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問夏答應下來,實際她並不想去見自己的生母紅姨娘。之所以叫紅姨娘,是因為她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在青樓中的花名紅蓮。
自小被賣到青樓,從記事開始,她就生活在青樓里,沒有名字。老鴇把她當小丫鬟養著,高興的時候叫丫頭,不高興的時候叫賠錢貨。
後來紅蓮越長越漂亮,老鴇就開始找人教她琴棋書畫,又給她起了這個花名。
秋老爺將她抬進府後,紅蓮生了秋問夏,小時候教她琴棋書畫,不過對她過於嚴厲,甚至有些冷漠。
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總是親熱不起。
出了院子,正好看見小菊,主僕倆沒在路上說話,而是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才開始嘀咕起來。
「小姐,可了不得。青兒說方姨娘這兩日已經托牙行賣宅子了,說是只要價格公道,隨時都可以簽字畫押。」
秋問夏突然覺得中午的紅燒肉沒了滋味,看來家裡真的落魄了,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方姨娘還讓人找偏遠的小宅子,說不用大,有個院子,有幾個房間就行。」小菊接著說道。
秋問夏拉著小菊的手,忐忑不安的說:「那你怎麼辦,家裡到了這種程度,是不是也要把你賣了,咱們主僕以後就見不到了。」
她擔心的事情太多,自己將會何去何從,身邊人又怎麼辦。
小菊也不清楚,其實秋家沒幾個僕人了,如果再賣,那主子們就要自己照顧自己。
「我不想離開你,小姐。」小菊悶聲說著。
她十歲被賣進來,比秋問夏大兩歲,兩個人相處七年時間,是主僕,也是玩伴。
但秋問夏樂觀的想,沒準有了賣宅子的錢還能東山再起,秋老爺還是有能力的。
可這種幻想馬上被打破,巨大的敲門聲驚動了家裡所有人。
門房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僕,看到氣勢洶洶的七八個壯漢,腿都在打顫,戰戰兢兢的問:「你們找誰?」
「找秋老爺要錢。」其中一個彪形大漢說道。
「我們老爺不在,你改日再來吧。」老僕回道。
「不在?那我們就要進去看看了,到底是不在,還是故意躲著我們。」
「我們老爺真的不在,他出門去了。」老僕幾乎用祈求的語氣說著,家裡都是婦孺和孩子,這些人要是闖進來可怎麼得了。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我們要親自看看才行。再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就是躲著也沒用,今天要是不給錢,我們可就把這個宅子收走了。」
老僕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這夥人已經闖進來了,他被推倒在地,想起來發現腿摔壞了。
家裡的主事人是方姨娘,擔心這些人衝撞到家裡的女孩,趕緊迎出來。
「幾位壯士有話好好說,萬事好商量。」方姨娘身邊跟著老嬤嬤,是她的陪房,給她壯膽子。
即便這樣,她說話時依然蓋不住顫抖的聲音。
「秋老爺欠我們家主子錢,用這個宅子做的抵押,如果你們今天拿不出五十萬兩銀子,那這個宅子就是我們的了,你們趕緊搬出去,別逼著我們動手。」
方姨娘聽完後,差點暈過去,怪不得老爺告訴她,悄悄的賣宅子,即便價錢少點也可以。但她自作主張,這麼好的老宅,賣的少了,她覺得虧得慌。所以才磨蹭了兩天,要不然早就賣出去了。
秋老爺早就知道,這祖宅可能保不住,所以才催著方姨娘趕緊賣出去。
「這......這消息來的太突然,能不能容我問問老爺。」方姨娘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祖宅被抵押,他們不能賣,還要被掃地出門。
壯漢拿出當初秋老爺簽的契約說:「字據在這,你自己看,我沒說假話,你們趕緊拿錢,或是收拾東西,少廢話。」
方姨娘接過契約看了看,趕緊讓人去請秋思遠來辨別筆跡。
秋思遠擰著眉仔細的辨認字跡,最後沉重的看向方姨娘,也是她的生母。方姨娘已經明白秋思遠的心思,但還是不可置信的追問:「真的麼?」
「嗯,這是父親的筆跡。」
方姨娘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她身體搖晃了兩下,還是秋思遠扶住了她。
「少在我們面前裝可憐,我們可不吃這套,拿錢。」壯漢呵道。
五十萬兩銀子,她根本拿不出來。
秋思遠孝順,見不得生母受苦,他是男人,知道這個時候必須站起來為為家人遮風擋雨。
「欠了你們銀子是我們的錯,但你們也不能將人逼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還敢暴力毆打婦孺不成。錢我們會想辦法,如果不成,你們可以收走宅子,但你們至少給我們兩天時間收拾東西。這家裡的陳設用具可沒有抵押給你們,這些東西我們都要帶走。」
壯漢不為所動,呵斥道:「我們可不是施粥的善人,不是來聽你強詞奪理的,白紙黑字上面寫的清清楚楚,今天是最後期限,我不管你們能拿走多少東西,今天必須離開這裡。」
秋思遠也急了說:「幾位壯士,看在我們家裡全是婦孺的情況下,能否給寬限兩日,我這裡有十兩銀子,壯士拿去喝酒,我保證兩日內一定搬出去。」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有錢為何不拿。
秋思遠見他們動心了,他又說:「我也是讀書人,絕不會背信棄義,更不會日鬼弄棒。諸位若是信我,今日就先離開,若是不信,我們也可以去衙門讓官爺作證。今日強行趕走我們,鬧上衙門,又是麻煩事,諸位覺得如何。」
「你也還算懂事,那就給你兩天時間,要是再不走,那可別管我們不客氣。」壯漢拿過秋思遠手中的銀子,匆匆離開了。
方姨娘眼含淚光的說:「思遠,這可怎麼辦啊!」
到底是內宅女子,沒見過大世面,現在可是慌了手腳。
「姨娘,咱們家到底還有多少銀子,你告訴我實話,我心裡有數,也好辦事。」秋思遠現在也有點緊張和擔憂,家裡破敗成這樣,他竟然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