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同伴們的哭泣,禿鷹十三本想轉身呵斥。
然而,不知為何,他只覺鼻尖發酸,本想用冷笑來掩飾,可兩行熱淚卻不爭氣地從臉頰滾落。
自從記事起,他不記得有人關心過他們,愛護過他們,也不記得有人說過這麼暖心的話,除了咒罵、皮鞭之外,就是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威脅。
慢慢的,他的心變得異常冰冷,變得兇狠狡詐,因為這樣才能活下去。
可今天,眼前這位陽光俊朗的遠征軍團統帥卻告訴他,人是可以平等的,人是可以有親情的,他並不排斥殺戮,卻務必知曉為何而殺戮。
望著一滴滴淚水滴落於礁石之上,他驚異地發覺,自己竟也會哭泣。
漸漸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膛開始起伏,他猛然給了自己一巴掌,克制住這突如其來的情感,抬頭凝視著朱琳澤,傾盡全身之力怒吼道:
「那你告訴我,為何而殺戮,怎樣才能像人一樣活著!」
沉默片刻,朱琳澤緩緩說道:
「殺戮的動機因人而異,有的為權,有的為財,有的為報仇,有的僅為泄憤。而我們,旨在構建新的秩序。
在這新秩序下,我要這天下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民族都圍繞在我們周圍,相互合作,共同繁榮。
當然,首要的是讓我的祖國和民族,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孩子們可以不花錢就能讀書,生病了可以得到及時救治,而不用在家等死。」
袁有容頷首,補充道:
「征戰之目的在於守護,若無值得守護之物,便會淪為殺戮之工具,化為冷血之獸。」
禿鷹十三聽呆了,他不敢相信這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地方,片刻,他抹了把眼淚,苦笑道:
「我原本想,無論這次比斗是輸是贏,都會想辦法帶著隊伍去找凱賽達家族復仇,我要親手殺了里奧斯。
可現在看來,這個想法過於可笑,一是我根本做不到,二來,就算做到了,我也不知道帶著這些兄弟何去何從。」
「呀,原來我和你說的那些,其實你是相信的?」袁有容瞪大了美眸驚訝道。
我是冷血,但又不是傻子……禿鷹十三本想出口嘲諷,可想了想,還是把話壓到了心底,儘量平和地說道:
「你們剿滅羅科塔島,也算為我等報了部分血海深仇。
即便將我等俘虜,亦未動粗打罵,反讓我等飽食終日,我自是信的。
只是,我們不敢表露,因為信任是極其危險的東西,一旦交給別人,就容易受到傷害。」
朱琳澤心中泛起了強烈的共鳴,他目光複雜地看向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既感慨又悲哀。
這世上,信任是多麼寶貴而又脆弱的東西,若是上層建築腐朽骯髒,黎民百姓的世界就會變成爾虞我詐的冷漠煉獄。
見場面異常沉默壓抑,朱琳澤轉換了話題,打趣道:
「既然你和你的小兄弟想要加入遠征軍團,那你可要無條件的信任我。」
「這個自然,既已決定,便絕不反悔。」此時,禿鷹十三的面龐又顯露出堅毅之色。
「好,那我就來驗證一下。」朱琳澤指了指不遠處,詭異笑道:
「那叫熱氣球,接下來,我會帶著你飛到五千米的的高空,從上面跳下來,你敢是不敢?」
「你這般尊貴之人尚且敢為,我賤命一條,有何不敢!」禿鷹十三不假思索,決然應道。
「軍團長,你萬不可再行此等危險之舉了。」徐龍翼心急如焚。
見此情形,陳雄、尼莫、有容紛紛上前勸阻,他們深知朱琳澤能力超群,然而,為了驗證一個孩子,實在沒必要如此冒險。
「好了,」朱琳澤按了按手,等場面安靜下來,才看向徐龍翼,轉移矛盾問道:
「自降落傘的規格定型後,我們完成了多少次跳傘,研究所的組員又完成了多少次?」
確切而言,現今的降落傘是朱琳澤設計,由裝備部負責生產製造,而航空研究所僅負責驗證並給出優化建議。
前世,朱琳澤歷經的空中跳傘訓練以及執行傘降任務,不下 300 次,他對降落傘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
航空研究所的降落傘也是經他親自評估驗收,所以對其質量信心十足。
聽到朱琳澤的問話,徐龍翼無奈,只好說道:
「3000 米跳傘 62 次,5000 米跳傘 35 次,失敗 12 次,這些跳傘驗證大部分由戰俘完成,我們的組員完成跳傘次數不足十之一二。」
朱琳澤點了點頭,接著徐龍翼的話題繼續說道:
「我們的研究人員一共完成了十次跳傘,其中就失敗了五次,而且這些失敗全是因為沒有及時開傘或者飛行姿勢不正確而造成,我說得可對?」
見此情形,江逸舟心裡一沉,他上前一步,認錯說道:
「軍團長,降落傘和滑翔翼的項目由我全權負責,與徐所長無關,是我選人不當,訓練也有所欠缺,還請您責罰。」
這次朱琳澤來航空研究所,收服這些孩子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就想敲打一下航空研究所的部分研究人員。
在他看來,偌大的研究所,組員有上百人,可現在努力拼命的只有所長徐龍翼和少數幾人。
其他人雖然說不上消極怠工,可一點積極進取的意思都沒有。
別的不說,在產品定型後,居然沒有幾個年輕人去進行充分測試驗證,這讓他心裡非常不痛快。
本來是想私下交談解決,可現在被阻撓無法跳傘,他索性就借題發揮了。
朱琳澤瞟了一眼江逸舟,臉色不悅道:
「我們的戰士精貴,早期用戰俘做試傘員無可厚非,可我們的人不能一直只在地面上觀察,若是研究人員都沒有嘗試的勇氣,又如何能及時發現問題並加以改進。」
說著,朱琳澤又看向徐龍翼,語氣中帶著責備:
「徐大師,這五千米的高空空氣稀薄,氣候寒冷,你身體又不好,為何不鍛鍊年輕一輩,讓他們上去,你要是一直護著,他們就永遠成長不起來。」
半晌,徐龍翼長嘆一口氣,頷首說道:
「軍團長所言極是,這方面,我後續一定注意。」
朱琳澤微微頷首,他抬頭看向圍過來的研究人員,沉聲說道:
「航空事業是未來十年,百年甚至是千秋萬代都要發展的重點方向,而你們這些人就是航空事業的鼻祖,是要被載入史冊的存在。
可有些人卻羨慕軍械、石油、炸藥、引擎等研究所不斷地拿軍功,甚至因為風險大而私下找關係調換部門。
對此,我只能用幾個字來評價,那就是鼠目寸光,難見千里之外!」
朱琳澤所言並非空穴來風,在不少研究人員看來,航空研究所風險大,收益小,最關鍵的是剛組建完成,又空降了個徐龍翼過來,這令他們心生不滿。
而徐龍翼又是個老好人,只有他急切地渴望取得一番成就,於是大小事務皆由他親力親為,奔波忙碌。
「江逸舟,你的轉崗申請我收到了,我可以現在就可以批准,不過,你確定想清楚了?」朱琳澤凝視著外表隨和,甚至略帶一絲書呆子氣的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