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時間,一轉眼就快過去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夜鷹突擊隊上千雙眼睛,都盯到了始皇特戰小隊身上,再過一周,三個月一期的首輪淘汰賽就要開始了。在淘汰賽之後,會有三名高高在上的兵王,老老實實交出他們衣領上的夜鷹勳章,被踢下神壇,而夜鷹突擊隊裡,成績最好的三個人,則會接過那三枚勳章,進入始皇特戰小隊。
始皇特戰小隊,被譽為特種部隊中的特種部隊,他們拿最新式的武器,接受最嚴格的訓練,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將來中國特種部隊要是走出國門,去參加世界特種兵大賽,或者有什麼國際聯合反恐行動,代表中國特種部隊出戰的成員,很可能就會出自始皇特戰小隊!
在大家的眼裡,始皇特戰小隊成員,代表著榮譽,代表著驕傲,更代表著他們是最強的!
可是在這樣的認知當中,始皇特戰小隊卻有兩個格格不入的傢伙,帶著種種荒誕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大大破壞了他們對始皇特戰小隊可以稱之為「憧憬」的情緒。這種感覺,就好像是面對一群狂熱的粉絲,告訴他們,自己喜歡的明星是個垃圾一樣,不僅僅會讓人反感,更會讓人憤怒。
讓人最反感、最痛恨的,當屬燕破岳和蕭雲傑。
這兩個入伍加起來還不到一年,據說從新兵營出來,就因為太過刺頭被踢到炊事班放羊的傢伙,進入部隊之後,滿打滿算只打過十發子彈。
這對於在訓練場上,打出的子彈數以萬計,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甚至是鮮血,終於一步一個腳印走進夜鷹突擊隊,想要走得更高看得更遠,卻被始皇特戰小隊拒之門外的特種兵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諷刺。面對這樣一個冷笑話,再有幽默感的人,也無法笑得出來。
這兩個嫩得發青的新兵蛋子,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進入始皇特戰小隊,要是知恥而後勇,利用這三個月時間,天天泡在打靶場,每天打上幾百發子彈,去磨鍊槍桿,縱然是無法和真正的特種兵相提並論,最起碼槍法也能突飛猛進,先不說他們能不能通過淘汰賽,最起碼也讓大家看到了他們鋼鐵一樣的意志和追求強大自強不息的決心。
這樣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們的好運氣。
結果呢?!
兩個多月時間,這兩個傢伙似乎就連射擊場都沒有進過,他們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拿個彈弓在那裡打汽水罐,打酒瓶,打水桶。平心靜氣地講,能站在一百二十米外,用鋼珠輕而易舉打中小小的汽水罐,也稱得上是一手絕活,如果他們是在夜鷹突擊隊組織的聯歡晚會上表演出來,保不准還能獲得全場掌聲,但前提是,他們得先能證明自己有資格當一名特種兵!
特種兵在戰場上,主武器是自動步槍,副武器是手槍,也會裝備手雷、手榴彈和地雷,有些人還會使用十字狙擊弩、飛刀、繩子、捕獸夾之類的偏門武器,還真沒有聽說過,誰能拿著彈弓上戰場!
兩個除了運氣夠好,大概背景夠硬,除此之外一無是處的傢伙,竟然進了自己最憧憬的始皇特戰小隊,還是那麼吊兒郎當浪費生命……當大家在燕破岳和蕭雲傑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優點來安慰自己之後,他們自然就爆發了。
在燕破岳和蕭雲傑並肩走出軍營,走向趙志剛專門為他們開闢出來的訓練場時,他們的身邊傳來了幾乎不加掩飾地「竊竊私語」。
「快看哪,這就是始皇特戰小隊的『弓神』。」
「什麼弓神,猛地聽起來還以為他們真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似的,依我說還是直接叫他們『彈弓天王』最好,既喊起來順口,也不容易產生歧義。」
「你說他們腦子裡究竟灌的是什麼糨糊啊,好不容易走狗屎運擠進始皇特戰小隊,卻不知道珍惜,天天在那裡拿著彈弓打著玩兒。難道他們不知道,從始皇特戰小隊被淘汰出來,是多麼丟人的事嗎?」
就連燕破岳和蕭雲傑都不知道,類似於此的聲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但他們兩兄弟是誰啊,他們兩兄弟可是在新兵訓練營時就搬著一塊鐵木板,走遍整個軍營都能面不改色,站在人家信息自動化大樓前,什麼「這個女軍官真不賴,前凸後翹屁股圓」之類的話,都敢一說就是兩百遍的超級猛人啊!這「狼狽為奸」的綽號,難道是白叫的不成?
