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哪怕休息室內開著空調。
秋月與趙軒仍舊覺得背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他們可能自己都沒發覺,他們看向身前這位朋友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絲畏懼與忌憚。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秋月艱澀道:
「濤海,你的意思是,閔駒他新盯上的高中女生是那位新任督察的……」
黃濤海站起身,先前所有的獰惡與陰冷盡數一掃而空。
他拿起酒瓶,依次在三人面前的玻璃杯內倒入橙黃色的醇厚酒液,淡淡道:
「幹了這杯酒,然後我們去參加音樂會。」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我們不需要做任何有畫蛇添足嫌疑的事,我們只需要靜靜等待!」
……
……
從休息室內走出,感受著室外炙熱空氣的閔駒微微皺眉。
「閔少,你剛才好帥哦!」
他懷中的女人眼神嫵媚,伸出纖纖玉指在他的胸前畫著圈。
閔駒嘴角微扯,調笑道:
「打了幾隻狗的臉而已,這就帥了?難不成有我昨晚在床上帥氣?」
想起昨夜身前男人的勇猛,女子媚眼迷離地輕呼道:
「討厭啦!」
她雙手緊緊纏著男人的胳膊,咯咯笑著:
「閔少,要不我們再去找那個少女玩玩?」
「不過那個少女真的挺有個性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幾個像她那樣直接將你拒之門外的。」
閔駒想起那個身段面容皆是上等中的上等的少女,目露火熱,邪笑道:
「我的眼光難道能差了?」
「她還遠未長開,就有了這般身材和容顏,等我將她納入房中……」
「林珞然……不僅人美,名字也美,我以前怎麼就一直沒發現?」
衣著暴露的女子心中吃味,嘟起嘴抱怨道:
「討厭啦,怎麼感覺閔少要被那個給臉不要的小妮子給搶走了?」
閔駒邪邪一笑,輕拍著懷中女子的臀部,在女子的驚呼聲中道:
「怎麼會,你可是我的小寶貝,那女孩玩玩就罷了,真要圈養起來……嘖,我可能都不夠格。」
說到最後,男人似自嘲一笑道。
女子輕咬著唇瓣,目光迷離道:
「閔少,那女孩就這麼出眾嗎,居然令你都自慚形穢了?」
閔駒眯眼想起了那個亭亭玉立在自己身前,皺著眉對自己直言「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的少女,眼中不由閃過貪婪和火熱之色。
他低下望著懷中的女子,笑著解釋道:
「那少女確實出眾到了我都自認駕馭不住的地步,所以你大可放心,她可搶不走你的位置。」
女子心中不知是該吃醋還是歡喜,強笑著轉移話題道:
「閔少,你準備什麼時候對那個少女動手?」
閔駒道:「不急,等這次招標會結束再說,兒女情長哪比得上家族立身大事?」
說完,他又低下頭微笑著柔聲道:
「我事先警告你,你今天可別給我添亂,不然後果你應該是知道的。」
他懷中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懼,想起無數「前輩」的慘狀,強笑著撒嬌道:
「人家怎麼會給你添亂嘛!人家保證今天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閔駒點頭淡淡道:
「那就好,今天那位督察第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
我無論如何也要與那位攀上交情,確保家族在招標會上萬無一失。」
女子忽然間好奇道:
「閔少,這次招標會到底是幹什麼的?」
閔駒眯眼思索了片刻,搖頭道:
「罷了,就先跟你說清楚,反正時至今日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這次招標會,將決定了我們閔家能否跨過走向整座東境的過程,直接涉足到境外之事!」
趴在他懷中的美艷女子呆了下,倒吸了口冷氣,結巴道:
「閔少,你說的境外……不會是……不會是……」
閔駒低笑道:「不用懷疑你的耳朵,我說的就是境外的世界。」
「這次招標會,將選出魔都最具代表性的民間勢力,作為魔都的門面,參與到日後的境外開拓中!
此間利益,足以讓我們閔家從一個地方普通勢力,一躍至法外世家的領域!」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如同這盛夏時分的太陽一樣熾熱,語氣淡然而堅決道:
「這是我們閔家等了幾十年的大好機會,沒有人能阻攔我們大展宏圖的道路!
