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不能盡善問心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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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太子殿下, 怎麼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後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於俗世的王權富貴, 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 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 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 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 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上元佳節, 神武大街。

  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 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後,十六匹金轡白馬並行拉動著一座華台。

  在這高高的華台之上的, 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 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 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牆。

  當時,華台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牆上方也洶湧了,人們爭先恐後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後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台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徵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

  國師們愁得發如雨下,思前想後,請來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個月以示悔過?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這麼說的:「救人又不是什麼壞事。上天又怎麼會因為我做了對的事情而降罪於我?」

  呃……萬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麼上天就錯了,對的為什麼要向錯的道歉?」

  國師們無言以對。

  這位太子殿下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從沒遇到過他做不到的事,也從未遇到過不愛他的人。他是人間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雖然國師們心裡很痛苦:「你懂個屁!」

  但不好多說,也不敢多說。反正殿下也不會聽的。

  ·

  第二個故事,也發生在太子十七歲這年。

  傳說,黃河之南有一座橋叫做一念橋,有一名鬼魂在這座橋上徘徊多年。

  這隻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殘甲,腳踏業火,遍身鮮血和刀槍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後留下血與火的足跡。每隔數年,它會在夜裡忽然現身,遊蕩在橋頭,攔住行人問三個問題:「此間何地?」「此身何人?」「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對,就會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誰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是什麼,所以數年下來,這隻鬼魂已經吞噬了無數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聽說此事,找到了一念橋,夜夜守在橋頭,終於,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現身,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陰森可怖。它開口問了太子第一個問題,太子笑著回答:「此間人間。」

  鬼魂卻道:「此間無間。」

  開門大吉,第一個問題就答錯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個問題都是要答錯的,何必等你問完?於是便亮了兵器,開打了。

  這一戰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藝高強,那鬼魂更是悍勇駭人。一人一鬼在橋上斗得是幾乎日月翻轉,最後,鬼魂終於敗下陣來。

  鬼魂消失之後,太子在橋頭種下了一顆花樹。這時,一名道人路過,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黃土,為它送行,問:「這是做什麼?」

  太子就說了著名的八個字:「身在無間,心在桃源。」

  道人聽了,微微一笑,化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將,踏祥雲,挽長風,乘天光而去。太子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親身下凡來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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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天仙神們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躍時便留意到了這名十分出色的悅神武者。這次一念橋頭一見後,有仙家問帝君:「您看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個字:「此子將來,不可限量。」

  當晚,皇宮上方天生異象,風雨大作。

  在電閃雷鳴之中,太子殿下飛升了。

  ·

  但凡有人飛升,天界都會震一震。這位太子殿下一飛升,直接讓整個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難太難。

  要天賦、要修煉、要機緣。一尊神的誕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時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驕子並不是沒有;窮盡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來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來了天劫,過不了這一關也要死了,不死也廢了;如恆河沙數般的,卻是終其一生都庸庸碌碌、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這位太子殿下,無疑是上天的寵兒。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沒有做不成的;他想飛升成神,就當真就在十七歲那年飛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與後思念愛子,下令為他在各地大力興修宮觀廟宇,開窟立像,萬民朝奉。信徒越多宮觀越多,壽元越長法力越強。於是,仙樂宮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內風光無兩,鼎盛一時,達到了巔峰。

  ——直到三年之後,仙樂大亂。

  ·

  大亂的起因是國主暴|政,叛軍起|義。可是,雖然人間已戰火四起,天界的神官們,也是不能隨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則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試想,人間處處是紛爭,人人均覺自己有理,要是誰都上去插一腳,今天你幫你故國撐腰,明天他幫他後裔報仇,豈非動不動就要神仙打架、日月無光?像太子殿下這種情況,就更必須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對帝君道:「我要拯救蒼生。」

  帝君坐擁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這幾個字掛嘴上,聽到他這麼說,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沒辦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於是,他便義無反顧地下凡了。

  仙樂人民自然是舉國歡慶。然而,古往今來的民間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們闡述了一個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間,絕對沒有好結果。

  於是,戰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燒得更瘋狂。

  也不是說太子殿下沒努力,可他還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戰況越是一塌糊塗,仙樂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傷亡慘重,最後,一場瘟疫席捲了整座皇城,叛軍打入王宮,戰亂結束。

  如果說仙樂本來還在苟延殘喘,那麼太子殿下就直接讓它斷了氣。

  ·

  滅國後,人們終於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原來,他們奉為天神的太子,根本沒有他們想像得那麼完美強大。

  說難聽點,可不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麼?!