在眾目睽睽之下,燕破岳咧開嘴,對著周圍的人,露出了一個將「沒皮沒臉」這個詞解釋到極限的燦爛微笑,然後拿出了那隻製作精良,能輕易勾起無數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生的兄弟童年最美好回憶的彈弓,輕輕一拉,擺出黃日華版電視劇《神鵰英雄傳》中,郭靖大俠彎弓射大雕的造型。
作為燕破岳最好的兄弟兼最親密的死黨,蕭雲傑在一邊立刻加以配音:「看什麼看,指什麼指,點什麼點的,小心半夜拿著彈弓打你家玻璃!」
看著這兩位活寶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別說是一開始就對他們指指點點的士兵對他們的官感更加厭惡,就連一些本性老成持重的人,都為之皺起了眉頭。
兩兄弟卻根本不管這些,就那麼舉手投足之間,軍事動作標準,但是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小人得志的氣息,張狂地走出了軍營。
趙志剛已經駕著汽車等在軍營門前,沒有不相干的人在旁邊,燕破岳坐在汽車副駕駛席上,蕭雲傑坐在后座,他們兩個人支撐起來的臉色一起塌了下來。趙志剛卻一臉興高采烈:「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今天早晨我一起來就發現門縫下面又多了兩封匿名信,上面寫的內容,從頭到尾都和你們有關噢,等會兒我給你們讀一讀。」
兩兄弟一起翻起了白眼,他們現在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親愛的指導員同志,拜託您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能不能不要這麼燦爛?
汽車最終停在了一個相當簡陋,但是占地面積驚人的靶場前。燕破岳和蕭雲傑從汽車裡拎出兩隻沉重的軍用背包。
這個靶場距離軍營有二十多公里遠,平時只有兩名老兵駐守在這裡,也只有部隊進行每周兩次的長途負重拉練時才可能從這裡經過。但就是這麼一個簡陋的靶場,卻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作「利劍合同戰術訓練基地」。
這個基地的原身和夜鷹突擊隊總部一樣,是一個已經被荒廢的軍工廠。
登高遠眺,這個被荒廢的軍工廠掩映在群山叢林之間,丘陵、平原、水庫、河溝、堅固的軍工建築、十幾幢三層高的居民樓、荒廢的廠房,以及被爆炸物襲擊後形成的廢墟,組成了整個訓練基地的主體。
在訓練場上,到處可以看到大量埋設好的金屬支架,它們星羅棋布架設在訓練場各個角落,等到大量攝像頭安裝上去,就會形成一個覆蓋全局的監控網絡,將訓練場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同步拍攝記錄,並傳送到指揮中心電腦上面。
這個遠離夜鷹突擊隊軍營,最大化將戰場複雜地形展現出來的靶場,並不是普通的步槍靶場,而是一個可以練習坦克、裝甲車、迫擊炮等重型武器實彈射擊的炮兵靶場。等到半年後,這裡所有設施,尤其是電子監控錄像網絡鋪設完成,火炮轟鳴、大地震動,就會成為整個訓練場和附近山區最常見也是標誌性的畫面。
許陽跑了過來,這幾個月時間,他幾乎一直留在這個訓練基地負責進行信息網絡搭建,鮮少回到軍營,看到跟在趙志剛身後的燕破岳和蕭雲傑的臉色黑如鍋底,他不由得笑了起來:「又挨批了?」
燕破岳低聲回應:「被人寫匿名信了。」
許陽臉上露出幾分同情:「幾封?」
「兩封。」
許陽點點頭,安慰般地拍拍燕破岳和蕭雲傑的肩膀,旋即對著裡面扯開嗓子喊了一聲:「老楊,給他們加料了,蕭雲傑兩公斤,燕破岳四公斤。」
一個臉上帶著長長傷痕的老兵,從簡陋的營房中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燕破岳和蕭雲傑,笑呵呵地回應了一句:「又被人寫匿名信了?」
