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生拍拍青木赤一的肩膀,安慰道:
「別擔心,這不挺好嗎,敵人神助攻啊!」
「都不用你在裡面瞎摻和白費口舌,你家姑娘提前發現了自己深陷局中。」
「話說回來,那個叫哈伊的小崽子,居然敢模仿我的穿著打扮,豈可修!」
說著說著,全副武裝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突然摩拳擦掌地憤憤說道,一副有被冒犯到的姿態。
青木赤一心情複雜,苦笑而對。
雖然黎君說的沒錯,可是看到莉香那樣子,他的情緒也同樣跟著低落下來。
在佐佐木先生的交代中,這一趟他若想要扭轉莉香的命運,那麼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在神殿中的儀式進行到最後一步時,趁所有齊聚神殿時,將手中的石板丟出去即可。
想做到這一步說起來簡單,可過程卻極為艱難,他必須按捺住所有衝動。
絕對不要妄想私下與井上莉香取得聯繫!
敵人在【高天原】內的勢力遠不是他與莉香二人能匹敵的,冒然撕破臉皮只有死路一條。
可現在的問題是。
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和佐佐木先生描述的不太一樣啊……
青木赤一滿目茫然,抬頭望向不遠處塔頂上的那兩尊怪物般的身影。
至少在佐佐木先生的描述中,是絕對沒有這兩位的。
同樣,那來自各大家族的數十名法外者的死亡,也遠遠脫離了佐佐木先生的「劇本」……
而莉香如今的狀態,也同樣超出了佐佐木先生的預料。
這一切,就好像舞台與燈光全部籌備完善,可當演員登台後,卻發現臨時更換了演員陣容,原定的劇本也被強行刪改。
失去了佐佐木先生的「劇本」,只是普通人的青木赤一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事態的發展。
他有心與莉香匯合,可又怕自己的存在成為莉香的破綻與拖累。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遇到了黎君。
黎君雖然看起來很不靠譜,但也有讓人足以倚仗的一面的……吧?
青木赤一剛想轉身,與黎君商討接下來的行動和決定,卻愕然地發現身旁多出了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穿著印花和服的金髮小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的右手側。
頭頂上還蹲著一隻松鼠。
青木赤一愣了好一會,似乎完全沒反應過來,這裡為何會出現一位穿著和服的金髮女孩!
「你是……」
他下意識地開口,剛想詢問女孩的來歷,卻突然聽到身後輕微的咳嗽聲。
青木赤一頓時警醒。
這地方不存在誤入,能出現在這裡的除他之外都不會是普通人!
他的神色驟然警惕起來,腳步微不可察地後退,欲圖退到黎君的身後。
黎君是法外者,如果連黎君都對付不了這個小女孩,那他們只能祈禱能逃出生天。
「咳。」
老人清嗓子的聲音從女孩頭頂傳來。
「小伙子,我看你天資不錯,要不要成為我們囡囡家的眷者?」
蒼老渾厚的聲音讓青木赤一大吃一驚。
他順著聲音望去,卻只看到小女孩頭頂那隻雙爪負後的松鼠正板著臉。
天知道他是如何看出一隻松鼠板著臉的!
薩迪極力板著臉,心中無奈地緊。
這番話來自於囡囡的意思,而從這番話透露出的深意讓他不敢深思下去,也讓他再次直面一個問題——
那就是囡囡的身份。
迎著青木赤一震驚的目光,薩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瞪啥子,那邊的蛛魔和不死族都見過了,見到會說話的松鼠就無法接受了?」
青木赤一尷尬地轉移目光。
而薩迪先前的「邀請」讓他心中莫名一緊。
眷者?
難道與境外生靈口中自稱的眷者是一個意思嗎?
對法外領域了解幾乎為零的青木赤一,轉頭望向此時唯一能倚仗的黎君。
無論是接受還是拒絕,是打一場還是落荒而逃,都得看黎君接下來的態度。
可當他看到黎君當下的狀態時,卻忍不住大跌眼鏡,眼底的震驚遠超之前看到會說話的薩迪時。
那在他眼裡神秘而強大,還兼具話癆與自來熟特質的黎君……
竟在這一刻雙手插在口袋中,低垂著頭,墨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重新戴上,空氣中迴蕩著若有若無的鼾聲。
青木赤一面部抽搐。
這難道是在……裝睡?!