從七年前最後一家法外家族搬離魔都後,魔都內的勢力中沒有一個能和我們閔家相比,試圖擋在我們面前的,都將被我們碾成粉碎!」
「黃家不知好歹,所以我讓人將黃濤海的那位繼母送進了醫院。
如同他們還敢試圖伸手摻和,那麼下一次就是黃濤海本人,或者他的父親。」
美艷女子擔憂道:「可這樣,這種行為會不會引來魔都官方的反彈?」
閔駒微笑道:
「官方反彈?」
「此次招標會的重要官方人員,有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會偏向我們閔家,不為其他,只是因為我們閔家實力足夠!」
「我們甚至不需要賄賂他們倒向我們,只需要他們保持中立,本著就事論事的態度即可。」
「我們閔家真正的底牌不是其他,是我們的硬實力!」
他淡淡道:
「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的,就是那位新任的魔都督察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態度。
所以這一次,家族派我來試圖接觸下這位。」
「畢竟這可是那位第一次公開地出現在這種場合。」
想到這裡,閔駒眉頭微蹙地望向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心煩意亂。
那位新任的魔都督察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布局。
這次招標會其實很早前就已經確立了,只是一直遲遲未開,等到他們部署的差不多時,沒想到魔都空缺了一年之久的督察之位居然來人了。
而作為執行部的督察,在招標會這事上他甚至擁有獨斷專行的權力!
這位督察一上任就放了魔都官方勢力一批大人物的鴿子,絲毫面子都不給。
甚至直到今日,執行部那邊都未公開那位督察的身份信息與面貌。
而最近與執行部有過數次合作的警司部,不知是否得了執行部那邊的通知,一問及那位督察的身份樣貌,就是閉口不談,搖頭說不知道。
為此閔駒的父親曾親自出面宴請警司部的幾位副司長。
可最後那幾位副司長一位都沒賞臉,全部借家中有事而推脫掉了。
這次他們之所以能知曉這位督察將出現在此地,是因為執行部的那位裴隊長與音樂廳這邊要了一張邀請函,與最好的位置,直言這是那位督察要的。
一時間,這場音樂會的門票成了魔都內各方勢力展示實力的舞台。
沒有人不想近距離接觸、交好那位新任的督察。
「閔少,那位督察究竟長什麼樣?」
閔駒皺了皺眉,猶豫道:
「我們只知道……那位督察很年輕,其他的一概不知,執行部這方面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女子先是好奇,而後笑出聲道:
「很年輕?噗,總不可能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吧?」
閔駒啞然一笑,心中莫名沉悶的情緒因此消散不少。
忽然間。
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道無奈地嘆氣聲。
「兩位能讓個路,別攔在門口嗎?」
閔駒皺眉回身望去,卻只看到一位衣著簡單,毫無疑問是地攤貨色,面龐稚嫩,似乎還未成年的男孩站在他的身後。
他和懷中的女子,此時正好站在一扇門前,難怪這少年會開口問詢。
略微沉默後,閔駒露出和熙的笑容,充滿了陽光與感染力道:
「很抱歉,我和我的女伴剛才在聊天,請過。」
他極其紳士地拉著女子走到一邊,面帶歉意地望向少年。
他懷中的女子目光愕然,渾然不知這位大少突然發什麼瘋。
那個衣著簡單的少年點了點頭,平靜地走過了他們身邊,很快走過一個拐角,消失在他們眼中。
閔駒低頭看到女子驚詫的神色,失笑道:
「這麼驚訝幹嘛,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今天很重要,而那位督察很年輕。」
女子嘴唇囁喏道:
「可是……可是剛才的少年也太年輕了些吧,應該……」
閔駒淡淡打斷了她的話道:
「對,我也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並不代表為零不是嗎?
我不想去賭這種不會帶來任何好處的『萬一』。」
女人望向他的目光愈發迷離,這種男人除了冷血了些,女人多了些,真的感覺毫無缺點了。
「好了,走吧,我們去音樂廳等那位新任督察蒞臨。」
他又拍了拍女子的臀部,輕笑著攬著女子走向前方。
在前方的拐角處時,他忽然駐足望向剛才那個少年消失的方向,微微挑眉。
那個此刻與少年對話的人,竟是之前代表林珞然婉拒他見面之請的夏璇?
這麼說來……
這少年不會與林珞然間有關係吧?
