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來到顧老爺子身邊,盯了眼前類似一座古井的黢黑洞口許久,圍繞大洞轉了兩圈,試探性地將力量延伸進洞內,卻在洞口處被一層看不見的隔膜擋住。
在接連十數次的失敗後。
他放棄了突破這重看不見的隔膜的打算。
在他之後,阿爾弗雷德也上前做了幾次嘗試,並未因自家陛下的失敗而乾脆嘗試都放棄,只因他們兩者的力量具有根本性的差異,陛下做不到的,他未必做不到。
只可惜最後依然以失敗告終。
見阿爾弗雷德搖頭退了回來,紀長安心中那點不多的希冀隨之落空。
顧青雲沒阻止兩人的行為,見兩人都失敗後,道:
「再等一日,明日正午時分就是深淵之口開啟的時候。」
嘗試失敗的兩人乖乖地站在老人身邊點頭。
紀長安忽然道:「顧爺爺,明天要是這門不開咋辦?」
顧青雲斜睨了他一眼,嘖嘖道:
「你小子從小就喜歡烏鴉嘴,可惜沒準過幾次,聽你這麼一問,老夫倒是覺得此行穩妥了許多。」
紀長安聞言悻悻轉身,打量著四周。
「若是明天這門不開,那就直接去天平神殿的總部走一遭,我倒要親口問問那幾個老不死的想整什麼么蛾子。」顧青雲冷哼一聲道。
紀長安心中無語。
顧爺爺這是完全把此事算在天平神殿頭上了,也不管此事是否還有其他可能性與內幕。
心疼·jpg
在心中為天平神殿默哀一秒鐘後,紀長安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周邊景物。
「接下來就乾等著?」他隨口問道。
「你若無趣那就去四周轉轉,不過這方圓數里之地生機全無,要想找個練手的話就去那邊。」
順著老爺子指的方向望去,紀長安只看見一片幽暗,
隨著顧爺爺一路直下,也不知一共深入了多少米,怕是早已破萬,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這【深淵之口】周邊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而顧爺爺所指的方向,有一點紅色光點若隱若現,在這沒有半點光線的深海下顯得格外詭異。
「那是什麼,深海怪獸?」
紀長安打量了一陣紅色光點,好奇問道。
顧青雲應了聲,笑道:「差不多,是一頭常年沉睡在深海下的古獸,歲數估計和你差不多了,脾氣不是很好,你待會和它打起來記得離此地遠點,免得這傢伙把此地水域攪的一團渾。」
紀長安怔了下。
和自己歲數差不多……這指的顯然不只是當下的他。
他忍不住咋了咋舌。
好傢夥。
一頭活了至少萬年的古獸?
這何止是不多見,簡直是鳳毛麟角!
難不成是初生代那幾頭承接了此方世界「天命」的古獸之一?
紀長安興趣頓時就濃郁了起來,凝視紅色光點的方向許久,拉上阿爾弗雷德一道向那個方向行去。
雷瑟迫於無奈,只能緊緊跟隨在冕下身側。
這至少深達萬米的海底,他可沒信心能在脫離冕下的庇護後安然無事。
三人朝著紅色光點的方向行去,隨著雙方距離的拉近,那紅色光芒從若隱若現的一點,逐漸「膨脹」。
他們的視野正在被這紅色光芒所侵占。
紀長安抬手示意,一行人停了下來,沉默無聲地遠眺著黑暗海水中龐大的輪廓。
他們先前所見的紅色光點,已徹底展露本來面目,這是一隻半開半闔的蛇瞳。
黑暗的海水中,盤繞著的蛇軀隱隱呈現出一個令人生畏的輪廓,讓人難以想像它若完全舒展開身軀,是否能將整座世界都為之環繞。
雖然來時的路上就有了心理準備,可當這頭古獸的龐大呈現在眼前時,紀長安仍舊以沉默表達敬畏。
「陛……殿下,我們最好不要在此時驚醒這頭古獸。」
阿爾弗雷德沉聲提醒道。
紀長安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仔細打量著眼前沉眠中的古蛇。
即便阿爾弗雷德不說,他不會去刻意驚擾這頭長眠中的古蛇,尤其是先前顧爺爺還說這傢伙脾氣不好。
身處這深海之下,阿爾弗雷德一身戰力怕是要折損個至少三成,更別說眼前這頭古蛇的實力怕是距離真神之境也不遠了。
根據腦海中的記憶,他辨別出了這頭古蛇的身份。
這位確實是初生代那些承載了此世「天命」的古獸之一,同時它也是那位深淵源頭的守護者。
【歸墟守護者】、【亡靈庇護者】、【冥府之神】、【永存者】……
這些都是屬於它的稱號。
當年【歸墟之主】阿諾波琉·安列斯尚未出生之際,就是這條古蛇鎮守在【歸墟】外,一直守護祂至出世的那一日。
某個傢伙當初偷溜進【歸墟】時,單是為了突破這條古蛇的守護,就耗費了不少力氣。
在認出這位的身份後,紀長安心中些許疑問也得到了解惑。
如它一般承載了此世「天命」的初生代古獸,幾乎都在萬年前就死的差不多了。
不是遵循冥冥中的世界意志,主動將身軀融入此方世界,填補世界的根基,就是被蓋亞聯手熔金之主一一圍殺,抽離其承載的「天命」。
所謂「天命」,即是世界規則。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古獸也是如蓋亞等人一般的「先天神聖」,只可惜它們只能算是「失敗品」。
空有「天命」,卻沒法將其與自身熔煉一體,始終無法踏出邁向真神的最後一步。
當年為了更好的鞏固世界根基,增強界壁的穩定與強度,蓋亞聯手熔金之主圍殺了不少初生代古獸,抽離其「天命」,返送回根源之海。
而這條古蛇因為阿諾琉斯出面的緣故成為僅有的幾個倖存者,後來聽說它被阿諾琉斯收入了自身神國,沒想到今日竟是在這裡看到了它。
如果記憶里沒出差錯的話,這條古蛇承載著的「天命」有「吞噬」、「永恆」、「死亡」、「海洋」……
它雖然終生不能領悟神權,但單憑自身所掌握的「天命」,加上其本身恐怖至極的肉身與血脈,戰力怕是要介於真神與王座之間。
身處此地,他們還真有些惹不起這頭古蛇。
不過這傢伙為什麼會選擇沉睡在這裡?
