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通知

  一路上,大家都比較沉默。

  往返將超過十個小時,雖然看到了陵墓,前後就那幾十分鐘,但還是很累。

  老排長胡志軍跟著耿大叔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而王珂跟著偵察班長宋睿民走在隊伍的前頭。

  王珂的腦海里,一直盤旋著兩個問題。那個琉璃影壁後面的刻劃符號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谷茂林下去的洞裡到底發現了什麼?他那神秘莫測的表情,別人看不出來,王珂讀得懂。

  回到駐地,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炊事班只有胡言樓在那裡守著。「指揮排長,飯都給你們留在鍋里了,訓練也不能搞這麼晚,趕緊吃吧。」

  王珂笑笑,拍拍他的肩膀,然後立刻與老排長胡志軍,還有耿大叔,一群人連裝備都沒有卸,就在門前的壓水井洗洗手,立刻揭開鍋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偵察班跟耿大叔回家,老排長胡志軍則回連部。

  大家洗洗,收拾完也到了熄燈的時候,於是立刻上炕。

  這幾天,也沒有跑十公里。臨睡前,王珂對偵察班長宋睿民說道:「明天你們誰願意跟我跑十公里的,老時間哦。」

  地瓜梁小龍、麻稈趙明明和王明生三個新兵立刻舉起手。牛鎖柱則鑽進被窩說:「排長,你自己跑去吧,今天我這雙腳都磨起泡了。」

  王珂笑笑,回自己房間去了。

  回到房間,谷茂林已經把他的被子都鋪好了。兩人上了炕,熄了燈,這才悄悄說起話來。

  「排長,我告訴你,那洞還真是一個U型洞,不應該準確地說,是Z字洞。」

  「你下去了?」

  「根本下不去。」

  「下不去,你瞎咧咧啥?」

  「別急哦,我雖然沒有下去,但是趴在金剛牆上,再向下看,影影綽綽還有很深呢,但我看見那洞裡的東西了。」

  「什麼東西?」

  「啥東西都沒有,不過,那最下面的洞口可是緊貼下面甬道的牆壁邊上,要麼跳下去,要麼得找根繩才能拽上來。」

  「哦。」王珂扭頭向東屋看看,然後對谷茂林說:「裡面肯定什麼都沒有了,等過幾天考古隊開挖了,我們跟耿叔再去一趟,那時候可能會看得更清楚。」

  「嗯。」

  「睡覺吧。」

  兩人很快進入夢鄉,王珂睡得很沉,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和皇帝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裡,搶東西玩,那個房間裡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太累了,總不能席地而坐吧,正巧,屋角有一塊石頭。

  於是兩人一起去搶,但那塊石頭很滑,很重,最後誰也沒有搶到。

  凌晨四點半,王珂醒了,這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到點就醒。他摸索著坐起來,開始穿衣服。而谷茂林比他還利索,一聽見王珂開始穿衣服,他一骨碌爬起來,三下五除二,等王珂穿好,來到院子裡,已經有一群戰士在等著他了,包括那屋偵察班住的三個新兵,當然還有電話班和無線班戰士。

  習慣成自然,十公里不算近,開始熱身慢跑。

  等跑完回來,偵察班長宋睿民和牛鎖柱已經在掃院子了。

  吃完早飯,連部就來通知了。所有幹部去連部開會。

  各個班按照訓練計劃執行,而王珂則到了連部。老排長胡志軍在自己的房間裡,一看王珂來了,立刻喊道:「指揮排長,你先來看看我寫的字。」

  王珂進屋一看,果然炕桌上,擺著好幾幅字,副連長魯澤然正在那裡欣賞呢。

  寫的字,正是昨天王珂諗誦的那句話:浮沉千古事,誰與問東流?

  字寫得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特別是「千」字,一筆而下,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

  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這近乎癲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衝動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靈氣。

  王珂一看,立刻伸出大拇指說:「老排長,你的字真是絕了。我得收藏一幅,將來你成為大家時,免得買不到。」

  「指揮排長,這裡還有一幅,我想你一定喜歡的。」老排長胡志軍又從炕裡邊拿出一副已經疊好的,對王珂說:「這幅啊,你和我前邊寫的對照一下,看看我的字有沒有進步?」

  王珂接過來,打開一看,心頭立刻一熱,正是自己的那首詩。

  天賜萬象列昭回,百福迎祥玉作杯。

  就暖風光偏著柳,辭寒雪影半藏梅。

  「排長,你還記得這首詩啊?」王珂問道。

  「為什麼不記得,這首詩的意境雖然我還沒有完全領會,但我也喜歡啊。」老排長胡志軍隨口答道,接著又說:「你指揮排長也要把字練練,今天當著副連長老魯的面,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是!」

  王珂手捧這字,仔細端詳,當時的情景真的如同捧了件寶貝。

  只見這幅字,又是一番風格模樣。觀其身而不垮,察其墨如飛灑。

  詩文本是酣暢渾厚,風神激盪。而老排長胡志軍筆下,更是龍蛇騰躍,長波大撇,提頓起伏,意韻十足。

  副連長魯澤然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關於這首詩的故事,但湊過頭來一看,也是讚不絕口。