  失去家園和家人的痛苦無處宣洩,滿身傷痛的百姓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燒毀了神殿。

  八千宮觀,燒了七天七夜,燒得一乾二淨。

  從那以後,一位守護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來災禍的瘟神誕生了。

  人們說你是神你就是神,說你是屎你就是屎,說你是什麼你就得是什麼。本來如此。

  ·

  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懲罰:貶謫。

  封禁法力,打落人間。

  他從小就在萬千嬌寵中長大,從未受過人間疾苦。而這個懲罰,讓他從雲端墜落到了爛泥地。在這攤爛泥里,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飢餓、貧窮、骯髒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從沒想過會由他去做的事:偷竊、打劫、破口大罵、自暴自棄。顏面盡失,自尊全無,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連最忠心的侍從都沒法接受他這種變化,選擇了離開。

  「身在無間,心在桃源」這八個字,在仙樂各種石碑牌匾上刻得到處都是,若不是在戰亂後幾乎都被燒光了,讓太子殿下再看見,估計他第一個衝上去砸了。

  說這句話的人已經親身證明了,當他自己身處無間時,也並不能心在桃源。

  ·

  他登天快,墜地更快。神武道驚鴻一瞥,一念橋逢魔遇仙。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噓一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直到過了許多年,某日,天空一聲巨響。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飛升了。

  古往今來,被貶謫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墮入鬼界,根本沒有幾位被打下去後還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飛升,當之無愧,轟轟烈烈。

  更轟轟烈烈的是,他飛升之後,一路衝進天界,拳打腳踢,大殺四方。於是,他只飛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說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暫的飛升了。

  如果說那第一次飛升,是一樁美談,這第二次飛升,就是一場鬧劇。

  ·

  兩回下來,天界對這位太子滿滿的都是嫌棄之情。嫌棄之餘,還有幾分警惕。畢竟被貶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貶兩次,豈不是要心魔大起報復蒼生?

  誰知,這次被貶之後,他倒是沒入魔,也挺老實地在適應貶謫生活。什麼問題都沒有,唯一的問題就是……未免也太認真了。

  有時,他街頭賣藝,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連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話下,雖然早聽說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多才多藝,但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見識到的,真是令人心情複雜。有時,他則勤勤懇懇地收破爛。

  諸天仙神震驚了。

  事已至此,匪夷所思。以至於如今要是對誰說「你生個兒子是仙樂太子」,那可比罵對方斷子絕孫要惡毒得多了。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葉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這個地步,也是沒誰了。所謂的三界笑柄,便是這麼一回事。

  笑過以後,有幾分多情的也許還會嘆:當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真的徹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國覆滅,一個信徒都沒有留下,逐漸被世人遺忘。於是,誰也不知道他流浪到那裡去了。

  被貶一次已是奇恥大辱。被貶兩次,沒有任何人能再爬起來。

  ·

  又過了許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聲巨響。

  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長明燈戰慄,火光狂舞,神官們統統從自家金殿中驚醒了過來,奔走相問:這是哪位新貴飛升了?當真是好大的陣仗!

  誰知,前腳才嘆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後腳一看,滿天神佛都被劈了個遍。

  你有完沒完!

  那位著名奇葩、三界笑柄,傳說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他媽的又飛升了!

  謝憐問:「他生前是什麼樣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謝憐問:「他長什麼樣?」

  這一句問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頭,站了起來,到謝憐身邊,並排坐下,反問道:「你覺得,他應該是什麼樣子?」

  如此近看,更覺這少年俊美得驚人,而且,是一種隱隱帶著攻擊之意的俊美,如利劍出鞘,奪目至極,竟令人不敢逼視。只與他相互凝視了片刻,謝憐便有點兒招架不住了,微微側首,道:「既是一隻大鬼王,想來形態變幻多端,有許多不同的模樣。」

  見他轉首,那少年挑起一邊眉,道:「嗯。不過,有時候他還是會用本來面目的。我們說的當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錯覺,謝憐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遠了點,於是又把臉轉了回來,道:「那我感覺,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聞言,那少年嘴角微彎,道:「為何?」

