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石如意是自然碎裂的——當然,如果洛邱不把它拿起的話,興許它會一直保持原狀。
但歸根究底,這石如意其實早早就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話雖如此,洛邱是不習慣弄壞東西的人。於是,那流落到了地上的灰塵,此時飛快地在他的手掌之上重新匯聚,仿佛時間的倒流,不過片刻間,已經碎裂的石如意新恢復了過來。
洛邱打算把這石如意放回到這石棺的黃袍男子的手中。
只是這個瞬間,這平靜地安躺在石棺中的皇袍男子竟是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常人見到這一幕,大概要嚇到半死的吧。
「進門的時候,同行中有位先生說過,這是絕佳的風水寶地。」
洛邱卻並不驚動,只是把這皇袍男子的手掌掰開,然後把石如意放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上,並且繼續說道:「你既然在這裡安養自己的神魂,那麼還沒有養好之前,還是不要醒過來吧,我並沒有惡意,單純只是好奇,而且……」
洛邱看著這位中年男子的雙眼,淡然道:「也不打算主動向誰透漏你的存在。」
於是這面相威嚴的男子才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與此同時洛邱探手一抓,那棺蓋便從地上飛來,蓋回到石棺原來的位置上。
「時代在變。」洛邱淡然道:「縱然是一國之君,可即使醒來,又能改變什麼。這天下,已經不再是那天下了。」
留在這石棺中的男子,恐怕只是沉浸在不切實際幻想中的可憐人……
洛邱搖了搖頭,這宋家的祖宅或許真的是一塊風水寶地,可如果妄圖藉助這塊風水寶地的力量,把那早就應該散去的靈魂留下,甚至復活……不過是痴心妄想。
已經消逝的生命,哪有這麼簡單就能回來。
這石棺內的靈魂,歷經千年不散,已經千難萬難。
……
洛邱沒有從石室之內帶走任何的東西,只是讓一切都恢復到原本的模樣。
他只是來過,但並沒有留下痕跡。
後來當他回到外邊的時候,莫默正在餵展兒喝水,這裡原本放置的三具屍體已經不見了,想來是已經能夠被莫默處理好了。
「前輩!」
莫默見洛邱從裡面走出,連忙站起身來,關心地問道:「這裡頭是否有危險的地方?」
洛邱隨口道:「既然你也不打算探索這裡面的東西,它裡頭到底有沒有危險,對你來說重要嗎。」
莫默訕訕地笑了笑……雖說是立定了主意不亂闖裡面,但好奇心還是有。只不過聽這前輩的口吻,似乎隱約中帶著一點點警告的味道?
「你外出處理屍體的時候,有碰見熟人嗎。」
不料洛邱這會兒忽然問道。
「熟人?」莫默心中一怔,但卻同時心中一動,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過身來,隨後大驚,「什麼時候……你是誰?!」
只見那古井底部通往這裡的入口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一道人影!
這通道口出的身影聞言,緩緩走入,只見這人體形偏瘦,身穿黑色唐服,臉上帶著一塊青銅面具。
這帶著青銅面具的神秘人此時頭部微微擺動,直接看向了還未醒來的展兒。
莫默在這瞬間皺眉往前一擋,擋住了這神秘人的視線,沉聲道:「你是誰?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但這神秘人卻不說話,只是又把目光放在了洛邱身上……他仿佛是在凝視,仍舊是沉默不語。
莫默此時已經做好了警戒的準備,手一伸,雙指間已經夾著了一紙黃符。
「你很特別。」冷不丁地,這神秘人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十分的低啞深沉,恐怕是故意為之,「我到來之前,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和你會在這裡……你是怎麼做到的?」
莫默吃驚地朝著自己所敬佩的這位『前輩』看來。
洛邱想了會,好奇問道:「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以及我會在這裡……換句話說,你原本能夠知道有誰在這裡,是這個意思嗎?」
神秘人此時沉默不語,只是那青銅面具內的目光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洛邱……少頃,這神秘人搖了搖頭,淡然道:「也罷,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莫默,你可知道我的來意?」
「不用猜也知道了。」莫默此時冷笑一聲,「前面來的傢伙雖然歹毒,但還敢以真面目出現。反倒是你,藏頭露尾的傢伙……來吧!既然你也想要爭奪敕令,就先從我這兒過去!」
說罷,莫默渾身法力涌動,一道金色的氣焰在他的手掌中冒出,繼而灌入了那手指夾著的黃符當中。
卻聽這神秘人冷哼一聲,「龍虎山天師道確實是有真材實料,可你還不是修煉到最強的陰陽天師。不用做過多無謂的掙扎,你保不住這小兒的機緣,儘早放棄吧。我只是取走敕令,並不會取他性命。」
「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吧。」莫默此時咬了咬牙。手上的黃符瞬間激射而出,「雷公咒!」
「天師道?我也會!」
不料就在這瞬間,這神秘人的手掌也突然冒出一張黃符,神秘人更是以相同的方式把這黃符射出!
