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策妙計

  此刻的袁無欲洗得白白淨淨的,臉蛋猶如瓷娃娃,那邁著小短腿奔跑的模樣甚是滑稽。

  「無欲,不得無禮。」袁有容嬌聲呵斥,說話間明眸卻是不斷地瞟向朱琳澤。

  被無欲撲了個滿懷的朱琳澤哈哈笑了起來,室內嚴肅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他抱起小姑娘颳了刮鼻子,開玩笑道:

  「真沒想到,這洗乾淨的小泥鰍居然是個人參娃娃。」

  「哥哥,無欲好想你,我不要住下面,我要和你住一起。」小姑娘撲閃著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表情。

  見到朱琳澤疑惑的目光投來,乙雅安笑著解釋道:

  「這兩個丫頭天天念叨著要見殿下,我一想殿下也缺個照顧生活起居的丫鬟,所以就帶她倆上來了。」

  「雅安姐,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不需要人照顧。」朱琳澤張口就要拒絕。

  「哥哥,」此時袁有容站了出來,雖然只有十二歲,可已長得婷婷玉立。

  此刻的她穿著淺碧羅衣,身材纖細而勻稱,黑直的鬢髮垂在古典精緻的瓜子臉邊,高挺的瓊鼻,白皙的肌膚,乍一看去,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

  先行了禮,袁有容才楚楚可憐地柔聲道:

  「哥哥不要怪罪雅安姐,是有容不懂事纏著她,雅安姐無奈才帶我們來的。」

  看著眼前這清純秀麗的女孩紅了眼眶,朱琳澤頭大如斗,就在這時,傅山上前幫腔:

  「團長,這閣樓不是還空著一間嗎,不如就讓她們兩姐妹住進去。

  一來,整條船也就兩個小娃娃,讓傅眉和無欲有個伴。

  二來,現在雅安夫人已是營長,每天給你端水洗漱也不合適,正好讓有容做你的那個什麼……哦,對了,勤務兵。」

  朱琳澤這才想起傅山那兒子傅眉也就四五歲年紀,像個小書呆子似的被天天躲在房間陪著母親看書,這時間久了還不憋出病來?

  此刻乙雅安上前牽住袁有容的手,笑著說道:

  「有容自幼就隨父讀書,知書達禮不說,而且還擅長音律,就在剛才還給姐姐出了一策妙計。

  若是殿下不要,我還捨不得給呢。」

  「妙計?」朱琳澤打量著這個清純秀麗的小姑娘,疑惑問道:

  「什麼妙計?」

  乙雅安狡黠一笑,看向眾人申明道:

  「事先說好了,這妙計若是說出來,軍規考核前各位可不能泄露出去,也不能偷學。」

  幾人面面相覷,可耐不住內心好奇,都點了點頭,這時乙雅安才獻寶似地看向袁有容:

  「給殿下露一手,別讓他小瞧了咱。」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朱琳澤無奈苦笑,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只見袁有容眉目含情,朱唇輕啟,竟是唱了出來:

  「一切行動聽指揮呀,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聽著那婉轉動聽的歌聲,郎茂徳眼珠圓瞪,嘴巴張得老大:

  「這……這軍規還能編成樂曲?」

  等有容唱完,乙雅安抬起雪白的下巴瞟向發呆的朱琳澤,略帶得意地說道:

  「就憑這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營和軍需處八百女兵已有大半背會了軍規。

  如何?殿下若不要,姐姐可要帶回了。」

  此刻,袁無欲也從朱琳澤懷裡跳了下來,她揮舞著雙手,忙不迭地說道:

  「我也會,我也會……」

  等袁無欲口齒不清地唱完,朱琳澤驚呆了,這軍規雖然字數不多,可能讓一個六歲的娃娃快速記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啊,用歌謠的方式來背軍規既生動活潑又便於記憶,是個好法子。」傅山忍不住稱讚,說著他看向朱琳澤:

  「團長,你看……」

  「是不錯,」朱琳澤也不好端著了,想了想,點頭道:

  「那有容和無欲就搬上來,無欲和小眉子有個伴,有容也可以向先生多請教請教學問,說不定以後還能搞個文工團。」

  「這麼說我和妹妹能留下了?」袁有容頓時喜上眉梢,她閃著靈動的美眸,好奇道:

  「哥哥,文工團是什麼?」

  「文工團就是作宣傳,鼓士氣,振軍威的非作戰連隊,它不僅可把指揮部的思想通俗易懂地灌輸給戰士,還能向百姓積極地宣傳軍隊的形象,總而言之,是一支非常了不起的隊伍。」

  說到這裡,朱琳澤腦海里竟是想起了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軍歌。

  「哎,虧了虧了,早知道這唱歌編曲這麼重要,我就不該帶有容上來。」乙雅安眉目帶笑,故意惋惜道。

  「雅安姐……」袁有容偷偷看了朱琳澤一眼,隨後,扯著乙雅安的袖子嬌嗔。

  「好,姐不說了,你帶著妹妹去把房間收拾收拾,下面的東西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上來。」乙雅安對這個乖巧的丫頭也是異常喜愛。