  謝憐道:「不為何。你隨便說說,我也隨便想想。萬事隨便罷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兩聲,道:「說不定呢?不過,他瞎了一隻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點了點,道:「這隻。」

  這個說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謝憐也略有耳聞。在某些傳說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著一隻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隻眼睛。謝憐道:「那你可知,他那隻眼睛是怎麼回事?」

  那少年道:「嗯,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麼讓花城沒了一隻右眼,其實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點是什麼。謝憐這麼問,卻純粹是想知道而已。他還沒接話,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謝憐一怔,道:「為何?」

  那少年道:「發瘋。」

  ……瘋起來居然連自己的眼睛都挖,對這位血雨探花的紅衣鬼王,謝憐當真是越來越好奇了。他料想不會只是發瘋這麼簡單,不過既然已經這麼說了,想來也沒有更詳細的情形了。他繼續問道:「那花城可有什麼弱點?」

  這一句他根本沒指望這少年能回答,隨口一問罷了。若是花城的弱點如此輕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誰知,那少年答得毫不遲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隻鬼的骨灰,便可驅策此鬼。鬼若不聽從驅策,將骨灰毀去,他便會神形俱滅,魂飛魄散,這倒是個常識。不過,這個常識放在花城身上,可能並沒有太大意義。謝憐笑道:「恐怕是沒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這個弱點便等同於沒有弱點了。」

  那少年卻道:「不一定。有一種情形,鬼是會自己主動送出骨灰的。」

  謝憐道:「像他約戰三十三神官那樣,作為賭注交出去嗎?」

  那少年嗤道:「怎麼會?」

  儘管他沒說全,但謝憐也能聽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麼可能會輸。他道:「鬼界有一個習俗。若是一隻鬼選定了一個人,便會將自己的骨灰託付到那個人手裡。」

  那其實就等於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個人手裡了,如此情深,該是何等纏綿佳話啊。謝憐饒有興趣地道:「原來鬼界還有如此至情至性的習俗。」

  那少年道:「有。但沒幾個敢做。」

  謝憐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誘騙人心,也會有人類欺瞞妖魔,一定會有許多利用和許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卻終至挫骨揚灰,確實令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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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卻哈哈笑道:「怕什麼?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揚灰還是撒著玩兒?」

  謝憐莞爾,忽然想起,兩人說了這麼久,竟是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那少年舉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紅色的落日餘暉,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歡日光。他道:「我麼?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沒主動說名字,謝憐便也不多問,道:「我姓謝,單名一個憐字。你走這方向,也是要去菩薺村麼?」

  三郎往後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著自己的雙手,雙腿交疊,道:「不知道。我亂走的。」

  聽他話里似乎有內情,謝憐道:「怎麼啦?」

  三郎嘆了口氣,悠悠地道:「家裡吵架,被趕出來了。走了很久,沒地方可去。今天餓得要暈倒在大街頭了,這才隨便找了個地方躺下。」

  這少年衣著雖看似隨意,卻材質極好,加上談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閒,看這看那,什麼都知道,謝憐早便料想到他是哪個富貴人家跑出來玩的小公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少年人獨自出來走了這麼久,路上必然頗多艱辛,這一點謝憐是深有體會的。聽他說餓了,謝憐翻翻隨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個饅頭,心中慶幸還沒有硬,對他道:「要吃嗎?」那少年點點頭,謝憐便把饅頭給了他。三郎看看他,問道:「你沒有了?」

  謝憐道:「我還好,不太餓。」

  三郎把饅頭推還給他,道:「我也還好。」

  見狀,謝憐便接了回來,把一個饅頭一掰,分成了兩半,再遞給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這才接了過來,和他並排坐著一起啃饅頭。看他坐在旁邊,咬了一口饅頭,莫名有點乖,謝憐總覺得好像哪裡委屈了他。

  牛車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騰騰拖拉著,太陽漸漸西落,兩人便坐在車上聊天。越聊謝憐越是覺得,這真是一個奇異的少年。他雖是年紀輕輕,但舉手投足和言語之間自有一派睥睨之態,從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沒有他不知道的,也沒有可以難倒他的,讓謝憐覺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時候,他又會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處。謝憐說自己是菩薺觀的觀主,他便道:「菩薺觀?聽起來有很多菩薺可以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