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這是命令！」高城伸手叫了一聲，見叫不住人，隨手將煙扔到桌子上，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這小破脾氣發作的真不是時候。」
接下來幾天，曾旭躲著高城去圖書館又泡了幾天，特意找了些士官的課程來學習，有點難，但不是很難。
等熟悉了基礎知識，學習進度就會快很多。
高城那邊到底將事情報了上去，頂著團長凝視的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無辜，表示自己已經認真和曾尋談過，他的態度很固執，勸不動。
為此團長親自找來曾尋坐了一個小時，了解了他心裡的想法後也有些無奈。
雖然確實能將人強制弄去進修，可這不是傷了彼此的感情麼。
反正年紀還小，後面再去學習，也不是什麼大事。
王慶瑞和參謀等人說起此事，態度也是非常統一，同意了曾尋的想法。
又過了幾周，曾尋在連隊裡過了第一個生日，同時也是給史今的送行酒。
連里甚批給曾尋買了一個大蛋糕，各種啤酒美食上桌，大家聚在一起喝了個暢快。
人人都是笑著的。
作為主角的史今和曾尋，得到了最大的關注。
兩人被三班的人圍在中間，三三兩兩的聊著天，難得日常很多。
「終於大了一歲，明天你就成年了，以後做事可不能再那麼任性。」高城拍著曾尋的手，縱容中帶著寵溺，心裡比自己過生日都還高興。
一想到曾尋錯過了這次進修機會，他就有些無奈。
「我大了一歲不是連長你大了一歲，總感覺連長你廢話更多了。」曾尋搖搖頭道，扯出自己的手，端起蛋糕吃起來。
「你還嫌棄我，白疼你了。」
高城抬手敲在她額頭上，輕輕用力敲了敲，動作親昵臉上帶笑。
「……連長，收一收你的神通吧。」
曾尋被他看的頭皮發麻，端起桌上切好的蛋糕放在他閒著沒事就知道欺負人的手上，屁股挪遠了些。
不過自己並未多想。
這裡是軍營，說話做事哪哪兒都沒什麼顧忌，偶爾說些肉麻的情話噁心人也不是沒有。
就看許三多對史今，那是怕渴了怕餓了，一副拳拳的兄弟情。
高城曾經還說史今『你曖昧』、『你肉麻』，她看這幾個詞語，用在高城身上也不遑多讓。
白鐵軍和甘小寧對視一眼，做著人看不懂的暗語，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們總覺得，連長高城好像把曾尋給當兒子養了，那是能給的都給了，做什麼事兒都想著人，這後來的新兵，比他們這些老兵都還讓人稀罕。
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轉念一想，兩人又覺得很正常。
人才嘛，重視一些很正常，更別提這幾個月曾尋給七連帶來的新變化，他們誰沒受到好處？
「18了也剛成年，還有進步的空間，連長，你不能對曾尋要求太高啊！」甘小寧偷跑過去，摟著伍六一的班長笑道。
「對嘛，我倒覺得曾尋現在過於老成，該弄出去見見世面，別整天就知道學習和訓練，以後出去了，別連怎麼坐車都不知道。」白鐵軍隨口道。
在他心裡，曾尋這孩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高的自覺性，逼得他以前這個懶貨，現在都跟著奮進起來。
卷的那是欲生欲死，又樂在其中。
「瞎說什麼，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伍六一瞪了白鐵軍一眼，生怕他教壞孩子，見他還要反駁，比了比拳頭威脅才讓人閉嘴。
曾尋聽著幾人說話，一邊將吃完的蛋糕殼放在桌上，邊擦手邊看向史今道：「班長，你這次去士官學校，一定好好照顧自己，照白鐵軍說的，多見見世面，以後回來給我說說~」
「對對！我從來沒去過那地方，也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白鐵軍連連點頭，眼中充滿了憧憬。
「那裡肯定有很多電腦，能學很多新技術也不一定，等回來，班長也給我們開開課。」甘小寧笑嘻嘻道。
許三多大口大口吃著蛋糕，臉上帶著傻笑。聽了這話跟著應和了一聲。
