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話好好說

  聽到此話,連冷秉都感到頭皮發麻,人他殺的多了,可砍了人又幫著縫合,再砍再縫,這怎麼聽都感到膈應。

  就在此時,卻聽朱琳澤沉聲說道:

  「每一個上戰場的人都必須學會傷口縫合,學不會就不要跟我。」

  聞言,冷秉頓時理解了朱琳澤的用意,他忙接過針線,正色道:

  「殿下放心,卑職一定用心操練。」

  朱琳澤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邊取下加斯帕爾腋下的鉗子,邊笑道:

  「老帕,你罵我黃皮豬,把我的同胞赤身裸體地吊起來,還把他們打得皮開肉綻,可我呢?

  雖然把你吊起來,卻沒扒褲子,給你留了顏面。

  割了你一刀卻要幫你縫合傷口。

  這夾腋下的確很疼,可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

  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加斯帕爾忍受著腿部傳來的鑽心疼痛,渾身不住地哆嗦,看向朱琳澤的眼裡既有不甘又有恐懼。

  「別急,好好想想。」朱琳澤拍了拍加斯帕爾的手臂,隨即走到傳教士的面前,去掉堵嘴的破布,溫和說道:

  「我這個人討厭偽君子,更討厭披著偽善外衣的神棍,所以只給說三句話,好好珍惜。」

  直到此時,神甫那瘦削的臉上依然平靜,他用捆縛的雙手畫了個十字,平和說道:

  「以殘暴的手段對付殘暴的人,對此我無話可說。

  不過在下有個問題,還請王子殿下告知。」

  朱琳澤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殿下用黑暗對抗黑暗,求的是什麼?」傳教士盯著朱琳澤,目光清澈卻直透人心。

  「好問題,不過我不認為你有資格知道。」朱琳澤收斂了表情,一字一頓地問道:

  「聖經十誡第六戒,不可謀殺,可昨日我有五個手無寸鐵的兄弟被殺害。

  聖經十誡第七戒,不可姦淫,可昨日我有多個姐妹被凌辱。

  如果聖經說得是對的,那麼你們這些傳播福音的神甫都該死,因為你們不稱職。」

  說著朱琳澤下令:

  「丟海里,讓這神棍去找上帝懺悔。」

  直到這時,神甫聲音中才出現一絲慌亂:

  「王子閣下,醒悟吧,以黑暗對抗黑暗沒有出路,只有來到主的光輝之下才能脫離苦海,侍奉我主,以得永生!」

  「原以為是個王者,特麼只是個青銅。」朱琳澤啐了一口,隨之喊道:

  「麻利點,扔海里去,別髒了我的耳朵。」

  兩個護衛不由分說,上前架起神甫就走,就在神甫被高高舉起要被丟出船外時,他突然高聲喊道:

  「聖迭戈,我可以引薦你們去聖迭戈。

  那裡土人和華人相貌相似,隱匿其中,無人知曉。」

  聖迭戈這個詞對後世的軍事愛好者來說,幾乎是耳熟能詳。

  這裡不僅是美國的航母基地,是美國航空兵的搖籃,還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訓練基地。

  朱琳澤雖然對藏身於印第安人族群中的想法不以為然,可還是引起了一絲好奇。

  「拖回來。」等護衛把神甫重新拖回,朱琳澤表情冷淡:

  「說清楚。」

  老神甫沉默片刻,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我的名字叫哈維.李奧斯,是方濟各的修士,我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西北傳教,這最後一個傳教地就是聖迭戈。

  都督府去年才在聖迭戈建立了一個駐防據點,士兵不過十幾人,以你們的能力,去了那裡定能站穩腳跟。」

  朱琳澤回想了一下在船長室看到的西班牙殖民地圖,肅聲問道:

  「按你這麼說,西班牙在北美的勢力只覆蓋到了聖迭戈以南的區域?」

  哈維搖了搖頭:

  「聖迭戈以北至聖佛朗西斯科都被探索過,但由於地形複雜,環境艱苦,又沒有發現礦脈,所以都督府並未派兵駐紮,只有少量的探險者涉足。」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難道只是怕死?」朱琳澤盯著面容枯槁的老神甫,目光變得銳利。

  「王子閣下說得對,我這種傳教士早就該死,可許下的承諾沒有完成,我不能死。」說到這裡,哈維臉上出現苦澀和悲傷:

  「我答應在冬季來臨之前,給聖迭戈的部落帶去糧食和衣物。

  若我死了,很多印第安人會在反抗和飢餓中死去。」

  從哈維的言語和表情上,朱琳澤看不出又什麼破綻,沉吟片刻,他對護衛吩咐道:

  「押到底艙,找個水密艙獨立關押。」

  哈維剛被拖走,手術台上就傳出了悽厲的嗚咽聲,冷秉擦了擦額頭的汗,站直了身體看向朱琳澤:

