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有些故事,你不需要知道(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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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藍色大雨傾盆而下,打破了迷霧的籠罩。

  持刀立於門旁的武士神色肅穆而沉凝,身周三米之內無一滴雨水。

  這正是他所持有的權柄。

  天國序列—天象途徑—【肅靜之雨】

  龍馬一川緩緩抬頭,望向四周圍繞著的十位境外【聖者】,感受著體表如針扎般的氣息鎖定,神色凝重。

  這十位【聖者】中有一位極擅長隱蔽氣息,藉助這濃霧隱去了六位【聖者】的氣息,讓自己誤以為一切尚還在掌控,直到最後關頭才擺下殺局,欲圖捕殺自己!

  十道氣息鎖定下,他此刻根本不敢隨意動彈,以免露出任何破綻。

  所幸這十位【聖者】似乎在忌憚著什麼,一直隱而不發,未對自己出手。

  他們在忌憚……自己臨死前毀去身邊之門?

  龍馬一川若有所思,靜靜等待著突圍的最佳時機。

  雨越下越大,帶著肅靜之力的雨水化作重重雨幕,將這座城市化作一片大澤。

  滔天的雨幕中。

  龍馬一川突然拔刀!

  刀光席捲著漫天雨水倒灌而上,宛如一重瀑布翻卷,幽藍色的雨幕掩去了男人的身形,只剩下模糊的影像。

  有迷霧中的【聖者】果斷出手,紫色雷光捅破雨幕,直射向龍馬一川的「痕跡」,卻只捕捉了到一抹幻影。

  飛燕流·守式·映照雨!

  「夠了,他已經逃遁進了門內,沒有選擇破壞大門與我等死拼。」

  迷霧中有沉悶聲音傳來。

  「貪生怕死的人類,為了自身短暫躲過一劫,卻選擇讓整座城市為之陪葬。」

  迷霧中響起輕蔑的冷曬聲。

  「呵呵,這不好嗎?若他選擇寧死也要破去大門,我等只能等族中大君前來,才能將這座懸浮於『隔膜』中的城市拉入現世。」

  低笑聲響起,帶著一絲輕鬆與玩味。

  ……

  龍馬一川快步走進齋藤飛鳥的鍊金工坊,卻見他的這位幼年好年,此時正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看著投影電影。

  「……你在幹嘛?」

  換了一副黑框眼鏡,頭髮蓬鬆,好似在家中的女子抬起頭,隨意道:

  「看電影啊。」

  龍馬一川眼角抽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說什麼?

  此刻魔都外局勢危急,壞的不能再壞,你還有閒心在這看電影?

  可這番話,龍馬一川在想到某位老人後,硬生生吞下了肚。

  齋藤飛鳥語氣散漫道:

  「有什麼好擔心的,哪怕東境都打沒了,也波及不到我們。」

  「說起來……好像儀式就在明天正午吧?」

  ……

  夜幕沉沉

  被齋藤飛鳥二人視為希望的顧老爺子獨自一人站在清冷的屋內。

  靜默無言。

  在老人出走境外的這些年裡。

  因迫於情面,或是閒來無事時來了興趣,也曾找過一些「資質不錯」的後輩。

  只是境外那些名聲一個比一個響的「群星」,最後大多連老人第一拳都「吃」不下,花架子而已。

  用老人的話來說,那就是紙糊的天才。

  猶記得初次「吃」拳最多的,是境外一位深淵大君的親子,父族和母族血脈都堪稱一等。

  當時老人拗不過那位深淵大君的盛情邀請,進入了一座第一紀元的遺蹟神廟。

  後為了還人情,就收下了那位大君的親子為記名弟子。

  結果最後,那被寄以厚望的大君之子,也只「吃」下了三十七拳。

  而那些以肉體著稱的種族,譬如蛛魔族那位生下來便是副公爵一級的「候選女王」、始祖之山的那群狼人……

  其實挨的更少。

  因為老人的拳頭看似拳拳轟在肉身,可重心卻是在精神層面。

  而三十七與紀長安的一百七十八相比,也絕非只是四倍的差距。

  一旦開始餵拳,老人每一拳,都必定會比前一拳拳意更盛,蘊含的氣魄之力愈深沉,對挨拳之人的精神淬鍊度也會穩步提升。

  在這樣的情況下,紀長安硬生生消受完了一百七十八拳。

  超過了老人的預料。

  老爺子似想起了什麼,微微搖頭,嘆了口氣,眼中滿是遺憾。

  他忽然皺眉望向樓上天台。

  而與他動作近乎同步的。

  是住在502室的女子。

  名叫艾倪克斯的女子顫抖著抬頭,目光穿越了牆壁的隔閡,看到了那個男人。

  她呆呆地望著那道背影。

  仿佛此刻人世間所有的燈光加諸在一起,也遠不如那個男人耀眼。

  ……

  ……

  一個人蹲在天台邊沿的紀長安眼前突然色彩變幻。

  在一瞬間被拉入了另一重世界。

  那座「死去」的舊日天國的殘骸世界。

  坐於王座上的男孩高傲地抬頭,不屑地望著地面上的紀長安,冷冷道:

