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里奧斯精銳連隊比起來,偵察連的陣型就簡單多了。
全連三個排總共121人,他們按照敵方的陣型也排成了三排三列,每排四十人。
隊伍里沒有鼓聲也沒有笛聲,只有身後插著的日月紅旗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一旁的陳雄站立如松,面無表情地喊道:
「擊斃敵人不叫本事,指哪打哪才是神槍手,今天讓我看看你們三個月來的訓練成果。」
沉默的偵察連頓時響起了直衝雲霄的怒吼聲:
「獨立團,殺……殺……殺……」
看著飽滿的士氣、高昂的鬥志和宛若實質的殺氣,陳雄點了點頭,沉聲下令:
「射擊!」
剎那間槍聲大作,第一排士兵射擊結束立刻蹲下,拉動槍栓退殼上彈。第二排緊隨其後,瞄準、開槍,接著蹲下上彈,隨後是第三排……
子彈猶如是狂風捲起的海浪,帶著呼嘯聲層層疊疊地向敵方的陣營拍擊而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手持望遠鏡的里奧斯驚呆了。
只見前排的斧盾手猶如被收割的麥子似的一排排的倒下。
這盾牌雖然很大,可在行動中總會露出腿腳或者胳膊。
那一個一個倒地哀嚎的士兵不是小腿被擊穿,就是胳膊被打斷,有的腦袋只露出一個帽檐,金屬頭盔帶著腦殼一起被掀飛。
就算偶爾有些子彈打在藤牌上,可那子彈穿透藤牌後竟是威力不減,直接可以把後方穿著鎧甲的士兵直接擊斃。
短短半分鐘,里奧斯精銳連隊的斧盾手已經被打沒了,鼓聲、笛聲嘎然而止,接下來就是成片的火槍兵倒下。
超遠的射程、極度的精準、令人恐懼的穿透殺傷力,這種打法完全顛覆了里奧斯的認知,他從來沒見過,也沒想過排槍戰術居然可以這麼用。
他頓時感到脊背發冷,呼吸變得困難,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讓他苦思冥想的計謀看起來猶如肥皂泡一般,不堪一擊。
眼看著阿爾瓦羅嗷嗷叫著,揮動戰錘就要衝鋒,里奧斯連忙高聲大喊:
「停!我方認輸,認輸……」
從軍十多年,經歷過大大小小戰役數百,他還從來沒有過這種無力感,這不是打戰,這完全是碾壓,是毫無還手之力的被屠殺。
見對方騎兵的衝鋒停了下來,己方的命令卻沒有下達,陳雄眼睛微眯,舉起步槍對著那個拿著長柄戰錘,嗷嗷叫囂的敵軍將領就是一槍。
子彈從敵方的眼睛穿透而過,擊中鐵盔,頓時一團血霧炸開,紅的白的隨著鐵盔飛起,阿爾瓦羅一個翻滾,摔落馬下。
「認輸,我們認輸了!」里奧斯對著朱琳澤歇斯底里地叫著,兩行淚水順著慘白的臉龐滑落。
「呀,被你威猛手下的氣勢所吸引,忘記下命令了,不好意思。」朱琳澤滿臉的歉意,隨即揮了揮手:
「停止射擊,讓教官帶隊回營做戰鬥總結。」
在獨立團,每一次戰鬥之後,上到指戰員下到參戰士兵都必須寫戰鬥總結,寫得好的還會被其他連隊學習,同時受到表彰。
沙灘上,獨立團出來觀戰的士兵頓時響起了海潮般的歡呼。
偵察連的士兵則是集體朝著紅旗敬了個軍禮,在陳雄的帶領下,有序地撤回了營地。
遠處里奧斯兵團的將士都是滿臉複雜。他們有的心懷恐懼高呼著上帝,有的為了失去榮耀而失聲痛哭,有的雙目空洞猶如丟了魂,唯獨沒有了之前那種憤懣和不甘的情緒。
……
指揮大樓,會客室。
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乙雅安笑吟吟地起身,給諸位斟酒,邊倒還邊歉意地說道:
「做得都是些中式菜餚,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里奧斯雙目無神,還處於失魂狀態,亞倫卻是連忙從乙雅安手裡接過酒壺,帶著謙卑地笑容說道:
「伺候各位大人是僕人的職責,這等事情還是我來吧。」
乙雅安也不謙讓,把酒壺讓給了亞倫,隨即又對一旁的勤務兵說道:
「給里奧斯將軍拿刀叉過來,他可能用不慣筷子。」
「雅安夫人,辛苦了。」加斯帕爾微微躬身,隨即看向一旁的兒子,肅聲道:
「里奧斯,父親曾經和你說過,對強者而言輸贏並不關鍵,關鍵的是你從失敗中能吸取什麼教訓。
今日王子閣下給你上了一堂生動的戰術課程,難道你不應該進杯酒嗎?」
父親的話猶如當頭棒喝,一下子把里奧斯驚醒,掙扎片刻,俊秀煞白的臉上露出陰柔的笑容,他提杯看向朱琳澤:
「抱歉, 之前並不知道團長閣下的身份居然如此高貴,是里奧斯怠慢了,還請您不要介意。」
能屈能伸,是個人物……朱琳澤內心評價,隨即端起杯子建議:
「來,讓我們共同舉杯,一來歡迎里奧斯將軍的到來,二來慶祝我們首次合作的成功。」
張順慈、乙雅安、陳雄、傅山隨即也是態度謙和的端起了杯子,一下子,室內的氣氛變得舒緩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里奧斯也從戰敗的沮喪中擺脫了出來,雖然他對陳雄恨之入骨,可還是露出笑容,帶著請教的語氣問道:
「陳雄中校,請問這次使用的麥朗步槍有何不同嗎?