  「殿下,處理完了。」

  朱琳澤扇了扇夾雜著肉香的火藥味,瞟了一眼燒焦的傷口,搖了搖頭:

  「不合格,以後要勤加練習。」

  冷秉臉頰抽搐,略一思量,指著地上的胡安說道:

  「殿下,要不我再試一次?」

  「嗚嗚……」聽到這話,本來就嚇得要死的胡安渾身哆嗦起來,他不住地搖頭,胯下散發出騷臭的尿味。

  朱琳澤上前,拔掉胡安嘴裡的破布:

  「特使,對於加斯帕爾剛才說的話,你有什麼意見?」

  胡安打了個激靈,他知道這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不用催促,就如竹筒倒豆般把知道的信息全說了出來。

  通過胡安的介紹,眾人才知道,曾經的加斯帕爾的確是一個愛國者。

  他接管馬尼拉帆船貿易十年,為西班牙帶去了不少於3,000萬比索的巨額收益。

  可加斯帕爾是一個激進的愛國主義者,他認為給馬尼拉帆船貿易設定交易限額是自掘墳墓,西班牙宗主國的那些紡織商是扶不起來的阿斗,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了他們的利益而妥協。

  除此之外,他還要求貿易署廢除北美和南美殖民地城市之間的貿易限制,所有城市之間都可以自由貿易,而不是只能向宗主國單一輸送利益。

  不僅在貿易上抨擊國策,他還直接給西班牙國王寫信,指責殖民區的軍隊是一群酒囊飯袋,放任法蘭西、英格蘭、尼德蘭等幾個國家搶占北美的土地而無所作為。

  加斯帕爾激進的言論引起了很多掌權者的不滿,貿易署通過王室向西印度事務委員會施壓,要求罷免加斯帕爾指揮官的職位,同時對其展開廉政調查。

  本次航行應該就是加斯帕爾最後一次指揮馬尼拉帆船進行貿易,到時他將前往馬德里接受調查,而胡安就是被委派來監督和收集證據的。

  如果換個立場,朱琳澤是欣賞加斯帕爾的,西班牙王室奢靡無度,既喪失了鬥志,又敗壞了國內的生產製造業,如果可以在殖民地大力發展貿易促進生產,無疑會給國家建造一個強大的後備基地。

  「那你收集到證據了嗎?」朱琳澤挑了挑眉,聲音冰冷如臘月飛雪。

  「收……收集到了。」胡安連忙點頭,片刻,他又臉色蒼白地說道:

  「證據在聖何塞號戰列艦上,可……可戰列艦沉了,隨行的十幾個護衛和證據都沒了。」

  「這麼說來,你沒價值了?」

  「不是的,我有……我有價值。」胡安一把抓住朱琳澤的大腿,語氣急切地說道:

  「羅克塔島的確存在,根據調查,最近三年裡,加斯帕爾從馬尼拉貿易回來,都會帶領船隊在此島停留三天才駛往阿卡普爾科,只要搜查此島,必然能找到更多的證據。

  另外,我是王室特使,可以面見國王。

  只要王子殿下助我查明真相,我就可以向王室建議直接開通中國和阿卡普爾科的帆船貿易,不僅如此,西班牙還能派軍艦護衛。」

  對於這種三歲小孩都不信的話,朱琳澤懶得理會,想了想,他盯著胡安,笑著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那戰列艦是怎麼沉的?

  既然是戰列艦,從防護和堅固程度來說,不會比武裝商船差。

  可同樣的風暴,為何此船沒事,那戰列艦卻沉了?」

  胡安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半晌,他突然朝著加斯帕爾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禽獸,魔鬼,為了毀滅證據你居然屠殺了六百名帝國士兵,你會下地獄的,一定會下地獄的!」

  朱琳澤扯掉了加斯帕爾嘴裡的破布,看著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加斯帕爾,笑道:

  「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聞言,加斯帕爾才緩緩睜開眼睛,不知是疼痛還是激動,他突然面目猙獰起來:

  「多年來,我的家族為國家、為王室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換回的是什麼?猜忌、構陷、沒完沒了的審查!

  說我是禽獸、魔鬼,那你們這些成天花天酒地,把王國拖向深淵的大臣又是什麼?」

  見加斯帕爾沒有否認,胡安掙扎著站起來,朝著手術台吐了口痰,破口大罵:

  「有功又能如何?有功就可以毀掉王國的戰艦,有功就可以屠殺六百忠心耿耿的將士?

  更何況你的親弟弟還在艦上,你怎能下得去手?」

  「胡特使,有話好好說,吐口水幹什麼。」朱琳澤一邊安撫激動地胡安,一邊吩咐道:

  「來人,給胡特使和加斯帕爾船長鬆綁,這捆著怎能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