  「明日,我將取代你行走塵世的權力。」

  紀長安舔了舔嘴唇,疑惑道:

  「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癢了,找捶呢?」

  而不等王座上男孩展露暴怒的姿態,某個男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到了紀長安的身後。

  「呦,這不是至上者先生嗎,怎麼穿的這麼隆重,要去相親?」

  男人攬著紀長安的肩,抬頭笑望向王座上換了一套衣飾的男孩,揮手打招呼道。

  這一刻,紀長安才注意到男孩的身上,換上了一套極為華麗的服飾。

  聯想剛才男人的話,他不禁面色怪異。

  王座上的男孩面色愈發陰沉冰冷,仿佛隨時能凝結出冰霜。

  看的紀長安和男人心中咋舌不已。

  男人咳嗽了兩聲,轉移話題道:

  「明天中午,我帶你去見祂,至於結果如何,那要看你自己了。」

  聽到這句話,王座上的男孩神色才稍緩。

  只是眸光依舊冷冽地注視著腳下那個讓他憎惡一生的男人。

  「希望這一次,你不會食言。」

  男人聳了聳肩,拉著紀長安轉身走出了這方世界,回到現實。

  紀長安這一刻,才真正見到了這位「老大哥」的面貌。

  那是一張與他極為相似,卻又迥異的面孔,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男人熟絡地拉著紀長安在天台邊緣坐了下來。

  一大一小,雙腳皆垂盪半空。

  紀長安對當下的情景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前。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坐在自己身邊的……

  「長安,我要走了,有些話我想要和你交代清楚。」

  男人面帶微笑著說出了第一句話。

  紀長安愣愣看著男人愈發虛幻,似乎伸指就能將這重幻影戳碎。

  他嘴唇囁喏,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自然而然地湧上了心頭。

  明明對這個男人沒有什麼記憶,一直到前不久才察覺自己體內還有這位的存在,才知道自己原來算大半個精神病患者。

  可悲傷依舊如潮水般湧進了他的心房。

  或許這就是……

  同根而生?

  而男人嘴角泛起溫和笑意,看著身前這個悄悄長大的「自己」。

  心中感慨。

  當年被自己分割而出的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大了。

  男人含笑道:「先說下我們間的關係,我是你,但你不是我。」

  紀長安茫然道:「什麼意思?」

  他有些被整迷糊了。

  男人似有些苦惱地說道:

  「意思就是……

  嗯,在七年前,因為某個特殊原因,我不得不將自身靈體分割成了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就是你。

  而我因為某些原因一直處於走向消亡的過程,這是不可逆的,明天中午,我就將離開這座世界。

  此外,我不準備將我們曾經的記憶留給你了,所以以後你就是紀長安,而不是過去的我們。

  你將會以紀長安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而我將帶著我們昔日的記憶消失。」

  紀長安凝眉道:「我們過去的記憶,是指那些畫面嗎?」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關於那位【天災】女士的記憶畫面。

  男人笑道:「對,那是一小部分,艾倪克斯……她曾經是我們的妹妹。」

  紀長安瞪大了眼睛,因為男人的這句話半天沒咽下卡在喉嚨中的那口唾沫。

  「你……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走向的消亡?」他遲疑了稍許,輕聲問道。

  男人不答反問道:

  「長安,雖然我不會將記憶留給你,但你介不介意聽一聽我們的故事?」

  紀長安下意識搖頭,他眼中閃過異彩道:

  「我對你……對我們的故事其實很感興趣。」

  聽到那兩個字,男人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輕聲感慨道:

  「那接下來,將會有許多有趣的小故事。」

  ……

  ……

  顧老爺子輕嘆一口氣。

  那日在葉姚家門口的那段對話中,他曾質問當時的長安,那等「奉運而生」卻不自知,乃至視其為負擔,只是隨著大勢起伏而一路跌撞,最後撞碎無數人的憧憬與希冀的生靈……

  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番話質問的對象,其實並非長安,而是此時長安身邊的男人。

  類似的對話,其實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出現過好多次。

  只是紀長安早已在男人的安排下「悄然」忘卻了。

  那一年,老人問他。

  你既然願意以消磨自身存在為代價,奠定他的存世之基,再造一個「自己」,那為何要任由他如此荒廢光陰?

  在老人眼中,紀長安的這些年無疑是在浪費最美好的時光!

  若老人七年前能狠下心放棄林珞然,選擇當時那個懵懂男孩。

  那麼此時的紀長安,至少也該站在【聖者】位階!

  讓境外那些自詡「群星」的蠢材好好見一見,何謂天之驕子,何謂序列之路的寵兒!

  而當時站在男孩旁邊,希望男孩能夠多享受些無憂歲月的男人笑呵呵地擺手。

  嘴上說著不急,還小,再過些年。

  再說了,這世上難道還要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人嗎?

  不存在的。

  那時的老人唯有啞然。

  人家自己都不在意擔心,又何需他去瞎操什麼心?

