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3章 小師叔!

  授業恩師!

  寥寥四個字,卻如一記驚雷。

  恆霄當即就皺眉,不悅道:「小友,博崖子祖師一手締造璇璣道宗,乃我派道統之始祖,焉可能還有其他師承?」

  他感到很荒謬,甚至有些後悔帶林尋前來此地。

  可出乎他意料,那位坐鎮此地無數歲月的護道人前輩,此刻卻竟罕見地露出驚訝之色,直接站起身來!

  他眸光燦燦,猶如照耀天宇的大日,渾身散發出滔天般的至高威勢,旁邊的恆霄渾身都緊繃,呼吸困難。

  而林尋更是不好受,心境壓抑,毛孔倒豎。

  「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枯瘦老者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猶如驚雷般響徹林尋的心湖,仿似他只要敢說謊,就會有滅頂之災降臨。

  這一刻,林尋出奇的平靜,道:「前輩若想知道,不如讓我見一見博崖子前輩,便一目了然。」

  說出此話時,他也承受著無比壓力。

  而旁邊的恆霄都已驚呆在那,博崖子祖師……竟真的另有師承?

  枯瘦老者深深看了林尋一眼,周身氣息倏然全都收斂,重新變得平淡無奇。

  而後,他隨口道:「我便是博崖子。」

  一句話,輕飄飄的,可此時卻讓林尋和恆霄齊齊一怔,而後皆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一個坐鎮此地無數年的護道人,真實身份卻竟是璇璣道宗的開派祖師?

  被說林尋感到錯愕,連恆霄都一陣發懵,失聲道:「這怎可能,博崖子師祖的畫像,至今還懸掛在宗門傳承之地,前輩您……您可別開這種玩笑。」

  「那一幅畫像是假的。」

  枯瘦老者神色平淡。

  「可宗門中所有典籍全都記載著,上古時,博崖子祖師欲證更高的道途,選擇離開宗門,從那以後便杳無音訊……」

  不等恆霄說完,枯瘦老者便打斷,「典籍中記載的事情,難道全都一定是真的?」

  恆霄愣住,佇足在那,神色怔怔。

  今日之所見,太過匪夷所思,令他心境翻江倒海,一時間都有些無法消化,無法接受。

  枯瘦老者見此,不禁輕聲一嘆,道:「恆霄,你是四千三百一十六你年冬天拜入宗門的,可對?」

  恆霄下意識點頭。

  枯瘦老者道:「你師尊玉麟子,在你接任掌教時,沒有告訴過你,自古至今,這歸藏峰只有開派祖師博崖子一人可在此修行?」

  恆霄眼神飄忽,思忖片刻,便再次點頭。

  枯瘦老者道:「你覺得,一個護道人的角色,可以破壞這個規矩嗎」

  說著,他隨手一拋,一塊淡紫色玉符掠出,「拿去看看吧。」

  恆霄連忙接過,拿在手中一看,頓時如遭雷擊般,失聲道:「這,這是……開派祖師的璇璣道符!」

  枯瘦老者不再多言。

  可恆霄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肖傳人恆霄,拜見祖師!」

  聲音中,透著無比的激動。

  他實在太意外了,根本就沒想到,這次本是為了幫林尋一個忙而已,卻哪曾想,竟讓他發現了這歸藏峰的一個驚世大秘密!

  開派祖師,就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並且恆霄敢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那璇璣道符,絕對做不了假!

  「您……真的是博崖子前輩?」

  林尋此刻也忍不住問出聲。

  「起來吧。」

  枯瘦老者袖袍一揮,跪在地上的恆霄直接被托起來。

  枯瘦老者這才淡然道:「若是假的,焉可能識破你的謊言?不過,你一個年輕人,卻竟知道我另有師承,這是誰告訴你的?若不說出,今日可就無法離開此地了。」

  恆霄忍不住提醒道:「小友,你不是要見博崖子師祖?他老人家就在你面前。」

  林尋深吸一口氣,掌心一翻,多出一尊三寸高,通體潔白瑩潤如羊脂似的玉瓶。

  他輕聲道:「這件寶物,應該可以證明我的身份了。」

  只是,枯瘦老者根本就沒聽進這句話,從看到那一口羊脂玉瓶的第一眼,他整個人都臉色大變,眸子中儘是難以置信,塵封已久的回憶也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一片蔚藍的海洋之畔,雪白的沙灘上,一個漁夫家的兒子,肌膚曬得黝黑,坐在地上,認真說道:「你能教我修行嗎?」

  旁邊,一個青年頭枕在雙臂上,懶洋洋躺在沙灘上,翹著二郎腿,唇中咬著一截青嫩的草莖。

  聞言,他吐出唇中的青草,忍不住笑道:「哈哈,小傢伙,你說你要修道?」

  「對!」

  「認真的?」

  「難道還騙你不成?」

  漁夫的兒子才十一二歲年齡,被人質疑,頓時漲紅了臉。

  「哦哦哦,小漁夫你別生氣哈。」

  青年坐起身,笑眯眯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然後掌心一翻,浮現出一尊三寸高的羊脂玉瓶。