兩道黃符在空氣中碰撞在了一起,瞬間發出了一聲巨響——符咒炸毀時候所產生的波動四散而出,只見這井底石室的頂上頓時碎屑紛飛。
洛邱此時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雷公咒……你怎麼!」莫默此時大驚失色。
道法中卻是有著不同流派的雷法,各門各派都有這自己特殊的心決與手法,並不是簡單的法力模擬就能夠做到。
對於天師道的雷法,莫默自然是最熟悉不過——而此刻,當兩道雷公咒碰撞的瞬間,莫默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對方使用的竟是與自己同源般的法力!
「這天師道的雷法,並不難學。」神秘人此時雙手一張一合,只見手掌間頓時浮動了十數道的黃符!
此刻空氣中電光閃爍,劈啪作響,這神秘人的聲勢更是下人,「大雷公咒……不知道你學得精不精了!」
莫默此時咬了咬牙,額頭出隱約有汗水冒出。他這一路上幾乎耗盡了身上的符咒,而他隨行的行李至今還放在臥龍山莊當中,想要對抗這大雷公咒恐怕是難上加難!
可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了一道響指的聲音。
莫默心中一驚,然而那神秘人手上那蓄勢待發的大雷公咒卻同時在這瞬間像是啞火了般,那一道道的黃符竟也是自動焚燒了起來。
神秘人此刻下意識地朝著洛邱看來,而莫默也驚異不定地看來。
「我還沒有看過道士鬥法,確實挺有興趣的……不過,能不能不要在這裡?」
只聽見洛邱淡然道:「你們不覺得在室內決鬥,是很不負責的一件事情嗎,弄壞了的東西誰來賠償。」
「多管閒事是要付出代價的。」神秘人此時沉聲說道。
「我說了,你們不要在室內打鬥就好。」洛邱搖搖頭道:「我沒有插手的意思……嗯,弄壞你的東西確實是我不對,賠給你吧。」
洛邱的聲音才剛剛落下,那些自動焚燒成為灰燼的黃符,此刻竟是在空中匯聚起來。
存在於這些黃符之上的時間此刻像是倒流了一般,從焚毀變回到嶄新的模樣,最後回到了這神秘人的身邊。
「這大宅外邊空地挺多的。」洛邱此時隨口道:「不過如果你們鬥法的聲音比較大,我還是建議你們走遠一些,畢竟擾人清夢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這神秘人此時卻忽然伸手把這些黃符收攏入手,正當莫默再次緊張對方是不是又要再次動用大雷公咒的時候,這神秘人卻一聲不吭,以極快的速度後退著。
不過眨眼之間,莫默甚至感覺不到這神秘人的半點法力波動……也就是說,這神秘人直接乾脆地走了!
或者說……是逃了!
在這位前輩那神乎其技的手段之下!