就在青木赤一思索黎君當下狀態透露出的意味時,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黎君右手的食指正在快速地上下撥動。
那番動作就如同一個人瘋狂點頭。
這算是一種暗示嗎?
心中念頭此起彼伏,升起落滅,流轉千回
青木赤一深深吸了一口氣,斬滅雜念,果斷抬頭沉聲道:
「我願意!」
薩迪砸吧砸吧嘴,目光在黎秋生身上掃了幾圈,知曉這小子敢應下這種莫名其妙的邀請,全因此人。
紀暖樹歪著頭,亦如鎏金般的眼眸盯著黎秋生不離片刻。
盯的某人身體微顫,實在裝不下去,只能睜開眼,露出訕訕而討好的笑容。
在聽完藏在自己心神世界中的大姐的警告後。
黎秋生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遵循本能開口道:
「紀長安是我大哥,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聽到這句攀交情的話,先前還滿腹心事的薩迪頓時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黎秋生發覺在自己說出這句話後,眼前令某個命運女士忌憚地拼命壓制收攏自身氣息,最後不得不縮回老巢的小女孩,本就圓溜溜的大眼睛似乎睜的更大了。
紀暖樹小臉嚴肅,鼓著腮幫子,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指了指黎秋生,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個字:
「小。」
黎秋生宛如福至心靈,在剎那間了悟女孩的意思。
他果斷拜服高呼道:
「小弟拜見二姐!」
……
……
在達成暫時性的同盟關係後,哈薩斯與哈伊原本準備先行去往神殿一探。
在達成結盟後,他們湊齊了母神賜予下的「聖物」,將玉佩拼接完整。
拼接完整後的玉佩周邊瀰漫著土黃色的光暈,散發出令他們俯首的滄桑氣息。
而就在這抹稍縱即逝的氣息消散後,他們重新抬起頭,卻愕然地發現母神傳下的「聖物」,竟在這一刻被一位身穿黑色服飾的少年抓在了手中。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少年身後,還站在一位笑語晏晏的中年男子。
哈薩斯剛欲開口呵斥少年,卻猛地一哆嗦。
目光駭然地從少年那雙流淌著熔金之色的眼瞳處彈開,仿佛被毒針蟄了下,眼底滿是驚懼之色。
哈依輕鬆的神色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與難以置信。
而此時此刻收回「太陽」神權的安格烈心情極差。
一方面是完全尋不到「月亮」神權,只能猜測是那女人將兩者分別藏匿在不同的地方。
另一方面則與紀長安有關。
他最為重要的部分存世根基仍舊「借宿」在紀長安的心神世界中,此時行走在外的,其實只能算是一具分身。
也正是因此再加上某人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紀長安那邊發生的動靜,他這邊幾乎都能收到。
包括那傢伙自己與「自己」間進行的荒唐賭約。
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場荒唐的賭約已將此地所有生靈都牽涉進內,包括那位疑似生命序列第一主君的紀暖樹。
除此之外,將自身部分神念隨著這道信物一同送入此地的某個婊子,似乎也有入局的意思。
只可惜被他安格烈提前碰上了。
哈薩斯突然瞳孔驟縮,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少年面無表情地捏碎了母神賜下的「聖物」,然後隨手一拋,任由粉末紛紛揚揚落至他們腳下。
卻不敢發出一點異聲。
他的身體僵硬,大腦卻在此時超速運轉,思索著最適合此時的對策,卻直至超負荷也沒能想出半點有用的對策。
「你們是想死還是想活?」
冷漠的話語傳入他們的耳中,宛如代表死亡的鐮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那種近在咫尺的森寒與生死間的危機讓哈薩斯心中一冷。
而就在哈薩斯愣神,心中遲疑之際。
他身邊的哈依竟是直接單膝跪地,主動低下了頭顱,畢恭畢敬道:
「哈依·圖卡恩,願誓死效忠于冕下,此後殘生,只願能依附于冕下的榮光之下!」
聽到這句話,落後一步的哈薩斯面色蒼白,心中破口大罵。
這狗日的混蛋跪的可真夠乾脆的!