  ……

  ……

  男人的故事,還在繼續。

  他說。

  他曾抵達這座世界的盡頭,將那直通世界暗面的天塹當做滑梯,一路直下萬里,進入了兩座毗鄰,而同樣荒蕪死寂的「世界」。

  待他在裡面轉悠了一圈後,就將那兩座世界分別取名為【深淵】與【地獄】。

  有沒有人反對?

  這個真沒有,畢竟那時候還沒有「人」這種生物。

  ……

  他也曾在群星閃耀時漫步星河,俯瞰蒼茫海域中零星點綴著的陸地,

  那時對身在星河上的他而言,腳下的一座座陸地島嶼,才是一顆顆星辰。

  ……

  他還曾盤腿坐於高空,親手摘下過天幕穹頂上的大日,將其握於掌中輕輕擰轉,任由無數熔金序列者夢寐以求的濃稠大日火精四濺飛射,落入汪洋,蒸發萬裏海域。

  那時白霧升騰不息,可謂壯觀至極。

  ……

  聽到這裡,紀長安終於忍不住皺了皺鼻子,質疑他在吹牛。

  男人笑眯眯的,也不反駁,只是繼續往下說著,神色悠然而自得。

  他還說。

  他曾目睹「死界」誕生的半個過程,只是最后里面空空蕩蕩,沒有一縷靈體。

  不過也麼得辦法,畢竟那時萬靈還未降臨人世,上哪找靈體去?

  他總不能自我犧牲下,舍大家顧尛家,填補了那份空白吧?

  另外。

  他還親眼見證了【榮光之主】的降生與成長。

  那是乙太序列的源頭,是這世間所有乙太序列者的根源所在。

  說到這。

  男人輕咳了一聲,像做賊似地環顧四周。

  然後一把攬過紀長安脖子,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個「小」秘密。

  語氣輕描淡寫,似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不過偶然想起來了才隨便提上一嘴。

  原來當年趁著那位【榮光之主】還沒成長起來時,男人曾拿著一個「大麻袋」將祂套了起來,按在地上一頓爆錘。

  這事換其他人他不告訴!

  紀長安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小聲問他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話,那這事自己算不算也有份,以後能不能拿出去和人吹噓。

  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這種事就不要拿出去說了,萬一被正主知道了,這仇肯定是算不到他頭上了,那最後不就只能算在你頭上了?

  紀長安瞪大了眼睛,覺得好像有點道理,最後狐疑地問他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男人神色凜然,義正言辭道就算他忽悠別人,也不可能忽悠「自己」啊!

  連自己都忽悠,這他娘還算人嗎?!

  只是最後,紀長安仍舊半信半疑。

  男人不由哀嘆一聲,感慨世事變化之快,這人與人間的信任淡薄也就算了,咋的自個與自個間都沒信任可言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誰也別攔著他從天台上跳下去!

  紀長安撓了撓面頰,望著另一個自己,嘀咕著怎麼看起來怪不靠譜的?

  感覺比周叔還要不靠譜。

  只是這一次。

  紀長安沉默了很久。

  他惘然地問身軀愈發透明虛幻的男人。

  為什麼不「反客為主」,將他吃掉,如果這樣的話,應該能夠挽回逐漸消失的靈體吧?

  男人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腦袋。

  「唔,忘了說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就是……」男人咧嘴笑道,「我太累了,所以以後啊,就要麻煩你挑起擔子了。」

  他攬過少年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將沉重的話題一筆揭過。

  就如長兄對幼弟的殷殷期待,可嘴角的笑容中又隱約帶著一絲促狹。

  仿佛在前方的道路挖好了一道道坑,就等著小弟自己往裡面跳。

  只是可惜……

  那些註定將會十分有趣的畫面,

  都看不到了啊。

  男人低下頭,將眼底的感傷斂去,微笑著對紀長安說道:

  「長安,明天午時,我帶你去見一位存在,你將代替我接下我們當年立下的承諾。」

  天台上的少年使勁點頭,卻全然不知自己將要面對的是誰,又要擔下怎樣的承諾與因果。

  只是本能地點頭,本能地相信身邊的男人絕不會害自己。

  ……

  ……

  顧老爺子沉默而立。

  有一件事如果老人不說,那個男人不提。

  那麼紀長安此生註定將無從知曉。

  那些年裡,那個總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總是孑然一身地在外遊蕩到很晚才歸的男孩身邊……

  其實一直都站著一位微笑著守護他的男人。

  無論是坐在天台邊緣,還是趴在雲海之上,又或是蹲在馬路邊。

  他陪「自己」看過這座城市的日出與日落,與「自己」一同見證凌晨時分剎那喧鬧後的冷清寂寞的街道,看著「自己」在雲海上撒潑打滾,目睹了「自己」在獲得權柄後的小心翼翼……

  如影隨形。

  悄無聲息。

  直至那一日。

  年幼的「自己」身邊陸續出現了承諾中的家人。

  那一日。

  老人默然望著那個男人笑著緩緩退後。

  在男孩的笑聲中如泡沫般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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