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可縫?」
沈三長老還納悶著,顧北月就先開口了。
他認真朝韓芸汐看來,「這……這怎麼可能?開刀之事本就難矣,何況是這種細緻活?王妃娘娘,你從哪聽來的這辦法?有人會嗎?」
看著顧北月那認真澄清的眼睛,韓芸汐更加心疼。她該怎麼回答他呢?縫筋的醫理她懂,可是,怎麼開刀,怎麼縫合她全不知道。
縫筋不是縫其他傷口,馬虎不了,何況是面對顧北月,她更不敢大意。
韓芸汐見過太多樂觀的患者了,她知道再樂觀的患者,心底都藏著疼痛和希冀。在顧北月淺淺的笑容中,她沒有看到他的疼痛,但是,她看到了他的希冀。
若非心懷希冀,一貫從容不迫的他。怎麼會問得比沈三長老還著急呢?
傻北月,如果芸汐知道誰會,還用等到現在?還用找沈三長老來嗎?
不經意給了他希望,也看到了他的希望,讓她如何忍心讓他失望呢?韓芸汐盯著他的膝蓋看,腦子都空了。不知道怎麼辦?
最悲哀的便是明明知道有救,卻救不了!
然而,顧北月很快就明白了,反倒安慰了韓芸汐,「王妃娘娘,不要再為在下費神了。在下這條命能保下,已是萬幸。別說坐著,哪怕是躺著,只要在下的命在,一樣能為藥鬼堂效力。」
他停了片刻,才補充道,「只求王妃娘娘。莫要嫌棄在下。」
韓芸汐沒說話,就是盯著他的腿看,他心一狠,拉來被褥將雙腿蓋下,再也不讓她看。
他故意激將她,「王妃娘娘莫不是……嫌棄在下了?」
誰知道韓芸汐居然大聲回答,「是!」
一時間,寂靜的全場更加安靜,顧北月的心跳漏了大半拍,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從來就沒有這麼不淡定的時候,生平第一次感覺,心……受傷了。
「本王妃就是嫌棄你了,所以,本王妃還未放棄之前,不准你放棄!」韓芸汐厲聲說。
雖然她不懂縫筋之術,但是,就縫筋的醫理看來,只要能找到可以蹙緊筋的裂縫癒合之藥,顧北月的腿就還有得救!
顧七少還沒消息呢!藥王老人那邊她還沒去問呢!怎麼可能因為沈三長老一句「廢了」就放棄努力呢?
「王妃娘娘……我……其實我……」
顧北月不知如何解釋,他不是輕易放棄之人,只是,對於他的腿他確實早就放棄,不必等沈三長老,他早就給自己做了診斷,錯不了。
可是,看著韓芸汐那倔強決絕的小臉,顧北月忽然就生出了希望來,不自覺點了頭,「王妃娘娘,在下,不放棄!」
這話不再是安慰她的,而是認認真真說給她聽的。
韓芸汐要的莫過於這份希望,既然有了希望,就要希望到底,堅持到底。
「沈三長老。這些日子還得勞煩你幫顧大夫照料好傷口。」韓芸汐認真說。
「王妃娘娘放心,老夫必定盡力。」
就算王妃娘娘趕他走,沈三長老也不會走,他見識過這個女人創作的奇蹟,他等著看這一回她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韓芸汐說罷,轉身出門冷冷下令,「徐東臨,傳話去藥鬼谷,就說三日內,顧七少不出現在本王妃面前,本王妃就把沐靈兒送到藥鬼谷去!」
她就不信了,藥鬼谷的人找不到顧七少!
結果,不到三日,第二日晚上,顧七少就風塵僕僕地站在韓芸汐面前了。
「毒丫頭,你跟沐靈兒說什麼了?」顧七少劈頭就問,十分緊張。
「你沒收到我的信嗎?」韓芸汐壓著怒火,耐心問。
「沒?你找我幹嘛?」
顧北月這些日子都盯著憐心夫人。謀劃著名一件大事呢,確實沒收到信。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回信,韓芸汐的火氣就沒了。
她沉重地將顧北月的事情說出來,誰知道話還未說完呢,顧七少冷笑起來,「呵呵,我當什麼天大的事,不就廢了一腿,又死不了,你管他那麼多作甚?我之前都被射成刺蝟了,也沒見你這麼著急。」
一聽這話,韓芸汐的臉就陰了,不必她多說,顧七少先投降,「好了好了,生筋之藥我這兒沒有,你找藥王那老傢伙問問,估計會有。」
「當真!」韓芸汐大喜。
她猜得沒錯。既然筋可縫,那就必定後有類似縫筋之效的奇藥!
