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西蒙的問話,歩豐心中大定,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對方的目標就是朱琳澤。
「里奧斯不在羅克塔島,對團長來說太沒挑戰,他當然不會親自前來。」歩豐傲然說道,稍作思索,他便順理成章地轉換了話題:
「你們老族長在家族中地位高麼,對於和談,他能做得了主?」
聞言,西蒙氣不打一處來,頓了頓,還是壓抑住火氣,露出崇敬之色解釋:
「以斯拉法族長是凱賽達家族歷史上最偉大的族長之一,沒有他,便不會有家族現今的強盛。
若不是受過重傷,加上有風濕病的困擾,現今掌管家族的仍會是他。
可就算是現在,他若發話,家族中就不會有反對的聲音。」
「風濕病?」歩豐敏銳地抓住了話語中的關鍵,然而,由於擔心自己的西班牙語水平有限,他謹慎地追問道:
「你所說的風濕病,是否指關節腫脹變形,時常疼痛難耐,且持續時間較長?」
在十六、十七世紀的西方,風濕病是一種常見病,尤其以地獄般的折磨而為世人談虎色變,對於歩豐知道這種病,西蒙也沒覺得奇怪。
他長嘆一聲,點頭緩緩說道:
「老族長,他雖曾身負重傷,但身體向來強健。
然而,自患上風濕後,他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
尤其是到了冬季,每逢午夜時分,他常常被劇烈的疼痛驚醒,那種苦楚,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一個連斷腿都不以為意的人,如今卻常常被痛風折磨得涕淚橫流,這究竟是何等難以忍受的劇痛啊!」
聽到這些,歩豐計上心頭,他看向西蒙誠懇道:
「這個病我能治,不僅可以緩解疼痛,而且能夠徹底治癒。
當然,你們肯定不會輕易讓我給你們老族長治療,所以我建議西蒙大人去找幾個風濕病的人來,我先治療幾個,讓你們看看成效。」
「你確定能治?」西蒙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但稍作思索,他又恢復冷靜,搖頭說道:
「英勇的戰士,撒謊可不是好品德,為了治療此病,老族長走遍了歐洲最好的醫院,無論是西班牙的宮廷御醫,還是英格蘭的皇家醫學院都無法治療此病,你就不要故弄玄虛了。」
「故弄玄虛對我有什麼好處?我無非是想讓雙方的和談更加順利一些罷了。」步豐嘟囔一句,隨即側過身,不再言語。
事實上,西蒙並非不信任步豐,而是不敢輕信。
由於風濕這種病過於痛苦,有錢的病人發現正規醫學無法治療後,變得開始病急亂投醫。
於是,一些鍊金術師、女巫和江湖郎中嗅到了商機,炮製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治療偏方,其中包括吞食煮熟的西班牙苔蘚、水蛭、燉煮的黑狗油、蛇油、響尾蛇皮、瘋鳥羽毛,甚至佩戴磨損的一角銀幣等等。
而以斯拉發為了擺脫病痛之苦,幾乎把這些偏方都用了個遍,結果風濕沒治好,卻弄出了很多其他毛病,這讓他對這個病絕望的同時極其痛恨所謂的『神奇醫術『。
「真是夏蟲不可語冰。」歩豐用漢語感嘆了一句,隨即就閉嘴不再說話。
都說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你越熱情,別人就越會覺得你別有企圖。
雖然歩豐的確別有企圖,但是他至少不能表現的那麼明顯。
歩豐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是激起了西蒙的火氣,他自十幾歲起便跟隨以斯拉發四處經商,不僅到過呂宋島、雞籠島、日本,還在大明停留過一段時間,精通的語言不下十種。
沉默片刻,喚來一名護衛,在其耳畔輕聲囑咐了幾句。等護衛走遠,他凝視著步豐,沉聲道:
「我給你治療的機會,不過如你所說,你要先證明給我看過之後,才能夠去給老族長治療。」
這次歩豐倒是傲嬌起來了,他扭頭對前面抬擔架的小隊長吼道:
「你這看門狗難道連擔架都不會抬嗎?原本還想為你們老族長治病,現在心情全被你顛沒了!」
那小隊長本來憋了一肚子氣,剛想扭頭回罵,卻是聽到西蒙冰冷的聲音:
「埃斯特拉達,若是還想當這個小隊長,我建議你對這位勇士保持恭敬並抬好你的擔架。」
「西蒙大人,我……」小隊長本想說話,可餘光瞥見西蒙那冰寒的目光,頓時把嘴裡的話憋了回去。
見小隊長的步伐都開始小心翼翼起來,西蒙才帶著笑容看向歩豐,溫和道:
「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閣下的名諱。」
「三寸釘。」歩豐沒好氣地說道。
西蒙先是一愣,繼而好奇道:
「何為『三寸釘『,在大明難道還有這麼奇怪的名字?」
「不是名字,是綽號,就因為我個子矮,加上鋒芒畢露不知變通,所以同僚給我取了這個外號。」歩豐本來不願說,可想到對方很快就要成為死人了,說了也沒關係。
西蒙啞然失笑,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說道:
「怪不得會挑選你來假扮日本武士。」
見歩豐氣呼呼的閉口不言,西蒙反而覺得對方率真的有些可愛,隨即戒心也降低了不少。
中島的市鎮規模雖遜於外島,卻也大得令歩豐頗為震驚。
從醫院出來的石子路一路向西延展,漆黑一片,望不到盡頭。
道路兩旁皆是高大的木質長屋,其樣式頗似米申谷的各類大型作坊。
一路上,每隔幾個街道便設有一個關卡,哨兵除了詢問口令,還會檢查來人的制服、徽章、外貌以及所攜物資。
西蒙在中島似乎地位頗高,崗哨的軍官們見是他,檢查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等行至城堡外圍,也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歩豐以休息充足為由下了擔架,抬頭望去,眼前之景瞬間令他驚愕不已。。
高達七八米的巨石城牆與塔樓相接,向兩邊延展,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見盡頭。
城牆之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火盆架,在火光的映照下,隱約可見成群的士兵在來回巡邏。
城牆之下,是一條寬達七八米的護城河,令人驚奇的是,這護城河裡的水並非死水,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粼粼波光,自西向東流淌。
西蒙下了馬,讓護衛去前方交涉放下吊橋的事宜,見歩豐眼中驚愕的表情,隨即靠近笑道:
「聽說你們獨立團建築水平十分了得,不過我們凱賽達家族也不差。
這護城河長約兩西里(十公里),是我們這半年才挖出來的。」
歩豐表情變得凝重,想了想,好奇道:
「怎麼這護城河裡面的是活水,難道這中島上 還有大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