早已將那身姿綽約,容顏清麗的少女視為囊中物的男人眯著眼望著前方少年的背影,眼底閃過陰狠之色。
前方拐角處的少年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轉過身望向他們的方向。
閔駒掩去眼底的陰狠,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攬著懷中女子走向另一邊。
……
紀長安皺著眉收回目光。
他很不喜歡身後那個男人的眼神。
哪怕這個男人之前向他表達歉意時笑容和煦而溫暖,可紀長安依然從這人的眼底中看到了冷漠。
換句話說。
他在演戲。
演的還算十分出色的那種。
腦海中思緒一閃而過,收回目光,紀長安並沒有將路人過多放在心上的習慣。
短髮女子夏璇先前順著他轉頭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個一直纏著珞然的男人,面色微變,聲音急促道:
「你剛才和那個人碰面了?」
紀長安詫異道:「怎麼了?」
這位自稱是林珞然這次演出的負責人,受她的委託來接待他。
夏璇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猶豫再三,苦笑道:
「以後你看到那人還是避開點吧,不排除他會因為珞然而對你下手。」
紀長安皺眉道:「因為珞然對我下手?」
夏璇無奈道:「對,剛才那人是閔家的繼承人,閔天集團你總聽說過吧?他最近盯上珞然了,一直纏著不放。」
「一直纏著……不放?」
夏璇翻了白眼道:「你是復讀……」
可當看到身前少年平靜如一汪深潭的眼神時,沒來由的心悸湧上短髮女子的心頭,讓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紀長安則是聯想到了先前林謹然在電話中與他說的。
就是剛才那個人嗎?
這好像是個笑面虎啊,那麼等會再遇到了,就親自開口問問他……
他是想死嗎?
夏璇心中異樣一閃而過,不禁有些惱怒,自己怎麼會因面前這個還未成年的大男孩的眼神而感到心悸?
她低頭看了下表,突然驚呼道:
「快快快!演出要開始了,雖然珞然的表演是最後一個,不過等會演出開始,可就不會再放人進去了!」
說罷,她就拉著紀長安腳步匆匆地望音樂廳內的會場小跑去。
紀長安面色無奈地任由這位拉著自己前進。
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會場大門前。
走到這裡,夏璇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似乎不敢讓皮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驚擾到會場內。
他們穿過光線昏暗而漫長的通道,空氣中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淡雅香氣。
而後踏入了正廳中,暴露在開闊的空間內。
可是下一刻,夏璇渾身僵硬地呆立在原地。
當他們穿過漫長通道走入真正的正廳後,看到了早已落座在座位上的人們整齊劃一地回首,將或是打量,或是懷疑,或是好奇的種種目光投注在他們身上。
夏璇渾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他們身上!
她突然注意到,會場內似乎已經坐滿了人。
只剩下屬於她和紀長安最後排的位置,還有一個……
最前排正中間的位置!
夏璇忽然有些明白這些人究竟在看什麼了,心中稍鬆了口氣。
她瞥了眼一旁等候的侍者,壓低聲音道:
「紀長安,門票,珞然給你的門票!」
只要紀長安拿出門票後,他們走到屬於他們的位置,這些尋找著某位大人物的諸位的視線自然會失望地收回。
因為他們並不是他們要等的人。
落座在前排,此時回身望來的閔駒嘴角勾勒出一抹奇異的微笑。
毫無疑問,這個少年與夏璇的位置就是最好一排還空缺著的連坐。
看來這個少年確實與林珞然有關,或許他能從這少年身上入手,從而得到那個遲早會成長為禍水的少女。
心中盤算著的閔駒緩緩轉過頭,望著前方那個空缺的位置,思索著這個位置的主人究竟何時才會蒞臨於此。
紀長安微眯著眼,正廳上方懸掛的巨大水晶吊燈有些晃人眼。
視野之中,四面八方皆有金黃色的光柱投射而來,四周角落撐天般的柱子支撐起了穹廬狀的屋頂,廳內的陰影在金色燈光下被盡數驅散,地面上鋪就著華麗的羊毛地毯,舞台上懸掛著猩紅色的帷幕,意味著演出還未開始。
眼前無數向他們投來視線的人們開始迴轉身子,竊竊私語起來,似在寒暄,又似在討論著什麼,這讓廳內一時間顯得有些熱鬧。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來自自稱璇姐的女人地催促,旁邊的侍者也面帶禮貌笑容地迎了上來。
紀長安摸了摸鼻子,無奈道:
「你說的那兩張門票……被我弄丟了。」
事實上那兩張門票是被迷糊的小澄塘一起帶走了,當然也有他忘了的原因。
夏璇感覺自身呼吸一窒,艱難咽了口唾沫,目帶希冀道:
「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
紀長安沉吟片刻,補救道:
「雖然那兩張門票沒了,不過我又拜託人幫我弄了張,就是我不知道還有你……」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又弄了張門票,只是沒給你整……
夏璇差點跳起來給這個不著邊際的小子一個板栗,咬著牙說不出一句話。
你拜託人弄門票?