「你呢,你還打算繼續嗎。」洛邱此時又看向了莫默。
莫默這才連忙把自己的法力平復,吞了口口水道:「前輩,我也不喜歡在室內打鬥……」
洛邱淡然道:「我這也不算是幫你,只是這個地方和我有些淵源,我也不喜歡看著這裡讓人隨意破壞了。這之後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因緣際會吧。」
莫默乖乖地點了點頭。
或許這位前輩如果能夠出手幫助自己的話,此行蓬萊大會的發麻或許會迎刃而解……可不知道為何,莫默總感覺這位前輩並沒有這個意思。
不爭奪敕令,也不打算幫助自己,似乎只是打算旁觀。
「前輩,等天一亮,我就會帶著展兒離開,請放心吧……」莫默正色道:「畢竟王大順一家的事情,我也不想在發生第二次了。」
洛邱點了點頭。
莫默此時看了一眼展兒,隨後問道:「前輩……你說展兒的未來將會如何?」
「修道的事情我不懂。」洛邱搖搖頭道:「不過既然你們修道者修煉,最開始都是人為創造出來的方法,那麼就算有些什麼問題,人也應該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
莫默若有所思,隨後朝著這位前輩深深一拜,可是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這位神秘之極的前輩高人了。
「糟糕了……這次又忘記問這位前輩的名字了!」
……
……
黑影在林中跳躍,很快就穿梭了一片小樹林,最後來到了一條小溪之前。
這赫然就是在古井底下突然現身的神秘人。
接著月華的光輝,這神秘人此時盤坐在溪邊的一塊岩石之上,仔細地打量著自己手上的一疊黃符。
「不像是幻覺……」神秘人此時喃喃自語,「可如果不是幻覺的話……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夠做到破碎還原?」
這可不是簡單的把碎裂的東西粘貼到一塊,而是把燒成了灰燼的東西還原到原本的模樣……這當中涉及到的原理,即便是道法也無法解釋。
「為何我竟推算不出來此人的存在……」神秘人此時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來,大為驚駭:「天機……天機在蒙蔽此人的存在?怎麼可能!」
冷風吹來,神秘人只感覺後背有些發寒,這是他從未遇見的詭異事情。而就在此時,他的身上忽然傳來了一道電話的鈴聲。
「有什麼事情?」神秘人接聽了電話,「什麼?這是誰的意思?道協還是妖協?還是說是它們的聯合聲明?」
只聽見電話那頭的人聲急切道:「都不是!發出這份聲明的是軒轅宮……聽說還是龍夕若授意的,並且已經得到了『特殊國家土地管理局』的同意。」
「我知道了。」神秘人此時沉聲道:「暫時先按兵不動吧……我這邊也遇到了阻擾。」
神秘人這之後把電話關閉,隨後站起身來,回望了一下今晚闖入的那家大宅的方向,隨後毅然融入了夜色當中。
……
天亮了之後,五叔來到了洛邱的房間門外敲了敲門,告之已經準備好早餐了。
五叔確實是一位很盡責的管家,儘管這裡的條件有些簡陋,但他還是打了一些洗漱用的熱水過來。
「謝謝了。」洛邱很禮貌地雙手接過了五叔送來的熱水,「宋老爺子他昨晚睡得還可以嗎。」
「老爺睡得很沉,晚上也沒有醒來。」五叔微微一笑道:「現在才剛醒來,在洗漱,不過氣色看起來相當不錯。」
「那就好。」洛邱笑了笑,「那您先忙,我回頭就出來。」
「好的,邱少爺。」五叔點了點頭,隨後快步離開。
洛邱關上了門之後,便走到了房間的桌子前——這裡昨晚上冒出來的宋家祖宅的立體三維結構圖依然存在,只是此時那原本是古井底下的地方,已經沒人了。
莫默很信守承諾,天一亮的時候就帶著展兒離開了。
洛邱揮手把這結構模型給抹去,然後開始洗漱了……嗯,好像是忘記什麼了。
……
「大少!大少!大少?」
屋子底下傳來了呼喊的聲音,這讓宋昊然此時突然感覺有些憂傷……他應該怎麼下去?
不是說他沒有辦法下去,而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跑上來屋頂想要做啥,更加不想讓人知道他不僅僅跑上屋頂來了,而且還在這兒做了一個晚上。
是的,一個晚上的時間,宋昊然都在看著自己腦中的宋家祖宅的三圍結構圖,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當旭日開始爬升,金燦燦的陽光直射而來,讓宋昊然有些睜不開眼睛的時候,這位宋家的大少便一邊揉著自己有些發麻的雙腿,一邊朝著旭日以第三根手指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