  「行了,都收起來吧,先放我這,等開完會再來拿。老魯你要是喜歡,就從那幾張里挑一張吧。」老排長胡志軍一看時間不早了,連忙催促。

  上午的會議,是直屬隊協理員趕過來開的。他帶來了團里的最新指示,依據南邊的形勢有所緩和,上級決定,本月底就結束西山臨戰訓練,準備去京都參加戰備施工。臨結束前照例還有一次實彈打靶。

  王珂一看,到月底也就十天左右,這樣一來,還是蠻緊張的。

  他所擔心的不是訓練緊張,而是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盜洞,還有馬上要挖掘的地下寢宮,那太吸引它了。

  開完會,王珂到老排長胡志軍那裡取上書法,回到耿大叔的家裡,第一件事就找了耿大叔。

  「耿叔,你可要和你那侄女保持好熱線聯繫,那邊一有開挖的動靜,一定要喊上我們。」

  「放心吧,王排長,我記在心裡了。」

  中午王珂開了一個班長會,把幹部會的精神傳達了一下。很快指揮排和全連都知道了,臨戰訓練就要結束,很多戰士都長吁了一口氣。相比京都的戰備施工,大家都明白怎麼一回事。和平年代,沒有人渴望戰爭。

  老兵怕號,新兵怕炮。

  實彈打靶,對老兵來說,這是老生常談了,那就準備吧。

  指揮排不用動員,大家都鉚了勁,這一段時間,自從王珂代理排長以來,無論是體能還是技術,無論是全排內部的整體素質,還是與炮兵排的整個協調,都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大家的信心還是特別足的,王珂悄悄地告訴偵察班長宋睿民,這次打靶以新兵指揮為主,當然也包括老兵中最弱的谷茂林,你和牛鎖柱我們就在旁邊保駕護航。

  「是!」根據這一方案,宋睿民立刻重新組建了一套指揮系統,以谷茂林和三個新兵為主,設立主觀和側觀的方案。

  「排長,讓我指揮全連開炮?」谷茂林一聽宋睿民的打算後,立刻跑來找王珂。

  「是啊,有什麼不行嗎?」

  「行是行,我就怕一炮彈打過去,連目標都找不著了。」

  「那更得練啊!」

  谷茂林不知道王珂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眨眨眼,神色古怪地看看王珂,一言不發就走了。

  指望賣雨傘的告訴你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你很難得真相。

  其實,王珂做出這個決定,也和老排長胡志軍和副連長魯澤然商量過,並徵得連長同意。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人是一定要源源不斷地培養出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裡,白天依然訓練,晚上,除了谷茂林在那裡瘋狂惡補指揮技術,全偵察班又有了一項新任務。

  那就是宋睿民帶著幾個人用排長王珂帶來的有機玻璃刻尺子,還有做圖針。

  看到宋睿民在刻尺子,王珂心中十分寬慰,一代一代成長。看了一會兒,王珂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他走回房間,拖開自己的炮彈箱,從裡面找出來兩個花配,他想把缺失的紅中和九萬補上。

  「偵察班長。」王珂走到偵察班住的西屋,對俯身在橙子上刻尺子的宋睿民喊道。

  「到!」宋睿民放下手中刻尺子的針筆,站起來。

  「你看看把這兩張麻將配子,能不能改刻中紅中和九萬?」

  「排長,這肯定能刻。可為什麼要刻?一刻就改了麻將的靈氣了啊!」宋睿民接了過去,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一下。

  「靈氣?」王珂嘴裡不由得重複了一句,宋睿民說得對,這一刻就改了一張麻將牌自身的運勢,也包括整副麻將可能有的靈氣。

  王珂摸摸自己右胸口袋裡那枚麼雞麻將牌,說道:「你說得有道理,那就不改了,殘缺既是一種遺憾,也是一種美。」

  說完,他取回麻將,又重新放到自己的炮彈箱裡。

  現在的炮彈箱裡,除了那塊上海牌手錶,還有蛇石、麻將、從縣城淘來的虎頭牌那塊浸在稀粥里的包漿玉石。

  當然還有老排長胡志軍給他的兩幅字,還有自己的日用品。

  在整理箱子的時候,忍不住又把懷素那首改編的詩取了出來。現在讀來,更有一番滋味。老排長對這首詩的喜愛,已經超過了自己。

  而在這首詩里,還隱藏著吳湘豫那多情的解釋。

  想起吳湘豫,王珂又想起給葉偏偏的信。他暗叫一聲糟糕,自己還有十多天就離開西山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自己的信,最好能給葉榮光教授當面交代一下就好了。

  那個通信匱乏的年代,想打個電話都是難事,該如何聯繫呢?還是寫一封信交代一下吧,免得葉教授真有興趣,摸到西山來了,肯定也是一頭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