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群星閃耀,地上烈火熊熊,荒無人煙的亡靈谷幾百年來也沒有像今天這麼熱鬧過。
朱琳澤和科奇西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相視而立,兩旁是數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一側熱鬧非凡,七八百個被解除了束縛的梅斯卡萊羅人圍在科奇西的周圍又喊又叫,似乎在為他們的族長吶喊助威。
另一側,刨去看押俘虜的突擊隊員,站在朱琳澤身後的只有陳雄、袁天赦和張靜君三人,顯得有點形單影隻。
此時,身材火辣的吉拉尼莫走到兩人中間又唱又跳,似乎是舉行著什麼禱告儀式,片刻後,她仰望蒼天,展開雙臂,嘴裡念念有詞。
接著就看她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土走到科奇西面前,祝福道:
「哥哥,龍神會保佑你的。」
說著就把沙土撒在了對方的頭、四肢和腳上。
猶如是被刺激了的野獸,科奇西咆哮一聲,雙拳把自己的胸脯砸得咚咚響。
「難道這就是阿帕切族的龍之祝福?」張靜君看得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全場的人全愣住了,只見那少女給科奇西祝福完,又走到了朱琳澤的面前幫著祝福起來。
袁天赦驚訝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他看了看陳雄,發現對方也是目瞪口呆的模樣。
「這小黑皮,春心都動到我弟弟身上了,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張靜君柳眉倒豎,急著就要上前阻攔。
陳雄一抬胳膊擋住了張靜君,搖了搖頭:
「對方並無惡意,看看再說。」
「教官,這還看不出來嗎,那蠻族小黑皮喜歡上團長了。」張靜君面帶著急。
「喜歡又如何?咱船上愛慕團長的女人還少嗎?」陳雄斜了張靜君一眼,表情平淡。
此刻科奇西雙目赤紅,猶如一隻暴躁的雄獅,對著不遠處的兩人嘶吼咆哮。
在他看來,妹妹是美麗的精靈,智慧的化身,是龍神賜給部落的使者,可她卻給他族的男人祝福,一股酸溜溜的感覺變成了火油,頃刻之間在血管中燃燒了起來。
朱琳澤也很無奈,講真,他只想和眼前的部落搞好關係,並沒有想收服。
兵在精不在多,船上的那一千多號人才剛上正軌,這要是再加入七八百個思維還未開化的土著,這隊伍還怎麼帶?
但是盛情難卻,人家一番好意,總不能將別人拒之門外,無奈之下,他只能閉著眼慢慢調息,開始運氣,任由對方去搞什麼儀式。
做完儀式,吉拉尼莫突然湊到朱琳澤身前柔情說道:
「打敗哥哥,我就是你的女人。」
這話差點讓朱琳澤破功,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雌豹般的少女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挺著胸擺弄著小蠻腰,退了下去。
科奇西再也忍受不了妹妹的眉目傳情,嗷嗚一聲飛奔上前,跳起來就是一個膝頂。
還在愣神中的朱琳澤來不及躲閃,只能豎起兩臂擋住了面門。
這一記膝頂實實在在的夯在了朱琳澤的胳膊上,巨大的衝撞力讓他不由得倒退了好幾步。
還好有硬氣功護身,不然這一下子臂骨不碎也得裂開……朱琳澤暗自慶幸,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臂,面帶微笑地朝著對方勾了勾手:
「速度不錯,力量不夠。」
眼看一擊未成,這更激發了科奇西的凶性,他一蹬地面,猶如犀牛一般就拱了過來。
朱琳澤淡笑,抬手就扣住了對方的腦門,腳下放勾,側身一帶,科奇西就順勢飛了出去。
要擊敗野蠻就必須用野蠻的方式,朱琳澤沒有任何心慈手軟,在對方還未爬起來,衝上前去,一手抓住對方的頭髮,一手扣住兜襠布,直接把科奇西舉了起來。
這一下子把梅斯卡萊羅人都看呆了,科奇西是部落中最好的獵手,不到18歲就殺過兩頭野牛一隻黑豹。上次西班牙人進攻,他還用標槍射死了一個西班牙人,可這……
朱琳澤毫不費力地舉著兩百多斤的科奇西,旋轉了整整半分鐘,然後猛地將其扔了出去。
科奇西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被重重地砸落在地,接連滾出了好幾米才停下。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但頭暈目眩,腳底打滑,幾次嘗試都未能成功。直到第三次,他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看著科奇西如同醉酒般搖搖晃晃地再次沖向朱琳澤,吉拉尼莫迅速擋在了他身前,高聲喊道:「哥哥,你輸了,作為龍神的子孫,你不能耍賴。」
面對妹妹那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科奇西嘴角抽搐,半晌,一聲嘆息,無奈地單膝跪地,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吉拉尼莫走到部落族人面前,神情肅穆,目光堅定,指著朱琳澤高聲宣布:
