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紀長安再度睜開眼時。
他整個人漂浮在一座金色的汪洋大海上。
頭頂是浩瀚深邃的星海,四周皆是流溢著燦金色的海水,波浪起伏間,他隨波而流。
紀長安試著坐起身,身體卻突然失去了漂浮之力,整個人猛地墜入海水。
驟然之間,他拼命揮舞雙手,拼命在金色海水中掙扎撲騰著,心中拔涼拔涼。
早就說了他這輩子最討厭游泳了!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撲騰自救法沒有起任何作用,始終以一種緩慢而恆定的速度沉入深海。
這時,他忽然發覺自己並無嗆水等狀況。
他似乎不用呼吸,
紀長安從落水的驟然驚恐中冷靜了下來。
他審視著自己當下的處境。
金色透澈的海水中不斷上湧出一個個氣泡,從他的身邊飛掠而過。
他嘗試著伸手觸碰,卻抓了個空,手臂徑直穿過氣泡,卻沒對氣泡產生任何影響,仿佛兩者並不在一個維度。
他嘗試了各種辦法,包括自身的權柄,卻全然無用,他的身軀依舊在以恆定的速度下沉。
漸漸地,他所幸放棄了掙扎,認命地張望向四周,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到了什麼鬼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
時間在這裡似乎失去了作用。
也許是滄海萬年,又或許只是眨眼一瞬間。
紀長安眼前突然一黑,腳底下傳來接觸到實地的熟悉而令人心安的觸感。
這一瞬間。
天與海倒轉翻滾。
當他再次睜眼之際。
他站在群星間。
腳下是萬丈星光,八方皆為灑落著星輝的星辰。
與那一顆顆恍若大至無邊無界的星辰相比,他的身形顯得是那樣渺小而卑微,可當他抬腳邁出的那一刻,星光鋪路,身前群星避讓於兩側,化作不朽的燈塔為他指引方向。
這是一條通往星海之巔的道路。
紀長安皺著眉,踩著腳下的星光而行,沿著眾星避讓開來的大道一路走走停停。
冥冥中傳來的熟悉與心安牽引著他向前走去。
這一路上他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星辰和那些舉世難尋的風景。
最終,他停步於一座煌煌神國前。
那一尊高坐於神國至高處的身影,讓紀長安神色極為複雜地停下了腳步。
他茫然地望著那個與自己有著八九成相似面龐的威嚴男人,只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對方。
在哪裡?
總不可能是照鏡子吧……
好像是在過去的這幾年裡?
紀長安心神猛地一震。
他忽然想起一幅幅曾經無比模糊,卻在這一刻異常清晰的畫面!
他們之間的確見過……
且就在過去的這幾年裡。
「哎呀呀,沒想到長安你這麼快就把這臭屁的傢伙吵醒了?」
熟悉而令人心神安定,卻本應該徹底消失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說不上是苦惱還是無可奈何的笑意。
聽聞此聲的紀長安猛地回頭轉身。
看到了那道在一個月前走向消亡的男人。
他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不是……」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的男人低頭微笑著攬過他的肩膀,神色認真解釋道:
「你既然在這裡見到了我,那就證明外面的我是真的消散了。」
紀長安咽了口唾沫,眨巴著眼睛,訥訥道:
「那這裡是哪裡?」
「這裡啊,這裡是我們心神世界的最底層,也是埋藏著我們所有隱秘的秘密基地。」
男人笑眯眯說道,語氣輕鬆而歡快,就像在與小弟分享著藏了無數年的小秘密一般。
他抬頭望向落座於煌煌神國至高處的那尊身影,眯眼道:
「至於坐在那裡的,你可以把他當成第三個我們。」
「你過去也見過他,這傢伙趁我虛弱時主動出來過幾次,只是你與他的會面實在不是很值得銘記,所以我就出手模糊了其中大半。」
「唔對了,因為我的插手,你好像把他錯當成安格烈過?」
「嘛,這些也不重要了。」
男人擺擺手,一臉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無需再提,給他個面子,揭過揭過!
「……」
紀長安嘴角抽搐,只覺全是槽點,實在不知該從哪裡吐起。
他順著男人的目光望去,發現至高處的那尊身影竟是一直未曾低頭看他們一眼,只是冷漠地落座於神座之上。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義憤填膺道:「這傢伙臭屁的要死,壓根看不起咱哥倆,我早就想揍他一頓了,只可惜一直沒啥機會,這個重要的任務以後就交給長安你了!」
「……」
紀長安表示不想搭理他。
他突然看向神國之內,發現神國之內竟然跪坐著數不盡的萬靈虛影!
各類生靈中,以人類居多,無一不是神色虔誠而恭敬,跪地而坐,如在侍奉著他們無上的神明。
「這世間生靈當中,人類是最近神靈的生靈,信仰之力比之其他種族也較為純粹,所以最受某些偽神的喜愛。」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突然間說道。
「而最近神靈的人類的誕生無關任何一位真神,僅僅只是世界意識的眷顧與恩寵。」
「也正是因此,在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以人類為『標杆』,我們的人世顯化也是以人類為『模板』。」
紀長安一臉茫然道:「你這話咋聽起來像在說……我們不是人?」
不曾想,男人竟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輕拍著他的肩膀,感慨道:
「長安,對不起,這件事瞞你很久了,其實我們不是人!」
「三分之一的獸性,三分之一的『人性』,再加上三分之一的神性,這就是所謂的存世根基的基礎,也是理論上最完美的比例。」
「這世間每一尊誕生了『靈體』的生靈,體內都存在相應的神性,無非是多與少罷了。」
「所有也有一種說法——
世間生靈皆神明!」
男人頓了一頓,似乎被這一句話勾起了某些悠遠的回憶。
「凡世生靈在升華之路上的進步,對神權的涉足,對天地規則的領悟,其實都只是加重自身神性比例的一個過程。」
「當神性濃郁到一定程度,凡靈的『靈體』將無限趨近於『神』,這是成為神明的基礎,也是承載和容納神權的根基所在。」
說到最後,男人低笑著,語氣玩味道:
「長安,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每一個生靈的體內都具有神性、人性、獸性。」
「這個臭屁的傢伙是我們的『神性』所化,而我則是對應的『人性』,至於剩下的你……」
紀長安:「……」
所以我不僅不是人,我還是「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