兩個老兵帶著六隻一公斤裝的模擬負重沙袋跑了過來,將它分別放進兩隻背包後,老楊還專門伸手拎了拎屬於燕破岳的那隻沙包:「以二十公斤為起步,每次被投上一封匿名信,蕭雲傑多背一公斤,燕破岳你就要多背兩公斤,還好淘汰賽就快開始了,否則的話,我看最多只需要再過十天,這模擬負重就能把你壓趴下。」
許陽走過來,也拎了拎燕破岳那隻背包,點點頭,認真地道:「嗯,是很沉。」
另外一個老兵笑呵呵地接口:「如果再多下去,我就得想辦法幫燕破岳加固背包帶了。不過放心,免費。」
丟下這些氣得燕破岳牙根痒痒的話,許陽和兩個老兵卻沒有離開,而是樂呵呵地站到了一邊,擺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因為他們都知道,每天一次的「快樂大本營」時光到了。
趙志剛拿出了一封匿名信,他嘴裡嘖嘖有聲:「雙賤客,這個稱呼還真不咋地,哪有你們兩兄弟原來的『狼狽為奸』叫得順口、喊得響亮?不過你們看看,這裡面有一段,倒是寫得聲情並茂、文采非凡……敬愛的指導員同志,我知道始皇特戰小隊的宗旨是不放棄每一個戰友,讓我們成為一群沒有血緣關係,卻比有血緣關係更親密牽絆的生死兄弟。但是我認為,燕破岳和蕭雲傑吊兒郎當的玩世不恭態度,就像是一顆毒瘤,正在慢慢侵蝕損害著始皇特戰小隊內部積極向上努力訓練的態度,他們繼續留在始皇特戰小隊,只會有害無益。」
趙志剛讀得眉飛色舞,絲毫不理會面前負手而立的燕破岳和蕭雲傑已經聽得面色鐵青。趙志剛讀得帶勁,許陽和另外兩個老兵也是聽得興高采烈,看他們的模樣,好像真是把趙志剛當成了茶館裡的評書先生,而趙志剛讀匿名信,自然就成了評書先生在茶館內說得口沫飛濺,大講古今中外傳奇故事。
最讓燕破岳和蕭雲傑恨得肝疼的是,許陽這幾個渾球,賴著不走欣賞他們兩兄弟出糗的模樣也就算了,聽到寫得精彩犀利處,竟然還會笑上兩聲,就差沒有當場喝彩、擊節讚嘆。
真真是三個直娘賊!
將整封匿名信從頭到尾讀完一遍,趙志剛意猶未盡地咂著嘴,許陽見縫插針,快步走上前,將一隻保溫杯遞到趙志剛手中:「指導員,來一口潤潤嗓子,菊花茶,清火又清肺,好東西。」
趙志剛接過來喝了兩口,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不錯,還加了枸杞子啊。」
「那是。」許陽嘚瑟著,「這都是老楊他們自己在山上采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山貨,比那些人工種植的要強得多。」
趙志剛點點頭,有加了山菊花和枸杞子的茶水潤喉,揮霍掉的口水短時內補充完畢,在許陽和兩個老兵眼巴巴地注視下,他不負眾望地又拿出了第二封匿名信。
「尊敬的始皇教導小隊指導員同志,您好。我並不是始皇教導小隊的成員,但是我憧憬這裡,尊敬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並把進入始皇教導小隊當成了我在夜鷹突擊隊的最重要人生目標之一,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可以在隊長和指導員的帶領下,成為始皇教導小隊的一員,並在這裡,留下自己無悔的青春符號。」
讀到這裡,趙志剛停下了閱讀,感嘆道:「這封信寫得好啊,我幾乎都以為自己在讀一首抒情詩了。讀到這裡,身為始皇教導小隊的指導員,一種主人翁責任感和光榮感,那是油然而生……啊……」
趙志剛最後說出口的那個「啊」字,被拉成了長長的詠嘆音節。許陽和兩個老兵,都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兩步,以標準軍姿站在指導員面前的燕破岳和蕭雲傑不敢稍有動作,但是他們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輕跳。
果然……指導員同志,他的詩興大發了。
啊!
