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曼加斯翻譯後,科奇西一臉嚴肅,他用拳頭拍打著胸膛,用磕巴的納瓦特爾語說道:
「狩獵中,不聽頭領命令者,死!」
朱琳澤對科奇西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冷秉:
「你的作戰建議是什麼?」
知道這是考教自己,冷秉不敢怠慢,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從現在的形勢看,正面進攻幾乎不可能,我的建議是潛入谷內,趁夜偷襲。」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指著地圖的西北角:
「郎子聰和他上百個工匠學徒住在西北角的第四環和第三環,我們可以從這裡突破進去,用手雷襲殺住在二環的番子士兵和軍官。
我計算過,一共有16棟木板房,每房中有人10-12人不等,以我們手雷的威力,每房間一顆就夠。
只要消滅了番子士兵的主力,再收拾別的零碎就簡單了。」
陳雄看著地圖,順著冷秉的思路發問:
「夜間的巡邏情況怎麼樣?」
似乎是早就準備好了應答,冷秉不假思索的說道:
「廣場和二環街道由番子的小隊巡邏,三環街道和四環外圍是番子頭領帶著五個卡西亞士兵巡邏。
外部每小時巡視一次,廣場內有兩支巡邏隊不間斷巡視。
只要消滅了二環的番子士兵,再組織火力強攻廣場和市政中心,大事可成。」
朱琳澤笑了笑,看向其他幾人:
「都談談自己的看法。」
袁天赦率先開口:
「俺覺得可行,這炮台的射程夠不著小鎮,潛入之後對我等就沒了威脅。
等打下小鎮,抓住番子的頭頭腦腦,不怕炮台不投降。」
陳雄沉默了片刻,眉頭緊鎖道:
「關鍵在於卡西亞人的態度。我們雖不求他們助陣,但至少希望他們保持中立,不與我們為敵。
否則,我們將腹背受敵,處境堪憂。再者,我們人手緊張,手雷也所剩無幾,若被夾擊,後果不堪設想。」
冷秉接過話頭,鄭重分析道:
「卡西亞人對番子的殘暴行徑早已心生不滿,一旦局勢對番子不利,我相信會選擇站在我們這一邊。
此外,郎子聰在卡西亞人中頗有聲望,他能調動上百學徒協助我們。因此,我認為這個計劃值得一試。」
待幾位指戰員發言完畢,朱琳澤整理了思緒,開口說道:
「各位的意見都很不錯,不過,我認為應該這樣打……」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
翌日凌晨,時間剛過了四點。
此時科切拉山谷內的各種作坊都停歇了下來,除了瀑布那磅礴有力的衝擊聲外,谷內陷入了沉寂。
在小鎮的中心廣場上,兩隊巡邏兵身披戰甲,手持火把,正進行著日常的巡視。
突然間,一名巡邏兵小隊長發現,自軍械庫的方向,有一黑影迅速竄出。他還未來得及發出警告,那黑影已猛地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抱住頭部。
「有刺客!有刺客!」隨著尖銳的喊聲響起,兩隊士兵迅速向那人的位置衝去。
就在這時,「轟隆隆……轟隆隆……」的爆炸聲不斷響起,火光瞬間照亮夜空,軍械庫的屋頂在濃煙中沖向高空,整個建築被炸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氣浪夾雜著木頭的碎片四處亂飛,來不及躲閃的十幾個士兵被衝擊波掀翻在地,臉上身上全被木頭碎屑扎得鮮血淋漓。
一名小隊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的一幕愣住了,軍械庫已消失不見,地上呈現出的大坑還在冒著熊熊的烈火和濃濃的黑煙。
和軍械庫隔著有七八米遠的市政廳,一側的圍牆全部坍塌,此刻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正站在三樓的窗戶邊對外驚恐地大喊:
「護衛……護衛……」
「糟糕!」小隊長面色凝重,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
他來不及多想,抬腿就要衝向市政廳,危難救主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轟隆隆……轟隆隆……」就在這時,更加強烈的爆炸聲從身後傳來。
大地顫抖著,只看到廣場外圍的房屋同時爆炸,一時間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幾個士兵渾身冒火,從廢墟中衝出來,痛苦地在地上嘶嚎、翻滾。
