不教也好,我都不怪你了,好不好。」萬重山抓著李輕舟的手不斷搖頭。
李輕舟哀然道:「師父知道自己虧欠你太多了,師父不奢求你肯原諒我。」
萬重山急忙道:「我會原諒你的。」
李輕舟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帶著悔恨悲傷道:「可是…你的父母和全村人…都是因我而死的。」
這一語出,風雪似乎都驟然安靜了一瞬。
「什…什…麼?」萬重山腦海中頓時閃過冰冷的一道驚雷,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停下了,他張大了眼睛茫然看著李輕舟,道:「你說什麼?都是...因為你?」
「沒錯。」李輕舟開口,用最後的力氣為萬重山解釋整件事情。
原來李輕舟不是一個雲遊四海的閒雲野鶴,他是有宗門的。
五年前無親無故的李輕舟流落到了這座無名小山,在此開始了隱居山林的平淡生活,可在這之前,他是一個響徹天下的大宗子弟。
最早的時候,他曾經在一個郡城之中擔任教書先生,並沒有接觸修行。他是臨近四十歲才被宗派里一位出山雲遊的前輩看中,並破格收為弟子帶入宗門,得以入道修行。
中年入道本就是一件稀罕之事,原本大宗之人心氣高傲,並不待見這個年齡都要比師叔們大的同道。而事實證明那位前輩是多麼的慧眼如炬,李輕舟進入宗門後在短短一年便來突破了地轉巔峰,達到了天變境界,速度之快非常人所及,可天資卓越。
原本那位帶他入門的前輩也就是他的師父非常欣喜,宗門眾人也非常佩服,誰知進入天變境界的李輕舟竟是突然放棄了宗派傳承百年的功法,想要劍走偏鋒,去學習一種無跡可尋的修行法門。
傳說有人曾在這條路上攀登巔峰,成了絕世強者。
但傳說終究是傳說,沒有任何具體的功法流傳於世,世人早就將其當成了虛構的笑談。也曾有修為不俗的宗門前輩曾做過嘗試,證實了這一修行方向是行不通的。
所以偏執於此的李輕舟,自然是遭到了許多宗門中人的反對。
既然天賦不錯,宗門又有傳承悠久的法門指引,前方可謂一片坦途,而你不好好按部就班的修行,非要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蹊徑,不是異想天開麼?
但是李輕舟堅持,大家以為過一段時間他便會撞南牆而回頭,誰知過了許久李輕舟竟是毫無放棄的意思。
見狀宗門中人自然看不下去,一些前輩直接罵他執迷不悟,還有人說他是達到了天變境便自以為是,高估自己,還有人勸說他中年修道本就不易,應當珍惜。
但是他就是堅持走這一條歧路,而結果並不是想很多勵志故事那樣主角在某一日一飛沖天,震驚天下。
一晃數年過去,李輕舟的境界竟是寸步未進,被宗門後輩不斷超越,從半路出家的天才,成了宗門中的一個笑話。
宗門中對他不滿意的人越來越多,原本對他欣賞的人也只能苦笑搖頭,或痛心疾首,可是因為李輕舟的師父雖然沒有支持他繼續走這條路,但也沒有阻止,所以其他人也不能多說什麼。
直到十年過去了,李輕舟還是沒有絲毫長進。
而他的師父,仙逝了。
李輕舟自己離開了宗門,實際上可以說是被趕出了宗門。
沒了師父的扶照,那些嘲弄反對的聲音自然喧囂了起來,宗門中人不想把資源浪費在一個廢物身上。
所以李輕舟在師父的碑前祭拜過後,就悄悄的離去了,然後在世間遊覽數月,最後尋到了這座小山,落腳住下。
一位登上的獵戶被猛虎追趕,被李輕舟見到,便出手相助,他施展功法,無數枝條和花草剎那間飛長,如同變成了鎖鏈長鞭,直接將那兇猛的老虎勒死。
獵戶見到了這一幕,自然是驚為天人,跪拜老者,而老者則扶起了他,告訴他不要和別人說起此事,以免引起騷亂,隨即送獵戶下山。
再後來山上村中進山見過李輕舟的人多了,得到他幫助的人也多了,山上便有了一座亭子。
李輕舟以為自己就要在此地默默無聞地繼續追尋自己那不見光明的前路,可以了無牽掛的時候,卻有人找到了他。
那是人他的師弟,那人不是來看望,更不是來請他回山,而是叫他從此不許修煉了。
李輕舟不應。
然後師弟笑著說,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所以呢…山下村子裡...已經開始死人了。
這一消息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李輕舟的心口,他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怒發須張。
師弟繼續笑著說,還剩下十幾戶人家嘍。
李輕舟悍然發動靈力,一名神姿卓然的武靈浮現。
而師弟只是抬手間便有更加強硬的靈氣暴漲,輕鬆抵住了撲來的武靈,他卻只是盯著李輕舟的眼睛,緩緩道:「就剩一對父子了。」
李輕舟心如滴血、渾身顫抖的開口:「我立誓不再修行,你休手吧,給這村子留下個苗子吧。」
不久後身負重傷的獵戶上山,將幼子託付給了李輕舟,他答應了。
然後他不再修行,只是教徒弟讀書寫字,困守空山。
他想用遠離塵世的生活和仁義禮智信去化解徒弟心中的仇恨,又何嘗不是想讓自己忘了前塵往事,但是一直無法成功。
直到四年後,隨著徒弟長大,少年心中的隱痛恐怕難以抑制,他也覺得應該做出改變。
然後冥冥之中,他感到有人從遠方來。
他望著窗外的風雪,叫徒弟去掃庭前雪。
而在自己收下第二個徒弟的那一刻,他又忽然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命不久矣。
現在呢,的確就要魂歸天地了。
這就是整個故事。
「我是雲神宗第九代弟子,我的師父,就是雲神宗前代宗主。」李輕舟說出了這句話。
「雲神宗?靈元大陸第二大宗的雲神宗?」萬重山吃驚的問。
「沒錯。」李輕舟看著萬重山,認真說道:「我知道無法化解你心中的仇怨,但是在沒有達到玄極巔峰之前,千萬不要想著報仇。況且既然那是師父的宗門,便也是你的宗門,宗門內還有諸多心地純良和對師父有恩之人,你切不可學那些惡人,為了一己私怨就牽連無辜之人。」
「你的仇人只有一個,那是我的師弟,他叫柳輕鶴。」
李輕舟目光沉痛,又帶著幾分憐愛地看著萬重山。
「他是當代的雲神宗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