啊!
啊!
共和國的守護者
這是
一個
多麼光榮/而又/神聖的稱呼……啊!
吟完這一段好詩,指導員大人有了片刻的沉默,他一臉醺醺然、陶陶醉地踱起了小方步,踱完一圈後,又張開嘴,用抑揚頓挫的聲音低吟起來:
啊!
啊!
啊!
始皇教導小隊成員
這是
一個
多麼光榮/而又/神聖的稱呼……啊!
拋出這麼一段換湯不換藥的詞兒,指導員同志又開始搖頭晃腦地踱起了小方步,再次踱完一圈,他老人家立定腳步:
啊!
啊!
啊!
身為他們的指導員
這是
一個
多麼驕傲/而又沉重的稱呼……啊!
四周一片沉默。
許陽和兩個老兵張大了嘴巴,無言以對。燕破岳的腦海中,卻猛地閃現出「辮子朝」某位喜歡吟詩的皇帝,某一天帶著滿朝文武大臣遊覽御花園時,看到滿地落葉觸景生情,想要吟詩一首,卻卡了殼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能死撐著吟下去的場景: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如果不是某位臣子接了一句「飛入草叢去無蹤」,估計這位好舞文弄墨的皇帝大人,最後一句就是十二十三十四片了。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突然從身邊響起,蕭雲傑在這個時候,挺立如松,一臉真誠,目視前方,眼神堅定,他用力鼓掌,以軍人特有的方式,高聲叫道:「好詩!」
燕破岳如夢初醒,立刻加入鼓掌喝彩的行列:「好詩,指導員,再來一首吧!」
許陽和兩個老兵面面相覷,他們也知道在這個時候鼓掌喝彩,解趙志剛困境,絕對能暴增親密度,但是面對這場可以刷好感親密度的副本,他們自認沒有燕破岳和蕭雲傑的厚顏無恥,更缺乏這兩個小子影帝級的表演天分。
趙志剛對著兩個用力鼓掌的新兵蛋子側目而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觀察力敏銳又狡猾如蕭雲傑者,依然看到了指導員同志那暗暗鬆了一口小氣的模樣。
「都嚴肅點。」
隨著趙志剛一聲令下,燕破岳和蕭雲傑立刻昂首挺胸,挺立如松不動如山,將一名中國特種兵的精神面貌展現得淋漓盡致。
趙志剛略一點頭,在許陽等三人眼巴巴的注視下,將手中那封只讀了一個開頭,但是後面絕對精彩的匿名信折起,放回了口袋。看到這一幕,許陽等三人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相攜轉身離開,燕破岳和蕭雲傑這倆小子刷親密副本成功,看來今天的好戲是到此為止了。
許陽和兩個老兵返回房間,他們背著線圈,拿著工具箱和幾個攝像頭走向了那些光禿禿的金屬杆。把梯子架起來,許陽手腳麻利地爬上去,將一隻攝像頭裝了上去,兩個老兵則開始將電纜布上去。
許陽一邊拿著工具安裝攝像頭,一邊撇著嘴:「蕭雲傑還好點,這個燕破岳,就是屬牲口的啊。」
兩個負責布線的老兵,一起點頭。
站在梯子上居高臨下,許陽可以看到趙志剛已經登上汽車駛離了訓練場,每天趙志剛就是開車將燕破岳和蕭雲傑送到這裡,再布置完訓練任務,就會自己駕車離開。
沒有人監督,但是燕破岳和蕭雲傑絕不會偷懶。
每天走在軍營中百分之百會被人指指點點,每天都有隊友因為看他們不順眼寫匿名信塞到指導員的門縫下面,到處都是輕視的眼光,那根本不加掩飾的冷嘲熱諷,「二賤客」這絕對稱不上親昵的綽號,這一切的一切,早已經在燕破岳和蕭雲傑的內心深處點起了兩團火焰,燒得他們在訓練場上直接變成了兩台人形機器。
看著燕破岳和蕭雲傑訓練時,臉上那股只能用猙獰來形容的表情,就連許陽有時候都會感到一種心驚肉跳……雖然說響鼓也要重錘敲,但是指導員同志這錘子,敲得也太狠了吧?!