  「喏,我給你一個考驗,若你能用沙子將這口瓶子裝滿,等我下次再來時,就傳授你修行之法。」

  撂下這句話,青年便大步而去。

  少年嗤笑:「這有何難?」

  可接下來,少年傻眼了,任憑他如何努力,那小小不起眼的瓶子竟像無底洞似的,總也裝不滿。

  他不肯放棄,咬牙堅持,每天吃了飯就跑來抓沙,填瓶子,一晃就是一個多月過去。

  這一天,那青年再次返回,看見在夕陽下揮汗如雨的黝黑少年,略一沉默,發出一道輕嘆。

  可也就在此時,少年大叫:「我成功了!」

  說著,他拿起那三寸高的羊脂玉瓶,倒扣在了沙灘上,瓶底朝天!

  青年一呆,忍不住大笑:「還算機靈,知道在付出努力的同時,還懂得變通,窮則變,變則通,這就是修行!」

  從這天起,少年才知道,原來那青年名叫李玄微,來自一個名叫方寸山的地方。

  那一口羊脂玉瓶,叫大道無量瓶!

  唯一讓少年遺憾的是,青年只答應收他為記名弟子。

  畫面一變——

  當年的少年已成長為一名叱吒風雲的准帝境人物,距離證道成帝,也已不遠。

  可在青年口中,依舊呼喚他「小漁夫」。

  「小漁夫,以後的道路只能你自己走了,我要去一個地方,很遙遠,以後也不知還能否回來。」

  這天,青年找到了他,依舊和當年一樣,笑眯眯的。

  可他卻看出,青年眉宇間有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惆悵。

  「師尊,你要去哪裡?」

  他忍不住問。

  「這可不能告訴你,否則肯定會害了你。」

  青年笑眯眯說罷,就身影一閃,扶搖而去。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師尊。

  那一天,早已征戰天下多年的他,卻淚流滿面,就像少年時辭別家鄉父母,跟隨師尊一起修行時一樣,充滿了不舍。

  「師尊……」

  各種往年回憶和畫面湧上心頭,枯瘦老者已忍不住顫聲叫出來,眼眶都泛紅。

  縱然為帝,縱然已經在道途上歷經無數歲月的浮沉,可在心中,他依舊是師尊眼中的小漁夫!

  「師尊……」

  他神色恍惚,喃喃出聲。

  這一刻,恆霄嚇了一跳,直接傻眼了,博崖子祖師怎會看到一口瓶子後,變得如此失態?

  林尋也詫異,可很快就意識到,博崖子應當是想起了李玄微師兄!

  許久,博崖子才從那種恍惚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他深呼吸幾口氣,勉強按捺住心中情緒。

  而當目光看向林尋時,他神色已是變得緩和起來,道:「小友,這寶物……你是從哪裡得來?」

  聲音中帶著一絲期盼。

  「這是師兄給我的。」林尋如實回答。

  博崖子一怔,而後忍不住道:「敢問你師兄是……」

  「李玄微。」

  這次,林尋用的是傳音。

  博崖子瞳孔擴張,呆呆半響,同樣也以傳音說道:「你……是方寸山傳人?」

  林尋點了點頭:「李玄微師兄排名第十三,我排名第五十。」

  他已確定博崖子的身份,自然也不必再隱瞞。

  眼見林尋都說出師尊在師門的排名,博崖子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徹底消除。

  他深吸一口氣,跪倒在地:「記名弟子博崖子,見過小師叔。」

  轟!

  旁邊的恆霄只覺腦門像被雷劈,眼前都發暈,開派祖師他……他怎會在一個小輩面前行如此大禮?

  還有,什麼叫記名弟子?

  什麼叫小師叔?

  恆霄只感覺自己都快要瘋掉,從進入歸藏峰之後,遇到的一件件事情都那般不可思議,那般震撼人心,簡直就像做夢……

  林尋也嚇了一跳,博崖子可是璇璣道宗的開派祖師,一位早在上古時代就證道為帝的恐怖存在。

  現在,竟以晚輩之禮節,向自己行跪禮,這讓林尋哪能不驚?

  「前輩快起,晚輩可當不起這等禮數。」

  林尋幾乎下意識地去扶博崖子。

  可卻根本就扶不動!

  就見博崖子認真道:「小師叔,無論年歲多少,無論道行深淺,您既是師尊之師弟,自然也是我博崖子之師叔,我向您行禮,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頓了頓,他繼續道:「還有,小師叔莫要再稱我前輩,也莫要再以晚輩自稱,我雖是記名弟子,可師門禮節和規矩可不能亂。」

  言辭認真而嚴肅。

  林尋啞口無言,一陣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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