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正納悶著龍非夜為何突然關心起顧北月,龍非夜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說,「顧北月有老家嗎?」
韓芸汐搖了搖頭,「不清楚。」
韓芸汐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很了解顧北月的,可是如今認真想來,才發現自己對顧北月的了解似乎也不沒想像中的那麼多。
她就知道顧北月的爺爺是天寧國上一任太醫院院首,也是醫城的理事之一,在醫城名氣頗大。後來到了天寧國當太醫院首,把顧北月也給帶來了。顧爺爺過世之後,顧北月就繼承了爺爺的衣缽,成為天寧國最年輕的院首大人。
「他老家可還有人?」龍非夜再問。
韓芸汐還是搖頭,「倒是從來沒聽他提起過父母,也不知道他老家在何處。」
「他可有兄弟、姐妹?」龍非夜又問。
韓芸汐還是不知道,她狐疑地朝龍非夜看去。「殿下,你怎麼突然問這些事?」
「皇帝告了幾日假不上朝,原以為會是顧北月過去伺候。」龍非夜淡淡解釋。
這解釋讓一切看起來都變得理所當然,不那麼刻意,可是聰明如韓芸汐還是嗅到了「懷疑」的氣息。甚至還有些許「敵意」。
如果龍非夜至今還因為上一次的事情而吃醋,韓芸汐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但是,如果龍非夜是客觀的懷疑顧北月的來頭,那麼,這確實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ゐゐゐゐ
「小東西還在他那,不會拐了小東西就不回來了吧?」韓芸汐打趣地說。
「你把毒獸交給他了?」龍非夜很詫異。
小東西要看到龍非夜此時的表情,應該會哭的吧。
它在的時候,天天被丟出窗外;不在了,秦王殿下似乎還不高興了。
哎哎哎,這個男人就是難伺候。
「殿下。顧太醫還是信得過的啦。」韓芸汐趁機半開玩笑地替顧北月說話。
龍非夜倒沒多說什麼,只淡淡道,「拆掉紗布吧。」
在韓芸汐一個多月精心的照料護理下,龍非夜心邊的傷口已經基本痊癒了。
韓芸汐沒多說什麼,取來小工具和消毒藥物,剛剛要剪開紗布,龍非夜便隨口說了句,「本王還以為至少得兩個月才好得了,顧北月不愧是院首大人。」
「那是太醫院的福氣。」
韓芸汐看似平淡,心下卻有些亂了。她原以為龍非夜不懂醫術,就不會懷疑那麼多的,沒想到終究逃不過他的眼睛。
龍非夜心口上這傷口本該幾個月才能恢復的,如今才一個多月就基本痊癒了,而且這一個月里龍非夜還經常不聽警告隨便亂動手。
龍非夜的身體底子好,自愈能力強,她手上的止血生肌藥藥效強大都是影響因素,但是,最關鍵的還是給龍非夜醫治的顧北月呀!
顧北月說龍非夜如果那天晚上不醒,就可能變成植物人,可事實證明龍非夜幾天後也能醒來;
顧北月說龍非夜的傷口一個月內得每天換藥,不能亂動手,不能運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可是龍非夜這一月里經常亂動,竟也都沒事。
如果醫治龍非夜的不是顧北月,他說了這番話,必定會被人當作庸醫;可偏偏醫治龍非夜的就是說這番話的顧北月本人!
要麼,龍非夜的體質太特殊了;要麼便是顧北月的醫術奇高,如今看來,只可能是後者。
所以。顧北月其實故意隱瞞了醫術。
韓芸汐很快就回過神,繼續手裡的動作,剪開紗布頭,隨即一圈圈打開,哪怕知道傷口已經痊癒了,她還是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龍非夜。
「本王是否該差人備一份厚禮,送到顧太醫老家去謝救命之恩?」龍非夜突然又說。
這時候,韓芸汐可真淡定不了了。
向來都是別人送秦王殿下厚禮,從來就沒秦王殿下送過誰厚禮(如果手鐲不算的話)。
秦王要送顧北月厚禮,那其實不叫送,該叫做賞賜,得走程序的。
一旦走起那些繁瑣的賞賜程序來,那就得先到太醫院查詢顧太醫老家的下落,然後找到顧北月。
這萬一沒找到顧北月,賞賜沒送是小事。欺君告病假那可就是大事了!
龍非夜這個壞傢伙分明是要試探顧北月!