到了中午,訓練科目完成一半的燕破岳和蕭雲傑,帶著滿臉的硝煙走回房間,在一張方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千萬別小看這個現在還沒有正式開放,所以顯得分外荒涼的綜合訓練基地。無論是許陽還是兩個老兵,他們都是設置陷阱的高手,連一槍都不用放,每天只要抽點時間到他們布置的陷阱邊轉一圈,就會拎回或多或少的獵物。
再加上採摘的野菜、山菇之類的東西輔助,他們這邊的伙食標準,竟然比始皇特戰小隊都高得多。
「都餓壞了吧?」
許陽將筷子遞給了燕破岳和蕭雲傑,看著這兩兄弟狼吞虎咽,隨口問了一句:「還有一周就要參加淘汰賽了,怎麼樣,有信心不?」
嘴裡塞滿野雞肉的燕破岳和蕭雲傑對視了一眼,一起搖頭。
許陽皺起了眉頭:「沒信心?!」
燕破岳和蕭雲傑繼續搖頭。
畢竟是相處兩個多月了,許陽很快又找出一個答案:「你們是心裡沒底,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過關?」
這一次兩兄弟一起點頭。
「指導員玩的這一手,絕對是劍走偏鋒,也難怪你們兩個心裡沒底。」許陽輕嘆了一聲,「指導員是怎麼給你們說的?」
將嘴裡的食物狠狠咽進胃裡,燕破岳拿起一碗湯,也不管它燙不燙就先倒進嘴裡,把喉嚨清理乾淨,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指導員對我們說,不需要考慮去做始皇特戰小隊槍法最好的人,只需要努力讓自己變成始皇特戰小隊不可或缺的角色,這就足夠了。」
這幾句話說得是相當有水平,當時聽得燕破岳和蕭雲傑是心悅誠服,但是許陽聽到後卻狠狠一拍桌子,另外兩個老兵則是在一邊捂嘴偷笑。
許陽之所以會心甘情願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架設攝像頭和電纜,就是被趙志剛用幾乎相同的話給忽悠過來的!
「你不需要考慮自己的軍事技術不如隊長,智商學歷不如我,你要是想在夜鷹突擊隊干出點成績,獲得大家認可,你只需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夜鷹突擊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到時候你想不仕途通達都不行!」
也就是因為趙大忽悠的這一番話,許陽來到了這個還沒有完全建成的綜合訓練場,每天帶著兩個老兵,在訓練場上跑來跑去,用他們的知識和理解建造各種設施。一旦他們把這裡打造成中國山地特種部隊綜合訓練基地,將來其他軍區的特種部隊也慕名而來,他這位了解特種作戰,更對整個訓練基地了如指掌的軍官,自然就會成為訓練基地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也算是在他的職業軍人生涯中,開創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到了那個時候,他就不再是特種部隊的軍官,轉而成為後勤類型的文職,但是……想到這裡,許陽自嘲地一笑,他沒有郭嵩然的軍事技術,也沒有趙志剛的高學歷、高智商,在特種部隊的道路上,他不過就是占著先發制人的優勢。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這個長江前浪遲早會被後浪推到沙灘上活活曬死,提前轉型離開,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位置去發展,似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再次看了一眼開懷大嚼、吃得歡暢的燕破岳和蕭雲傑,許陽也許永遠都不會告訴任何人,真正讓他選擇離開特種部隊道路的因素,趙志剛只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面前的燕破岳!