知道班長是去進修，以後還要回來，許三多高興極了。
他又不是真傻，知道這是好事，也為班長高興。
雖然心裡有點兒傷感，但三班的其他戰友還在，他也沒有那麼傷心了。
會餐結束，收拾好場地，大家回歸了正常訓練。
與此同時，新一年的招兵工作開始，上一次是鋼七連訓練新兵，今年的新訓工作則落在了紅三連的身上，由紅三連進行新兵的培訓工作。
去年碰了一鼻子灰的紅三連連長，總算得償所願，招了幾個不錯的新兵。
這段時間，連隊的訓練狀態也鬆了一些，轉而開始泡起了圖書館。
因為大家深刻的認識到，文化課程，也是他們訓練的重要一環。
隨著史今的離去，成了老兵的許三多，漸漸也成熟起來，各方面也自立了許多，就是還是容易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傻事。
加上有甘小寧和白鐵軍兩個活寶在，鋼七連的氣氛無比融洽。
安穩的過了半個月。
團里突然下了命令下來，讓鋼七連派出曾尋、成才、許三多和伍六一四個人一起去師部參加夜間射擊示範和夜間射擊表演賽。
本來以許三多的射擊成績，還達不到去的標準。
原本名單中是另一名二級士官的機會，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問題，團部名單下來之後，那人的名字沒有了，換成了許三多。
這可是在師裡面露臉的機會！對許三多來說，幾乎是一個天大的餡餅。
而能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及班裡的戰友一起參賽，在許三多看來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做有意義的事情，他就高興。
而敏銳一些的人，已經從裡面感覺到不對勁。
伍六一和成才對視一眼，帶頭上了車。
看著團部的車載著鋼七連的四人漸行漸遠，辦公室里，高城深深皺起了眉頭。
指導員洪興國因為這件事，特意找到了高城的房間。
「老高，依我看吶，臨陣換人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命令到了，很可能已經到了團部。」
「……我知道。」高城拿著飛鏢，重重射中靶心，臉上面無表情，眼中心事重重的模樣。
「就這情況，咱倆得準備準備了。」洪興國低沉說道。
「準備？怎麼準備啊？」
高城捏出一顆糖，塞在嘴裡咬住，手裡將糖紙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里。
「你想啊，鋼七連這麼多年了，我們倆也在這待了這麼多年了，就算是沒了，也得讓大家笑著走啊。」
這話沒人愛聽，特別是作為連長的高城，頓時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扯著嗓門吼道：「笑著走？你說的倒是輕巧啊，怎麼笑，你給我笑一個唄，快笑啊。」
高城的聲音很大，洪興國連忙過去把門給關上。
「這是大勢所趨，我們沒得辦法，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好準備，給大家留下最後一個好印象，開開心心的走。」
洪興國擔任鋼七連的指導員這麼多年，對鋼七連的感情不比高城少。可他也清楚的明白，這次的改革，鋼七連勢在必行。
之前的山地演習，就是一次探底。
如今刀就要落下，說什麼，也無法阻擋連隊改革的步伐。
可高城卻沒辦法接受這個結果，鋼七連作為老牌紅色連隊，這麼多年的歷史，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而鋼七連，也有著他自己付出的心血。
「開開心心的走？伱在放屁，這情況誰能走得開心？」高城紅著眼睛大吼道。
眼見高城的情緒控制不住，聲音越來越大，很可能被別人聽見影響士兵訓練。
洪興國擺了擺手，緩和氣氛：「行吧，你現在情緒不對，我知道你需要時間緩衝，那你在這裡靜靜吧，我相信你能想得通的。」
說完走出門外，關上門口長長嘆了口氣。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高城雙手插兜，站在窗前久久凝視著車輛離開的方向。