「殿下,救命之恩豈是區區一份厚禮能償還的?」
韓芸汐這話一說完,龍非夜就挑眉看過來,她連忙又道,「顧北月身為太醫,救治殿下乃是他的職責所在,也沒什麼恩情可言。他沒將殿下醫壞了,那就該謝天謝地了,賞賜什麼的,依臣妾看就算了吧。」
韓芸汐這話說得那麼官腔,那麼漂亮,可實際上的意思卻是,「龍非夜啊龍非夜,顧北月雖然可疑,可是人家也沒在你性命垂危的時候下殺手。醫死你,至少人家不是你的仇敵,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龍非夜看了韓芸汐許久,才道,「人沒長進,嘴倒是長進了不少。」
「殿下謬讚了。」
韓芸汐沒敢看龍非夜,低著頭裝作很認真的樣子繼續處理傷口。
龍非夜竟也就沒了「送厚禮」的心,至於他背後是否有繼續調查顧北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安靜下來,龍非夜整個人都放鬆躺下去。閉上了眼睛。
韓芸汐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龍非夜的傷口上,在龍非夜的事情面前,不管是誰,都無法輕易擾亂她的心,搶走她的注意力。
屋內寂靜,屋外也一片靜謐,冷夜寒磣,北風漸大。
白衣公子就站在虛掩的窗外,他嘴角噙著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似乎永遠都沒有人,沒有事可以打破他這份來自內心深處的寧靜。
見韓芸汐完全將紗布解開了,他對傷口的恢復情況似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回過頭,就這樣悄無聲息消失在夜色里了。
龍非夜傷口上的紗布全都解開,因為一個月的包紮。心口那一大片皮膚慘白了許多,星星點點分布著些青黑色的藥汁殘跡。
就在臨近心臟的位置,留下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刀疤,在慘白的皮膚下顯得有些猙獰。
傷疤是身體留給主人的記憶。
韓芸汐看著這刀疤,回想起當初在幽閣的一切。再看龍非夜那張清冷緘默依舊的俊臉,她的心依舊還會怯。
龍非夜,幸好……幸好這個世界上至今還有你。
遲遲都沒動靜,龍非夜才睜眼看來,「怎麼了?」
「沒。沒事,讓傷口透透氣。」
韓芸汐一邊解釋,一邊處理掉那些藥汁殘渣,又做了消毒的處理,一切便都搞定了。
這衣服都還沒穿上呢,楚西風就匆匆闖了進來,「殿下,殿下!」
楚西風手裡拿了密函,似有非常緊急的事情。
可是,龍非夜卻不跟他著急,他什麼都沒說,只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楚西風見這床榻上的場景,也知道是王妃娘娘在幫主子處理傷口呢,可是,他偏偏意味深長地輕咳了兩聲,才退出門外。
搞得本坦蕩蕩的韓芸汐無端有了種做賊的感覺。
龍非夜倒是坦然,慵懶懶地說了句,「伺候更衣。」隨後,起身下榻,展平雙臂。
傷口都好了。還要人伺候?
不得不說,韓芸汐就是沒志氣,她非但不計較,反倒偷樂著。
笑不出聲,可笑意全寫在臉上。
她取來龍非夜乾淨的純白底衣,寬大的紫色軟袍替他穿上,雖然這個一個多月真正幫他更衣的機會並不多,可也不算少,她還是練習得很老練的。穿衣,整理衣領。袖口,系衣帶,腰帶,佩玉等,兩三下就搞定。
如果說毒術之外的第二門技能就是伺候這個傢伙更衣,會不會被一些人鄙視呢?
可是,韓芸汐她樂意,她高興!管別人怎麼說,自己高興自在便好。
她才不承認自己是什么女漢子,也不承認自己是小女人,她就是她自己,韓芸汐!
穿戴整齊之後,韓芸汐學著婢女的樣子欠身,恭敬地問,「殿下,可以傳楚侍衛了嗎?」
龍非夜愣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就隨手揉了揉她的劉海,自己走了出去。
韓芸汐愛極了他這個動作,她自己也揉了揉,整理好才跟出去。
「殿下,帝都來的消息,錢嶸和倉庫那些搬運工都能證明我們買的糧食出自國舅府之手。」楚西風帶來的是個好消息。
整個天寧都在稱頌龍非夜的豐功偉績的同時,也都紛紛議論著他上哪裡找來那麼多糧食。
他自然要給大家一個交待。
當然,他不會親自給出答案,他會讓國舅爺來給答案。
「於大人還有什麼沒說的嗎?」龍非夜淡淡問。
韓芸汐回答了倆字,「遺言。」
楚西風險些笑噴,他昨天剛去了一趟郡守牢房看於大人,於大人是戶部侍郎,在戶部僅次於戶部尚書,掌握著財政大權,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難纏。也不知道王妃娘娘是怎麼折騰他的,竟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連見了他這個侍衛都畢恭畢敬的,有問必答。
最神奇的是,於大人身上一點傷都沒找到,完全看不出是嚴刑逼供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