顧七少偏頭看來,呵呵道,「估計會有,沒有也有可能。」
韓芸汐這顆心就像是做雲霄飛車,忽上忽下的,她白了顧七少一眼,懶得多廢話,轉身就走。
顧七少立馬追過來,八卦地問,「龍非夜呢?」
韓芸汐不回答,她想。她還是直接去藥王老人好了,要不遲早會被顧七少氣死的。
顧七少追著她後頭,問,「毒丫頭,你要去哪呢?」
「毒丫頭,這麼久不見,想七哥哥我了沒?」
「毒丫頭,你什麼也沒和沐靈兒說吧?」
他一邊追著韓芸汐的腳步,一邊詢問,腳、嘴沒閒著,手也沒閒著,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根非常迷你的人參來,「毒丫頭給你補身子的。」
這迷你人參不是別的,正是天寧的至寶,當年天徽皇帝西逃,帶走的唯一珍寶就是這根迷你小人參。
他可是費了不少勁才找出來,偷走的。
可惜,韓芸汐疾步往前走。沒理睬他的「不正經」。
顧七少悻悻地聳了聳肩,收起人參繼續跟著她走,沒多久,他便問,「毒丫頭,龍非夜沒宰了顧北月嗎?」
了解龍非夜醋勁的可不止韓芸汐一個人。顧七少是深有體會的第二個。
這下,韓芸汐戛然止步了。
「你……」
她的話還未說出來,顧七少便搶先,他忽然就收起嬉皮笑臉,變得好認真好認真,絕美的臉上隱約透出了憂傷來。他看著她,低聲道,「毒丫頭,除了龍非夜,七哥哥捨不得再看你對別的男人好了。」
龍非夜是她的夫君,是先於他遇到她的男人,亦是她心頭上唯一的男人,所以,他無可奈何。而其他人,不管是誰,他都會吃味。
毒丫頭,除了龍非夜,她可不可以只著急七哥哥一人呢?
韓芸汐忽然取出一根金針來,還帶了羊腸線。
「知道這是什麼嗎?」她問道。
「針線。」顧七少答道。
「知道我想做什麼嗎?」韓芸汐又問。
顧七少搖頭了。
「想縫了你的嘴!」韓芸汐說著,隨手將針線丟給顧七少,「你知不知道顧北月的腿廢了!你動不動廢了什麼意思?他再也不能走路了!他連站立都辦不到!你懂嗎?他一輩子就只能坐著,躺著!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十多天了?你沒同情心就算了,你能不能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韓芸汐氣呼呼地,在一旁坐下,那眉頭鎖得緊緊的,像個小老太婆。
誰都不知道她壓力有多大,第二次給顧北月希望,她絕對不允許他再次失望!
顧七少仍舊沒把顧北月的事放心上,別說顧北月殘廢了。就算顧北月今日就死了,他一樣無動於衷。
因為這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打從他走出醫城的那天起,他這輩子就只關心一件事,那便是什麼時候滅掉醫學院,其他的,他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如今,心中也就只多了一個女人的位置罷了,其他的他懶得知曉,更懶得管。
被罵的他悻悻的,靠在一旁木柱上,守著,沒敢再出聲。
誰知道。韓芸汐卻坐了很久,愣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呢。顧七少終究還是不忍心,他悄無聲息坐到她身旁去,「毒丫頭……」
韓芸汐沒理,顧七少就蹲到她面前去,像是求她一般,單膝跪地上,「毒丫頭,你別生氣了好吧,我幫你想辦法便是。」
這話一出,韓芸汐暗淡的眸光就一下子明亮起來,「你有辦法?」
「你笑一笑,我就告訴你。」顧七少像是哄自己的妻子,連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非常溫柔。
韓芸汐亦沒發現,她笑了,發自內心地笑了,特好看。
顧七少心滿意足,他認真說,「有一味藥叫做生筋膏,哪怕是筋手筋腳盡斷,只要連續敷用百日便可痊癒……」
「你有?」韓芸汐激動不已。
「我沒有,藥王老人或許會有,這世上就只有一份,如果我沒記錯,應該在藥王那老傢伙手上。」顧七少如實說。
「馬上就去藥王谷!」韓芸汐激動得都亂了分寸,一下子站了起來,顧七少將她按下,「先飛鷹傳書去問一問,免得白跑。」
韓芸汐連連點頭,認真地對顧七少道了句,「謝了」才走,顧七少看著她的背影,不自覺摩挲起下頜,喃喃自語,「毒丫頭,七哥哥也好想受傷呀。」
韓芸汐給藥王老人寫信的時候,龍非夜正在顧北月房中,沈三長老和洛神醫剛離開,龍非夜便開門見山了,「楚雲翳可會告訴寧承你的身份?」
「不會。」顧北月非常有把握。
「為何?」龍非夜問道。
「就憑我對他的了解。寧承必定會挾持楚家二老,以要挾楚天隱,以楚天隱的性子,必定不甘屈居寧承之下。秦王殿下,稍安為主,楚天隱遲早會來找你的。」顧北月認真說。
「然後呢?」龍非夜饒有興致地問。
顧北月那一貫溫和的眸中浮出了狠絕的殺意,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