……
師部會議室。
相關團級單位的領導，都在接到師部命令後，集結到了這個會議室里。其中702團團長王慶瑞，赫然在列。
「起立！」
隨著一聲口令，所有幹部全部站起身。
會議室大門推開，兩名大校軍銜的軍官推門而入，穿過王慶瑞的身後，徑直走向了最前方的主位上。
這種軍銜，能坐到會議桌主位的，兩人的身份不用多說，就是師部的龍師長和師政委！
龍師長站在座位前，向所有人敬了個禮，微笑著說道：「我很感謝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使我更加有信心了，謝謝你們，都坐吧。」
一眾團級幹部應聲坐下，政委也取下帽子坐下。
只有龍師長依舊站著，把帽子取下放在桌子左前方，目視全場說道：「今天開會的主議題，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剛剛結束的對抗演習，讓我們大家都很清楚，時代變了，戰鬥方式變了，改革，勢在必行。我們一直在改，一直在觸及筋骨，從摩托化到半機械化，從半機械化到機械化。現在呢，新的改革又來了，我們需要從機械化走進信息化時代，這是一個無法跳過的大趨勢。在座大多數都經歷過前兩段進程，坦白的說，不輕鬆。」
「但其中最不輕鬆的工作，毫無疑問還是人走和人留，很多光榮的老部隊，都不得不送走。
從情感上來講，我們確實捨不得，但是從部隊未來發展的需要和宏觀上來，必須要這麼做。」
龍師長說完，目光直接看向王慶瑞的方向道：「王團長！」
「到！」王團長繃著臉站起來，聲音不是那麼洪亮，情緒肉眼可見不怎麼高。
龍師長能理解王團長的感受，緩步走到王團長身後，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大勢所趨，師黨委把702團作為試點單位，一支老部隊可能會被撤掉，你得做好準備工作。」
儘管早就聽到了風聲，但真正到了這一刻，依舊讓他很難接受，眼眶一下紅了。
只是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王團長咬著牙堅強回道：「責無旁貸。」
「有什麼困難，可以直說。」
龍師長輕聲道。
鋼七連是一支光榮的連隊，一支從抗美援朝走過來，堅持到今天也格外出色的連隊。
可在改革的大風潮下，就需要老同志起帶頭作用，需要老同志帶頭做出犧牲。
而鋼七連如今的職能--偵察，也已經有了特種大隊這樣的多功能替代兵種，卻遠遠還比不上特種大隊這樣的實力。
信息化浪潮下，改革勢在必行，他們別無選擇。
龍師長對現在的鋼七連有所熟知，甚至對裡面那個叫曾尋的士兵也聽過好幾次，這樣一個全連都是精英的連隊，要是能補充到各個其他連隊去，能起到非常有效的補強作用。
一個連隊的強不是強，一個團的強也不是強。所有連隊的強，才是真正的強。
用鋼七連試點改革，一舉多得。
這樣的前提下，沒有人能改變。
王團長對此心裡也清楚，大勢不可擋，只悶悶的說道：「最大的困難，你已經說過了。」
最大的困難，毫無疑問就是人走和人留，對王團長來說，這是個艱難的抉擇。
「能克服嗎？」師長問道。
王團長深吸一口氣，神色嚴肅道：「能，能克服。」
「好。希望702團儘快的拿出部隊重整方案。」龍師長手放在王團長的背上表示安撫，對王慶瑞的配合，還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方案不是針對我一個人，也不是一群人，它是針對著一支部隊，我需要時間。」王團長說道。
時間，改革最缺的，就是時間。
「我提醒大家，我提醒我們的幹部，請務必要有時間觀念，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龍師長目光移開，落在其他團幹部的身上，仿佛是在對其他人說，其實也是在敲打王團長。
無奈的王團長只能認輸，心中苦笑著道：「一個月，給我一個月時間。」
「行，不過，要具體到個人。」
「是！要具體到…個人。」王團長說話的聲音哽咽著，眼眶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