即便沒選擇進入阿諾琉斯的神國,這傢伙也該選擇盤踞在【歸墟】大門口才對啊。
難不成這傢伙當年守了千年的大門覺得厭煩了?
他忽然轉頭問向雷瑟道:
「如今的境外,有沒有自稱是【冥府之神】後裔的古獸一族?」
這條古蛇所有的尊號中,還屬【冥府之神】最為響亮。
另外
雷瑟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倒吸了口涼氣,震驚地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龐大輪廓。
這條古蛇竟然是傳說中能與真神比肩的初代種?!
【冥府之神】、【永存者】、【歸墟守門人】……
在古獸一族中,這位可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名聲遠揚!
他結結巴巴道:「回,回冕下,古獸一族中確實流傳了『古蛇』血脈,但我沒聽說過有哪一族奉【冥府之神】為源頭。」
紀長安點了點頭,心中有些困惑。
既然也不是受後代族群影響才選擇沉睡在這海底,那這傢伙究竟為何會選擇這裡作為沉眠之地?
【深淵之口】的附近可不是一處好地方。
「對了……冕下,你聽說過一則傳聞嗎?」
雷瑟猶豫了下,小聲說道。
「嗯?什麼傳聞,你儘管說。」紀長安聞言又回頭望向他。
雷瑟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聽說【歸墟海國】在建國之際,背後就有【冥府之神】的援助,而王室最早的圖騰,也是一條古蛇的形象。」
「哦?」紀長安頓時來興趣了。
如果帝摩斯沒對他撒謊,那麼歸墟海國王室一脈的先祖就是黛妮緋希爾·安列斯的追隨者之一。
當年之所以建立歸墟海國,也是源自那位深淵主君的意志。
「雷瑟,你對黛妮緋希爾·安列斯有多少了解?」
他沉思了一陣後,又問向雷瑟。
在他們一行人中,雷瑟是境外的列王,對於境外的了解遠比他以及阿爾弗雷德要來的多。
不曾想雷瑟一臉茫然道:「冕下,黛妮緋希爾·安列斯是誰?」
紀長安一陣無言。
那位主君的真名都沒流傳至後世嗎?
他重新問道:「你對深淵序列的那位女子主君有多少了解?境外有無關於她的傳聞?」
雷瑟心中一震,這才知曉原來冕下剛才所指的「黛妮緋希爾·安列斯」,竟然是深淵序列唯一主君的真名!