他八足一顫,想跟著哈伊一起跪下奉上忠誠。
可源自蛛魔血脈深處的驕傲卻讓他又強行站穩腳跟,心中猶豫徘徊之際,他察覺到了身前少年投落而來的冰冷目光。
哈薩斯心中突然一發狠,左右不過是個死!
蛛魔一族從無跪地求生者!
惡起心頭,再無顧忌的哈薩斯狠狠抬頭,凝視著身前給他一種如母神親臨般的威壓的少年。
氣息雖急促混亂,卻是不退半步。
阿普斯笑而不語地望著分別選擇出生路與死路的兩個凡靈。
這世間生靈面對強權時,無非是低頭依附,又或是自走獨木橋兩種選擇。
前者無可厚非,弱者依附於強者生存,這是最古老的生存之道。
後者則不免令人高看一眼。
作為天國的第二主君,他的君主又怎會真的刁難於兩個凡靈。
哪怕天國與蓋亞互相敵視,那也是他們主君間的角力,還輪不到這群尚如蟲豸般的凡靈涉及其中。
只是眼前某人的選擇,在他家主君的眼裡,想來是十分礙眼,深惡痛絕。
在先後經歷第三主君的「竊權」,與臣子的忤逆後,他家主君前生最痛恨之事,就是背叛!
想到此處,阿普斯為那個不死族的後生送去同情的目光,卻也對他的選擇毫不意外。
畢竟上樑不正下樑歪。
該族源頭就是天生的軟骨頭,不然又怎會倒向蓋亞的麾下,自然不能寄厚望於該族的後輩子孫。
那率先跪地磕頭,在瞬間就捨棄母神眷顧,甘願投入安格烈麾下的哈依突然渾身冰涼,如墜入極寒冰窟。
他剛欲抬頭,卻被從天而降的威壓死死壓在地面上。
「本王平生最厭之事,便是背叛!」
一字一頓吐出的冰冷言語如同審判的長矛,刺入哈依的身體,剝奪盡他所有的生機!
這一瞬間,哈依果斷嘗試藉助母神的力量離開此地,卻一如自己先前猜測般毫無效用。
在這位位格近乎母神的古老存在面前,他們根本不可能藉助母神的力量離開此地!
心神沉入深海的哈依將頭顱埋的更深了。
可不等他開口乞求,安格烈一腳踩在了他的頭顱之上,如踩西瓜般輕易踩碎了他的腦袋。
見得這等慘景的哈薩斯渾身冰寒,卻硬是擰著脖子,滿臉猙獰不屈,閉上眼睛靜待死亡的到來。
可數十息過去了,死亡依舊位至,那個少年的聲音也一直未曾傳來。
哈薩斯嘗試性半睜開眼眸,發現一腳踩死哈伊的少年竟然背對著走向了遠方!
尚還留在自己面前的,是先前站在少年身後的中年男人。
阿普斯似笑非笑道:「你是哪家的小蜘蛛?」
哈薩斯氣息一窒,餘光隱晦地瞥了眼走遠了的少年。
暗地裡琢磨著難道是欣賞自己英武不能屈的高尚品德,所以決定放自己一條生路?
當下,他老老實實交代道:「古羅因帝國,迪恩家族。」
聽完後,阿普斯點了點頭,隨口道:「瓊斯卡爾·迪恩還活著嗎?」
哈薩斯瞳孔驟縮,小心翼翼道:「老祖……尚還健在,敢問前輩是?」
這是他們這一脈活的最悠久,也是號稱最離經叛道的一位古祖。
阿普斯笑容玩味道:「當年瓊斯卡爾問我有無資格投身於天國的榮光之下,被我拒絕了,你要不要圓了你家先祖的夢想?」
哈薩斯如遭雷擊。
阿普斯微笑道:「不逗你玩了,接下來有些事你去幫我完成,就當是還了我對你家老祖宗的救命之恩。」
……
……
而另一邊擺脫了龍馬一平等人的井上莉香,正失神地行走在廢墟之中。
突然之間。
她頓足停步,眼中的茫然與渾噩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目驚悸!
就在剛才,有人強行與她搭建了心神橋樑,給了她兩個不容爭議的選擇。
第一個選擇:殺死曾經的七名隊友,她將得到單獨離開此地的權力。
第二個選擇:殺死青木赤一,瀛洲派系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而她井上莉香也能得到一個珍貴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