之前我用亞倫帶來的步槍試過,就算能擊穿藤牌,可並不能擊傷躲避其後的士兵。」
陳雄沒有搭理,只顧吃菜喝酒,傅山見狀,接過話題笑道:
「里奧斯將軍有所不知,這槍沒有變化,變化的是子彈,在我們獨立團,無論是手雷還是子彈都分很多類型。
而這乙號白銀彈本來是用來應對聖殿騎士團那種重甲騎兵的,沒想到卻讓你們先嘗了鮮。」
乙號白銀彈不是白銀做的彈頭,而是套了淬火硬化鋼芯的鉛彈,為了區別鍍銅的普通1彈頭,在這彈頭的外殼用銀貢齊鍍了一層白銀。
朱琳澤搗鼓了這麼些天,做了幾樣小玩意,其中一樣就是這乙號白銀彈的彈頭。
聽這麼一說,里奧斯有點迷糊,加斯帕爾卻是激動了起來,他顫聲問道:
「這麼說,王子閣下已經同意劫取寶銀的建議了?」
朱琳澤喝了口酒,笑著說道:
「同不同意這個要看參謀長的意思,在獨立團,參謀長的意見可是至關重要的。」
傅山見幾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捋須說道:
「雖然獨立團現在不缺銀子,可為了表示與凱賽達家族合作的誠意,我給團長的建議還是幫一把。
一來,可以緩解凱賽達家族與我們貿易的經濟壓力。
二來,斷了西班牙的白銀來源,必然可以提高凱賽達家族在總督府的地位,甚至還可以幫助加斯帕爾先生渡過審查危機。」
傅山的話說得很漂亮,卻很有道理。
如今西班牙在歐洲戰爭不斷,王室的揮霍標準也不可能下降,財政的壓力非常之大。
而斷了他們一年的中國貨和白銀的收入,直接可以讓王室陷入經濟危機。
而作為王室經濟的重要來源之一,此時罷免加斯帕爾馬尼拉貿易總指揮的事情就顯得不合時宜。
假如運作順利的話,西印度事務委員會和貿易署甚至會撤銷對加斯帕爾的審查。
里奧斯還想詢問一些關於乙號白銀彈的細節,卻是被加斯帕爾打斷,他端起酒杯,喜氣洋洋地說道:
「能與獨立團合作是凱賽達家族的榮幸,在這裡,我敬諸位一杯。」
「且慢,」傅山按了按手,等加斯帕爾尷尬坐下,才徐徐說道:
「獨立團可以參與劫取寶銀,不過有幾點要提前說清楚。」
見加斯帕爾點頭,他才繼續說道:
「首先這次獨立團的隊伍不會出現在明處,我們只在暗地裡輔助。
其二,你們必需提供在新西班牙總督區行動的一切便利,包括身份、情報、馬匹等等。
其三,若是我們發現你們的情報有誤或者敵方的戰力遠超預計,我們會提前撤退。
最後,若是計劃成功,三個月內,羅克塔島的漢人和四百萬比索白銀必需一起送至聖迭戈海灣。」
聽到這話,加斯帕爾臉色有些難看,本來想讓獨立團打主力的,沒想到人家只是做輔助,想了想,他為難地說道:
「諸位也清楚,那聖殿騎士團有300百重甲騎士,而且他們的鎧甲可以抵禦重型火繩槍。
若獨立團只提供三十支麥朗步槍和一箱手雷是不足以應付的,若是我們傷亡慘重,死人是小,被發現了端倪那整個計劃就失敗了。」
「三百重甲騎士交給我們,其他不管。」一直沉默吃菜喝酒的陳雄突然抬頭,沉聲說道。
聞言,加斯帕爾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里奧斯卻是不放心道:
「那貴團打算派出多少人助戰?」
「一個排三十人。「陳雄語氣平淡。
「三十對三百聖殿騎士,這絕無可能。」里奧斯似乎是被侮辱了,尖聲叫道。
陳雄瞟了里奧斯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
「剛才的對戰若不是需要手下留情,我能用三十人能把你的連隊全屠了。」
「你……」里奧斯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嗓子,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很無力。
一個小時前,己方的混合連隊四百多人對戰獨立團的一百二十人,對方零傷亡。
己方不僅一槍未發,還被傷了一百九十多,戰死十七個。
這還是對方手下留情,若是全力進攻,自己的這四百多號人還真有可能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