他語氣艱澀道:「冕下……對於那位女子主君,我知道的絕對不比您多,那位是各序列主君中留下傳說事跡最少的一位,我們這些後世生靈對她的印象只有強大與神秘。」
「即便是深淵神殿中矗立的神像,那位女子主君的面容也是一片模糊,那位女子主君留下的烙印實在是太少了。
據說即使是深淵神殿,對她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一位曾以高絕武力統御世界的偉大女君』這一層面上,更別說我們這些外人了。」
紀長安皺著眉點了點頭。
他倒是聽說了些這位的事跡,是從安第斯口中得知的。
據安第斯所言,這位女子主君是這座世界第一位極道者,算是顧爺爺的前輩了。
她本有望超脫此方世界,打破既是樊籠,也是庇護的界壁,成為第一個離開這座世界,去往廣袤星域的生靈。
她的潛力比之她的父親阿諾琉斯強出太多。
後者雖為先天神聖,一出生即是真神之軀,可冥冥之中也受到太多枷鎖,譬如蓋亞的神上神之路就不是區區崎嶇二字所能形容的了。
只可惜這位女子主君終究還是沒能走到那一步。
在抵達王座的盡頭後,這位就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即便是今日,阿諾琉斯·安列斯也未能搜尋到她的任何蹤跡。
紀長安揉了揉眉心。
心中則是愈發懷疑黛妮緋希爾是躲進了【深淵】中。
如果說這條古蛇與歸墟海國初代國主同為黛妮緋希爾的追隨者,那一切似乎都能說通了。
可問題是,如果真是如此,阿諾琉斯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祂絕對進入【深淵】搜尋過自家寶貝女兒的行蹤。
就結果來看,祂顯然是一無所獲。
很快,紀長安也不再去多想,反正明天中午他們就將進入【深淵】了,進去後就能一探究竟。
一行人又沿著原路返回到了【深淵之口】。
顧青雲見幾人這麼快就回來了,笑呵呵道:
「怎麼沒打上一架?」
紀長安擺手道:「那傢伙睡一覺也挺不容易的,讓它繼續睡,沒事吵人家睡覺這多不厚道。」
顧老爺子眯眼笑道:「也是,總是要打一架的,也不急於一時。」
說罷,他便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外界之事。
紀長安也沒當回事,開闢出一方淨土領域,和阿爾弗雷德二人坐在地上靜候第二日的到來。
時間轉瞬即逝。
一日光景,匆匆而過。
身處深海之下,無法通過日升月落辨別時間,可這突然出現的巨大動靜卻在清楚地告訴著幾人,時候將至。
原本沉寂幽深的【深淵之口】底部不斷傳出雷鳴般的隆隆之聲,巨大的漩渦憑空浮現,仿佛要將一切事物吞沒其中。
他們一行人就站在井口不遠處,抵禦著海水中巨大的吸力與牽扯。
按照顧爺爺的意思,還沒到徹底開放的時候,此時的「禁閉」依舊存在,尚未消散。
他們又等待了不知多久,以井口為「眼」的漩渦越來越誇張,形成一道高達千百米的水龍捲,肆意而瘋狂地舞動,影響的範圍也在隨之擴大蔓延。
深海的寂靜被這道水龍捲徹底打破,海底的泥沙被捲入海水,本就黑暗的海水愈發渾濁不堪。
而就在這時,遠方傳來轟然一震!
仿若蛇嘶鳴的聲音穿過海水傳入他們的耳中。
磅礴到無法形容的血氣在不斷向上攀升,蠻橫、霸道、睥睨的氣勢升騰而起,肆無忌憚地昭告著一位古老生靈的甦醒。
紀長安皺眉望向這氣勢所在的方向。
毫無疑問,是那條古蛇甦醒了。
是這【深淵之口】的動靜將那條古蛇驚醒了?
不過這傢伙起床氣確實有些大啊……
這傢伙鬧出來的動靜不比這水龍捲小多少。
透過渾濁不堪的昏暗海水,隱約可見一道龐大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在向他們這裡進發。
龐大的身軀只是微微擺動,就攪動起了海水形成巨大暗流,那看不見盡頭的蛇軀碾壓著路線上的一切事物,一路橫衝直撞,徑直撞碎了不少海底的山嶺,兩隻太陽般的血色眼瞳幾乎成為了深海下的兩個光源。
「這傢伙……不會是被吵醒了,準備來找這【深淵之口】算帳吧?」
眼見那雙太陽般的血色蛇瞳越來越近,在黑暗的海水愈發明亮,紀長安納悶問道。
顧老爺子隨意瞥了眼距離越來越近的古蛇,淡淡道:
「這傢伙好像成為了這【深淵之口】的守護者,在此地即將『開門』的時候負責驅趕過於強大的生靈。」
「老夫當初就被它盯上過,費了一番手腳才將它打發走。」
「……」紀長安目瞪口呆道:「您老之前不還說【深淵】主動對您打開了大門嗎?怎麼還有守大門的負責趕人的?」
顧老爺子平靜點頭道:「主人家確實對我打開了大門,可門外養了條惡狗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
紀長安這才想起昨日老爺子好像說過……總是要打一架的?
他嘴角抽搐道:「那接下來,您老上去頂著?」
顧青雲斜睨他一眼道:
「你好意思讓老夫上去頂著,自個在後面休息?」
紀長安認真地點頭道:
「您上次有經驗了,這次不妨再去教訓它一頓?」
顧老爺子沒有立即回他,看了眼那已突破水龍捲,探頭而下的古蛇,不由笑呵呵道:
「不是老夫不上,是人家好像就是衝著你來的,你不上前招呼一頓未免太沒禮貌了。」
紀長安詫異望去,沒來由的背後一涼。
那雙森然的血紅蛇瞳竟死死鎖定住了他!
原本漠然而沒有摻雜任何情感的蛇瞳中,竟逐漸出現了人性化的震怒,仿佛看到了尋覓不得的仇人終於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紀長安心中暗道不好。
這傢伙竟然在時隔萬年後認出了他?!
當年某人為了偷溜進【歸墟】,可沒少整治這傢伙一頓,結果沒想到這帳竟是算到了今日的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