「上帝啊!」小隊長被眼前的煉獄景象震驚得目瞪口呆,他望向市政大廳,又瞥向廣場外的兵營宿舍,表情瞬間凝固。
「噗嗤!」短劍刺入身體的聲音突兀響起,小隊長低頭望去,只見一把蛇形短劍從他胸口透出。
他試圖扭頭查看,但快速失血讓他頭暈目眩,隨即癱軟在地,氣息全無。
「征服者失敗了!殺了那些畜牲,為族人報仇!」隨著敲鑼聲和吶喊聲此起彼伏,朱琳澤塗滿油彩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火光映照下,他收起帶血的克力士劍,從背後取下麥朗步槍,猶如死神降臨,開始無情地收割四處逃竄的士兵。
突擊小隊在解決掉敵軍主要目標後就開始分散開來,有去廣場和朱琳澤匯合的,有去守護作坊糧倉的,而把戰鬥的任務留給了阿帕切人和暴起反抗的卡西亞人。
卡西亞人一開始還不敢反抗,可看到市政廳和白人兵舍燃起的熊熊大火之後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隨後,郎子聰帶領上百名卡西亞學徒,敲鑼打鼓,四處奔走,高呼征服者失敗、卡西亞人報仇的口號,瞬間點燃了人們心底積壓的怒火。
無論是屯兵還是工匠,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抄起了木棍、板凳、板磚衝出了家門。
這一出來才發現,有人卻是搶了先,他們上身赤裸,後背手臂上帶著特有的部落紋身,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握著馬刀,面貌猙獰,兇猛無匹。
「阿帕切人……是阿帕切人!」此刻有卡西亞人反應了過來,他們一時心情複雜,曾經的偷牛賊卻是來拯救他們了。
看著那些昔日裡把他們當成畜牲一樣的白人被打得抱頭鼠竄的樣子,卡西亞人頓時就爆發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昂揚鬥志,發了瘋似的衝上去又撕又咬……
當太陽升起,金色的陽光再次灑滿科切拉山谷時,除了市政廳外跪著的幾十個俘虜之外,小鎮內再也沒有活著的白人。
會客大廳,朱琳澤踩在圖案精美的天鵝絨地毯上,打量著周圍巴洛克風格的奢華裝飾和陳設,忍不住感慨,雖然只隔著一個廣場,不過百米之遙,卻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突然壁爐上一幅油畫吸引了朱琳澤的注意,那是一幅肖像畫,畫中之人面容瘦削,目光銳利,穿著一襲主教的紅衣長袍。
黎塞留!法國紅衣大主教的畫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朱琳澤心生疑惑。
這位紅衣大主教,就是朱琳澤之前說的歐洲權勢滔天的兩人之一。
雖然黎塞留只是法蘭西的首相,可卻是能讓法王路易十三言聽計從的存在。
為了實現「君王至上、國家至上」的強國夢,黎塞留對內採取了鐵腕政策,平定內亂,鎮壓宗教紛爭,並掃清了貴族勢力的障礙,建立了高度集中的君主王權。
對外,他施展高超的外交手腕,巧妙利用國際局勢,先後促成丹麥、瑞典出兵對抗哈布斯堡王朝聯盟。
當各方實力消耗殆盡之際,他果斷派兵出擊,領導新教聯盟擊潰天主教聯盟,結束了長達三十年的戰爭。
此戰迫使神聖羅馬帝國割讓土地,並簽署了《威斯特伐利亞和約》。
儘管他是天主教的樞機,卻在打壓新教的同時,鎮壓天主教耶穌會的挑釁。
雖然他是穿袍的伯爵,卻在加強郡主集權的過程中,處死了公爵二人,伯爵四人,其它大貴族四十一人。
在黎塞留眼中,神權、貴族、百姓乃至盟友,都需臣服於法蘭西國王和法蘭西王國。
在他執政的十八年裡,國家的軍事、經濟、文化均得到了飛速發展。他的能力和智慧,堪比法國版的諸葛亮加商鞅。
正是這個人,奠定了法國未來200年稱霸歐洲的基礎。
剛開始,朱琳澤就覺得這美洲棋局博弈的背後沒有法國有些奇怪,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正想著,護衛張豹快步進入廳內,敬禮稟報:
「團長,郎子聰求見。」
朱琳澤沒有接話,反問道:
「外面情況怎麼樣?」
「鎮內戰鬥結束後,卡維亞人又對棕櫚林里的箭樓發起了攻擊,結果損失慘重,現在他們想讓郎子聰來求援。」張豹言語之中帶著不滿。
「和我們的人發生衝突麼?」
張豹想了想,搖頭:
「這倒沒有,他們似乎很怕阿帕切人,見到有阿帕切人駐守的地方,都躲開了。」
朱琳澤在一張覆蓋著精緻刺繡的胡桃木沙發上坐下,點了點頭:
「讓他進來吧。」
俄傾,一個中等身材,短袖打扮的俊朗青年走了進來,見到朱琳澤的樣貌,他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