  等兩小姑娘離開,朱琳澤抬手請幾位坐下,這才回歸了正題:

  「剛才我和先生、雄叔討論了一下軍事訓練的範圍,由於考慮到美洲危機四伏,情況複雜,所以要求非病患人員都要進行訓練,只不過訓練的強度可分三類,初級,中級和高級。

  初級針對非作戰團隊,中級針對普通作戰團隊,高級針對偵察連和各級指戰員。

  對於三個級別的訓練科目和強度,我是這樣考量的……」

  良久,幾人才制定出了一個基於當前營養條件、衛生條件、人員情況和訓練場地的臨時方案,郎茂徳全程都沒有發話,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討論完畢,乙雅安才把幾套軍服放在桌案上:

  「殿下,這是根據你的意見修改的幾套作戰服,要是沒意見,就可以讓姐妹們批量製作了。」

  朱琳澤拿起來揉搓了幾下,滿意笑道:「可以,現在條件有限,就這麼做,每人四套,秋裝冬裝各兩套。」

  陳雄也拿起了件看了看,疑惑道:

  「少爺,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擋不住弓弩,更擋不了火槍,可當不得鎧甲。」

  「叔,你放心,鎧甲會有的,現在船上條件有限,暫且就這樣。」朱琳澤解釋了一句,隨後看向郎茂徳問道:

  「朗大師,能不能和我們講講這帆船的製造工藝?」

  聽到造船,本來還處於透明狀態的郎茂徳頓時來了精神,他坐直了身體,如數家珍地說道:

  「此船的建造既參考了咱大明的福船廣船,又參詳了西洋的蓋倫船,總體來說,算是東西方工藝結合的產物。

  船的框架由柚木打造,龍骨和船舵由莫拉夫木打造,整船由一千八百多個構件組合而成,雖也用了六百餘斤鐵釘,但大部分還是用的榫卯結構……」

  真特麼牛逼啊,在缺乏各種電氣化工具機和計算機輔助的情況下能組織人力打造如此複雜的船隻,這中華匠人的手藝還真不是蓋的……朱琳澤邊聽邊感嘆,等郎茂徳說完,他才虛心求教道:

  「大師,你覺得不考慮人力、物力的情況下,建造這種複雜的戰船,最重要的是什麼?」

  郎茂徳想了想才說道:

  「圖紙、標準、工藝、流程、監察與審核。」

  「說得好,」朱琳澤忍不住讚嘆,隨即目光灼灼地盯著郎茂徳:「大師,你可會造火器?」

  「火器?」郎茂徳皺眉,想想還是搖了搖頭:

  「由於船上要配重型加農炮,為了考慮承載、射擊角度等問題,在下倒是了解過一些,但火槍就完全不懂了。」

  朱琳澤笑了笑,隨之翻出了一堆東西擱在書桌上,指著說道:「這是燧發槍、火繩槍和絞盤弩、所有構件加起來不到一百,大師覺得要掌握這些難度大嗎?」

  郎茂徳瞟了一眼,沉默片刻才苦笑道:

  「有實物拆解,幾天內倒是能倒騰明白,可明白和能造相差甚遠,畢竟我等只是造船的工匠,若在大明,這火器製造是兵仗、軍器二局工匠才能造出的東西。」

  看著郎茂徳一臉的不自信,朱琳澤知道這是由於長期被壓迫,以及工匠卑賤的觀念造成的,要想讓這些名匠放開束縛,必須先建立他們的信心。

  略一思量,朱琳澤笑著搖了搖頭:

  「朗大師狹隘了,你可知道如今歐洲最強的兵工廠,也就是威尼斯兵工廠之前是造什麼的嗎?」

  「兵工廠?」郎茂徳面帶疑惑。

  「就是製造軍械的超大作坊。」朱琳澤解釋了一句,隨即悠悠說道:

  「威尼斯兵工廠原本就是造船的,當然,現在依然生產船隻。

  可通過船隻的製造,他們建立了標準化的作業流程,提煉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

  戰船也好、槍炮弓弩也罷,在他們工匠的眼裡都不過是一堆標準化的尺寸構件,這些構件通過流水線拼裝就能形成不同能力的作戰單元。

  幾十年前,法蘭西國王亨利三世訪問威尼斯兵工廠,那的匠人在國王開始用膳到結束的這段時間裡,從無到有拼裝了一艘大型的槳帆船。

  這威尼斯共和國只是個彈丸小國,可就是因為有了這些強大的工匠,才能使他們商人和軍隊縱橫地中海幾百年而無人敢惹。」

  「一頓飯的時間?」此時,連見多識廣的傅山都是嚇了一跳。

  「殿下的意思是造船匠也能造槍造炮?」郎茂徳也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