哪來的多餘門票給你!
你知不知道這場演出的門票有多難弄,要不是珞然早前要了兩張,後面哪怕是她那音樂協會的副會長的老爹,也難以弄到一張!
在她的眼裡,這個少年明顯是被黃牛坑了。
而就在夏璇心灰意冷時,穹頂上的吊燈開始一盞接一盞熄滅,最後只剩下最中央的枝形吊燈還散發著昏黃柔和的光芒。
夏璇心中一冷。
因為正廳內的變化預示著演出要開始了。
一旁的侍者禮貌地鞠身問好道:
「這位先生,這位女士,演出即將開始,請出示你們的邀請函。」
夏璇心中嘆了口氣,就準備拉著紀長安往回走,不在這丟臉了。
可是她忽然怔住了,這個少年竟然真的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了一張裝飾精美,卻被摺疊的有些破破爛爛的邀請函出來。
她想出聲阻止,卻沒來得及。
因為她知道少年肯定是被那些該死的黃牛欺騙了,如今的正廳內除去最後一排屬於他們倆的位置外,哪還有空缺的位置,除了……
夏璇再次呆在了原地。
鄭重接過邀請函的侍者仔仔細細核查了一遍又一遍。
當再度確認了無誤後,他抬起頭,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凱斯頓音樂廳歡迎督察閣下的蒞臨!」
「您的到來,必將使凱斯頓音樂廳蓬蓽生輝!」
「請往這邊走,我們將您的位置安排在最中間,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們的擅作主張。」
在這因燈光暗下後恢復寂靜的昏暗正廳中,
侍者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每一角落。
無數人在這恭敬的聲音中猛然回頭。
目光充滿驚悸地注視著那個之前被他們下意識否決了某種可能性,在他們眼中稚嫩無比的少年。
全場譁然。
昏暗的燈火下。
少年面色平靜地在侍者的帶領下踩著層層階梯而下,頂著無數震驚難言的目光中走向屬於他的位置。
那是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
而當他真正落座下。
正廳內寂靜的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不識趣地在此時發出任何異聲,直到那個和傳說中一樣年輕……或者說年輕的過分的年輕人率先開口。
那個位置在今日,就代表了權力與地位。
而坐在其位上的人,無論其年齡,無論其性別,無論其來自何處,他都已是這座城市中手握最高權力的幾人之一。
是真正的掌權者!
紀長安落座後,與身邊面容和藹的老人們微笑著一一打了招呼。
這些都是這座城市內著名的古典音樂大師,也是今日演出的評委。
年邁的老人們望著身居高位,卻依舊保持禮貌的少年,面露笑意,心中感慨著那匆匆而過的韶華光景。
頭頂枝形吊燈投落下稀薄的燈光。
紀長安微微仰頭,笑容溫暖而期待道:
「我想演出應該開始了,對嗎?」
早已等候在一側的侍者躬身恭敬輕語道:
「如您所願。」
隨著他的輕語,舞台上猩紅色的厚重帷幕緩緩向兩側拉開,露出了後方蓄勢待發的樂隊。
正廳內驟然暗了下來,數道光柱加諸於舞台之上。
清冷的鋼琴聲,低沉渾厚的大提琴聲,悠揚動聽的小提琴聲……
當重重音質混合在一起,宛如流水般傾瀉流淌,構成和諧而美妙的樂章時。
全場的眾人們似乎都沉浸入了這極具渲染力的音樂中。
除了渾身冰涼,滿目惶悸,仿若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的閔駒。
怎麼……可能?!
那個和夏璇走在一起,年輕的過分的少年,竟然就是魔都的新任督察?!
那豈非是說他與那個叫林珞然的少女……
閔駒的呼吸聲陡然沉重而急促,他死死咬住牙才沒讓自己喊出聲。
他望著前方那道背對著他的身影,只覺腦海中天旋地轉,心臟處不斷傳來被蟲蟻啃噬的疼痛,徹骨的森然寒意在不知覺中籠罩遍布了他的全身。
仿佛要凍結他全身內外的每一處血肉。
而這時,一位侍者帶著紀長安的問候來到了閔駒的身側。
當侍者輕聲在閔駒耳畔旁說出那句話後。
閔駒的心臟開始無止境地向深淵墜落!
……
三人連坐的黃濤海躲在角落中窺視著閔駒的一舉一動。
只覺心中在此刻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