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何母被嚇的一哆嗦。
商飛捧著骨灰盒站起身，臉上堆滿了狠意，眼神幾乎都要吃人了，「滾！」
他本來就是大塊頭，只是平時臉上總是掛著謙和的微笑，所以給人一種老實憨厚的感覺。可是老實人也有底線，並且發起狠來比一般人要更嚇人。
顯然，他對何母的忍耐，已經快要到了極限。
何母瞥見他沾了骨灰的那隻手，緊握成拳，骨頭捏的嘎吱作響，嚇得瑟縮了兩下，「好好好，我滾，我滾。」
說完，便馬不停蹄的跑了。
商飛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一直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才低下頭，緊緊攥在一起的手指慢慢鬆開，掌心輕輕撫過骨灰盒的蓋子，「小晴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回家……」
轉身，身影消失在街口拐角。
——
兩天後，醫院。
吳先生和吳太太正在逗孩子。
「我們家團兒，總算是好了。」
「是啊，這幾天真是吃了大苦了，不過以後就好了，我們團兒健健康康的長大，再也不要生病了。」
「唉，也不知道那位商先生什麼時候來找我們要孩子，我這幾天真是提心弔膽的，一想到團兒要被帶走，我的心都快碎了。」說起這個，吳太太便又是淚眼汪汪的。
吳先生扶著她的肩膀，眼眶也是有些濕潤，「不要這麼想。孩子只是太小，做不了選擇。將心比心，誰不想跟在自己親生父母身邊呢？我們如果真的愛團兒，就該放她回去，和父母團圓。」
「是啊。」吳太太苦笑了下，又低頭在孩子的額頭親了一口，「可是我真的捨不得團兒……」
吳太太泣不成聲。
「哎呀，你這……」吳先生轉身去拿紙巾，卻無意間發現商飛站在門口。
他動作一僵，表情就跟見了鬼差不多，「商先生？」
吳太太轉身，看見商飛，就下意識的抱緊了孩子。旋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便又鬆開一些力道，看著商飛。
「商先生，進來坐。」吳先生把人請進去，又是倒水，又是洗水果的，很是客氣。
吳太太抱著孩子坐在病床邊，低著頭，一言不發。
商飛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所以便開門見山，「不用了。我今天是來接孩子的。」
夫妻兩皆是一僵。
吳太太又開始默默地掉眼淚。
吳先生扯了個笑容，還是把茶杯塞進了商飛手中，「應該的應該的……我先去辦理出院手續，等辦完了，你就可以帶孩子回去了。」
商飛放下水杯，「我去吧。」
他看了一眼吳太太，說：「你們好好跟孩子道個別。」
說完，從吳先生手裡接過一摞單子，轉身出去了。
辦理出院的人不多，商飛沒急著去辦，而是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半個小時。
等時間差不多了，他才辦理了手續，去住院部接孩子。
推開門，吳先生和吳太太都已經收拾好了，一個手裡拎著大包小包，一個抱著孩子。
吳先生上前一步，道：「商先生，我們想送你和孩子回去，你看……方便嗎？」
商飛點點頭，「方便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一起出了醫院，商飛掏出手機要打車，吳先生說：「坐我的車吧，我開車。你說個位置就好。」
「嗯。」商飛收起了手機。
上了車後，商飛報了個地址，吳先生就往那個方向開。
車內三個大人，帶個孩子，一片寂靜無聲。
開到一個路口的時候，吳先生就問：「我記得上回見商先生，是開著車來的？」
「是。」商飛接話，頓了頓道：「賣了。」
「哦……」吳先生便沒再多問。
到了地點之後，吳先生發現這是個破舊的老小區。
商飛在前面帶路，沒有安裝電梯的老小區，他住五樓。
用鑰匙打開門，面前出現的是一個很小的房子，裡面的東西雜而亂，門口還堆著很多的紙箱。
「您是剛搬來這裡嗎？」吳先生問。
商飛點頭，「是。昨天剛搬來，還沒來得及收拾。」
吳先生和吳太太對視一眼，還是沒忍住問出心中疑惑，「我記得您之前不是住在那個新小區嗎？怎麼……」
「房子賣了。」商飛說的雲淡風輕，「這是個二手房，破是破了點，但便宜。」
吳先生忙問：「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商飛搖頭，拒絕的很乾脆。
吳先生也不好再說什麼。
孩子已經在吳太太懷裡睡著了，吳太太問：「孩子的房間在哪裡？」
商飛推開主臥的門，把床鋪稍微整理了一下，「放這吧。」
吳太太把孩子放下，滿眼不舍的親了兩口，最終一咬牙，轉身哭著出去了。
她怕再多待一秒，她都會反悔，要跟商飛搶孩子。
吳先生尷尬的笑了笑，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您忙。」吳先生也是走的飛快，頭也沒回的那種，出門的時候還一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差點摔跤。
只是走出單元樓，夫妻兩上了車，愣是在車裡抱頭痛哭了半個多小時。
——
當天晚上，吳先生吳太太都沒睡著，夫妻兩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吳先生便起床做飯。
兩夫妻坐在餐桌上，相對無言，面對著桌上的早飯，誰也沒有動筷子。
過了好一會，吳先生開口說：「還是吃點吧，待會有人要來看房子。」
吳太太一怔，「當初賣房子是為了帶團兒走，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
孩子都沒了，還賣房子，去哪兒呢？
吳先生一頓，「確實沒這個必要了。」
他看了一眼妻子消瘦臉，發黑的眼圈，嘆了口氣道：「年輕的時候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海邊嗎？咱們把房子賣了，先去海邊度假，玩夠了之後，再決定去哪？」
吳太太搖頭，「我不走。團兒還在離城，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待在離城。我想她的時候，就偷偷的去看看她。」
說著話，眼淚又掉下來了。
吳先生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心頭仿佛被壓著一塊大石頭，又悶又痛。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