「從今往後,他,將成為我們部落的新首領,他將引領我們戰勝嚴寒、飢餓與殘暴的敵人。歡呼吧,梅斯卡萊羅的族人們!」
阿帕切人崇尚強者,對這位拯救了他們部落的印第安人更是敬仰有加,更何況他還擊敗了首領的繼承人。
一時間,土人們紛紛衝到朱琳澤身邊,磕頭跪拜,口中發出歡呼和祝福,儘管他們的語言對於朱琳澤來說難以理解。
朱琳澤並沒有虛偽地推辭,在這片血腥的土地上,只有絕對的強者才能制定規則,只有規則才能把深處煉獄的印第安人拉回人世間。
科奇西雖然不甘,可還是接受了現實,他走到朱琳澤跟前,五體投地地行了跪拜大禮。
施禮完畢,起身就問:
「頭領,之前說的話還算嗎?」
看著猶如牛犢子一樣強壯的科奇西,朱琳澤疑惑道:
「哪一句?」
科奇西指著不遠處跪著的俘虜,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語氣森然地說道:「把俘虜交給我,我要用他們來獻祭。」
朱琳澤點了點頭,直接了當地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對於那些屠殺了你族人的傭兵,交給你們自然沒問題,不過非作戰人員不行,我留著還有用。」
科奇西沒有聽懂朱琳澤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妹妹。
吉拉尼莫,作為部落薩滿的繼承人,從小就被視為能夠與神靈溝通、治癒疾病的人,同時也是部落中最博學多才的存在。
她邁步上前,認真詢問道:
「是那些拿過武器的俘虜都給我們是嗎?」
「不錯。」朱琳澤點頭,想了想,還是好奇道:
「你們說的獻祭是什麼樣子的?」
吉拉尼莫還未說話,科奇西理一臉殺氣地插話道:
「自然是挖出心臟,砍下頭顱,心臟給族人分食。」
聽到此話,連被稱為蠻子的袁天赦臉皮都抽了抽,他用蹩腳的納瓦特爾語問道:
「是把活人的心臟挖出來,然後吃掉?」
科奇西沉思片刻,最終點了點頭,說:「是的,獻祭需要新鮮的血液和跳動的心臟,這樣神靈才能感知到。」
「殘忍、野蠻!」張靜君憤怒地指著土人罵道,她的胸膛劇烈起伏,顯得情緒十分激動。
陳雄見狀,也站了出來,他面無表情,聲音冷冽:「殺人可以,但虐殺不行。
我們軍隊有紀律,其中《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最後一條明確規定,不虐待俘虜。」
聽到陳雄的話,不少懂漢語的土人開始喧鬧起來,他們情緒激動,朝著朱琳澤等人大聲嚷嚷,表達著不滿和疑惑。
「不可教化。」張靜君面色冰冷,噌的一下就拔出了克力士。
「閉嘴!」此時,清亮的聲音響起,等眾人安靜下來,吉拉尼莫才走到朱琳澤身前,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俯身問道:
「偉大的頭領,世世代代的印第安都是這麼對待戰俘的,無論是瑪雅人、曾經的阿茲特克人還是我們阿瓦卡人都是如此,這是敬獻給神靈的禮物,也是溝通神靈的方式,您也是印第安人,為何要反對?」
朱琳澤有些牙疼,這特麼怎麼解釋,說這不文明,不人道?土人能聽懂才怪!
能對付宗教的只有宗教,能對付信仰的只有信仰,朱琳澤稍作沉吟,心生一計。
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高聲問道:
「知道你們的先祖為何觸怒了龍神,而被驅逐到這片土地上來麼?」
聞言,一些聽懂話語的土人臉色變得凝重,他們小聲地向著周圍的族人翻譯著兩人所說的話。
吉拉尼莫精緻的面容上帶著困惑,皺了皺略濃的眉毛:
「代代相傳的信息中,並未記載此事。」
朱琳澤點了點頭,看向無數迷茫的目光,高聲說道:
「我和我的夥伴並不是印第安人,我們來自東方,但和你們一樣,也是龍的傳人。」
聞言,諸多土人都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他們嘴巴張的老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吉拉尼莫那宛若星辰的眼眸突然瞪的老大,幾秒後,才顫聲問道:
「難道你們是從東方來的使者,是來接我們回歸的?」
雖然覺得有些無恥,可朱琳澤還是無奈地亮出了世子腰牌:
「我可以讓你們加入,也可以帶你們回東方,但是你們必需放棄這種血腥的殺戮。
龍神講究的是有仇必報,可不是血腥暴虐,你們的先祖之所以被流放,就是這個方面觸怒了神靈。」
火光照耀之下,看著玉牌上那栩栩如生的龍神,吉拉尼莫激動地淚流滿面,她跪倒在朱琳澤的面前,深情地吻著對方的腳面,高聲喊道:
「跪拜,參見龍神特使。」
薩滿是部落的先知,是掌管祭祀和與神靈溝通的存在,有時比族長的權利還大,她這麼一喊,所有的土人都表情肅穆的跪了下來。
如果說之前是出於順從而跪拜強者,現在則是出於信仰而膜拜神靈。
「感謝龍神,阿帕切族被流放了幾百代人,受盡苦難,終於可以回家了!」吉拉尼莫仰望蒼天,高聲呼喊,任由聲音在山谷傳盪,任由淚水飄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