一頓午飯吃完,幾杯熱氣騰騰的菊花枸杞子茶放到了桌子上,燕破岳和蕭雲傑卻並沒有去端起杯子品嘗。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站起來走到了門外,他們用水打濕泥土,和出一堆稀泥,兩個人互相用稀泥把對方抹得全身都是,就連他們的臉蛋都沒有放過。
等到全身都抹成一個泥人,只剩下兩隻眼睛、兩個鼻孔還露在外面,燕破岳開口說話了:「我說老蕭,在體力對抗方面,你哪次贏過我,怎麼就不死心呢?」
蕭雲傑嘴角一挑,這個動作原本應該帥氣而灑脫,但是現在臉上塗滿了爛泥,嘴角一抽,看上去就像是面部的爛泥突然迸出個泡泡似的,透著一股讓人噁心反胃的感覺:「昨天如果不是有隻黃蜂在我眼皮子前面亂飛,誰輸誰贏還兩說呢?再說了,這是抗曝曬體形訓練,更看重的是意志力。」
燕破岳淡然道:「這麼說,你認為意志力方面,我不如你了?」
蕭雲傑的眼眸深處,湧起了一縷鋒利的光芒:「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好!」
兩個人說到這裡,一起閉緊了嘴巴。他們身體挺直如劍,隔著一點五米距離彼此眼睛眨也不眨地狠狠對視,他們的對抗規則很簡單,誰先受不了身上的爛泥和陽光,體力不足,直接輸掉;如果抵抗不住對方的視線威逼,忍不住眨了眼皮,扣一分,每人有三分,扣光同樣是輸。
現在已經是四月底,春暖花開冰河解凍,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野花幽香,雖然到了夜晚,依然需要擁被而睡,但是到了正午時分,陽光也有了幾分熾熱。抹到身上的爛泥,它們是最好的隔熱材料,捂得全身汗毛都透不過氣,沒過多久,兩個人的汗水就開始慢慢流淌出來。
但是兩個人依然站得挺立如山,他們瞪大眼珠子,就像是看到殺父仇人一樣,死死盯住對方瞳孔里屬於自己的那抹影子不放,為了增加自己的眼神「殺傷力」,他們在趙志剛「無意中」的提醒下,盡在腦海中想著一些殺氣騰騰的事情:
燕破岳的腦海思維:日本鬼子在1937年打進國民政府首都南京,面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帶著猙獰笑容的日本士兵,拉開了槍栓……然後是槍聲陣陣,血流成河,風中傳來了人們絕望的哭泣,土壤中透著血腥的氣息,長江在怒吼,黃河在咆哮。就算是這樣,依然有人崇拜著「二戰」時手上沾著無數鮮血的侵略者,動不動就有人去參拜靖國神社。
想著想著,燕破岳的目光中就騰起了一團憤怒的火焰,讓他的眼神愈發殺氣騰騰。
蕭雲傑的腦海思維:那個天天讓他吃鹹菜,還抱怨他一周就要吃掉一罐頭瓶鹹菜的嬸子,抖著一臉橫肉站在他面前,要他把偷的錢交出來。至於為什麼確定是他偷了家裡的錢,理由也很簡單,看你就是一副有娘生沒娘養的賊相,那錢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嬸子的手,一次次重重地戳在他的額頭上,蕭雲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他的目光跳過凶神惡煞、滿臉橫肉的嬸子,落到了表弟的身上,表弟的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笑容,如果沒有親眼所見,你真的無法想像,一個還不到十歲大的孩子,笑容會那麼奸詐,發現蕭雲傑的目光射過來,他立刻就收起了這份笑容,對著蕭雲傑投過來個天真無邪的表情。
想著想著,蕭雲傑就慢慢握緊了雙拳,他的眼神卻愈發地沉靜,隱隱泛著一絲嘲諷一切的玩世不恭。
如果說燕破岳的目光是一團燒盡一切不公不正不平的火焰,那麼蕭雲傑的目光就是一團可以凍結一切的寒冰。冰與火在空中對撞在一起,彼此角力,彼此抗衡,都想消滅對方,可是一時間卻拼了個旗鼓相當。
坐在屋子裡,看著站在正午的太陽下面,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瞪死對方的燕破岳和蕭雲傑,許陽手捧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他再看了看四周。其實,這個訓練基地挺好的,有吃有喝又天高皇帝遠的,只有他一個軍官帶著兩個老兵待在這裡,還能積累未來升官發財的資本,真的不算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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