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男人的天

  一共十五名裝備精良的輕足,另外還有兩名擁有本家家名的武士,以及隨從五人,婢女一人,近藤家的月姬小姐出行,這樣的依仗在兩位本家武士看來,根本不能用誇張來形容……甚至說遠遠還不夠!

  儘管這樣的陣容要對付一般的山賊已經足夠,可要是碰見為惡的妖怪,那就遠遠不夠看了……這是一個到此都充斥著妖怪的時代。

  「月姬小姐,已經進入了早稻村了。」一名本家的武士來到了馬車旁邊。

  紫星掀開了窗簾,看見旁邊的稻田上本正在勞作,此時卻驚異不定地看來的佃農,便吩咐道:「你叫他們其中一個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一問。」

  「是!」武士一點頭,便策馬走到了水田的旁邊。

  不久之後,這本家的武士就帶著一個驚慌但還算是鎮定的中年佃農回來,「好好回答月姬小姐的問題!」

  「是……是,大人!」佃農連頭也不敢抬起,直接跪拜在馬車面前。

  紫星對於這樣的舉動毫無波瀾……作為一名真正的妖怪,並且還是高傲的貪狼一族的少主,本就是受到尊敬的存在——族人的跪拜她已經見識太多,更何況只是愚昧的人類。

  「長門家在什麼地方?」紫星直接開口問道。

  佃農連忙道:「就在前面,大概三里路程……」

  佃農仔細說來,生怕有說錯一點兒的地方,確實想不明白,到底會是什麼人去找長門老爺……看著車隊的依仗,可比長門老爺家還要威風無數。

  紫星很快就點了點頭,揮手讓武士把人帶下去,然後吩咐前方的另一名武士,朝著那長門家而去。

  「這是賞你的!」

  武士在佃農的面前扔下了一點錢資,那佃農自然感恩戴德地雙手接過,然後看著一隊人馬緩緩地離開。

  只是佃農看了看手上頗為沉重的小錢袋,本應該高興的心情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搖了搖頭,隨手就把這錢袋給扔到了簍子之中,就那麼放在了水田旁,並不害怕會有誰悄悄拿走。

  對於早稻村的人來說,更多的財富,也比不上一日三餐的豐盛——畢竟,他們無法離開這個村子。

  而在村子之中,就已經能夠自給自足了……沒有什麼可以渴求的。

  ……

  長門家,大宅。

  當近藤家月姬的車隊停在門前的時候,卻已經看見了長門老爺等一眾的人站在了門前……部分的下人甚至還帶著一絲匆忙之色,想來這樣的迎接,並沒有經過準備。

  「你就是長門家的當家?」

  近藤家的武士往前踏了一步,盛氣凌人地問道。

  長門老爺恭敬地點了點頭,並且飛快道:「不知道月姬小姐到來。只是下人遠遠看見近藤家的家徽,前來稟告,才匆匆忙忙率領族人迎接。」

  不過極短的時間之內能夠聚集這麼多人,紛紛出門迎接,雖然顯得並不整齊,但已經算是過得去。這近藤家的武士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也沒有太過責怪,則是高傲地嗯了一聲,隨後吩咐道:「月姬小姐打算在這裡住幾天,你去準備一下吧。」

  長門老爺自然不敢違背,連忙就吩咐下人卻把最後的房間收拾乾淨——他也不得不如此,因為近藤家是擁有整個法門山附近是有采邑的大家族。而長門家獲得的早稻村這附近的地方,也是祖先從近藤家的賞賜之中獲得。

  說起來,長門這個姓氏,也是被近藤家賜予——因此,對於近藤家月姬小姐的要求,長門家豈敢說一個不字?

  只是……這高高在上的月姬公主,怎麼突然來到這種窮鄉僻壤之中了?

  長門老爺為此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地想到長門三郎,難道是因為三郎的事情……還好,得到了下人的稟告之後,他就連忙讓長門三郎暫且迴避,所以他並不在這裡。

  長門三郎對外宣稱他在戰場上受了傷,所以被主帥吩咐回家修養,是立下了戰功的武士……但是長門三郎的這番措辭又怎麼瞞得過看著他長大的長門老爺?

  一切都不過是長門三郎這個戰場上的逃兵的謊言。

  可是盡然已經知道這一切,為了維持長門一族的聲譽,長門老爺也不得不為他掩飾逃兵的身份。

  作為長門家的當家,長門老爺幾乎是唯一有資格為近藤家公主帶人的人了——但儘管如此,長門老爺依然不敢和近藤月姬並肩而行,而是略微地慢了小半步的距離……這個時代,等級無比的森嚴,他並不敢逾越半步……哪怕,面前的只是一個女人。

  「不知道月姬小姐為何親自到來?」長門老爺小心翼翼地問了起來。

  近藤月姬……紫星卻只是在打量著迴廊外的庭院,似乎不願意回答長門老爺的問題。此時,紫星忽然停了下來,淡然道:「那是誰?」

  只見庭院之中,一名小女孩正蹲在了池塘邊,而小女孩的旁邊,還跟著一名女僕。長門老爺一看,連忙便低著頭道:「回月姬小姐,那是鶴子,是……是舍弟三郎的女兒。」

  「鶴子……長門鶴子?」紫星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是長門鶴子,月姬小姐。」長門老爺連忙應了一聲……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位近藤家的公主會這樣的明知故問,但他卻無法無視這位近藤家公主的說話。

  聽說近藤家的家主有意想要給這位月姬小姐挑選夫婿……當然,這夫婿是不可能得到近藤家的一切,但是他們的孩子卻擁有這個資格!

  所以如果……

  「鶴子!」

  此時,長門老爺忽然大喊一聲,隨後招了招手,似是想讓鶴子過來,卻沒有想到這小女孩反而是躲在了女僕的背後,只敢探出小半個頭,怯生生地看來。

  長門老爺皺了皺眉頭,又見月姬小姐神情平淡,好像也沒有什麼不悅的地方,才趕忙說道:「月姬小姐恕罪,鶴子她年紀還小,不懂禮數,我過後一定好好管教。不過,我可以保證,鶴子一定不是因為不喜歡月姬小姐,她只是有點害怕陌生人。這孩子從小就沒有了母親,一直得不到很好的照顧,所以性格方面……」

  紫星淡然地道:「她真的只是在害怕我的陌生人嗎?」

  長門老爺對上了這位月姬小姐的目光,傳聞之中這位月姬小姐羸弱,但這目光卻比他年輕時候瞧見的近藤家的當家還要凌厲幾分……難道說,傳聞有誤?

  紫星的一句話,就讓長門老爺有種難以招架的感覺,長門老爺目光連忙轉動,之間前方有長門家的下人走來,便連忙說道:「月姬小姐,房間已經收拾乾淨,還請跟我過來。」

  「嗯。」紫星一擺衣袖,便走在了前面。

  長門老爺暗自鬆了一口氣,卻是對著那庭院之中的女僕揮了揮手,讓女僕儘快和長門鶴子帶走。

  而此時,長門老爺也叫來了另外一名下人,小聲地吩咐道:「趕快讓慎二過來!記得讓他穿戴整齊,不要丟人現眼!」

  吩咐完畢之後,他才連忙追了上去……至於長門三郎,自從迎接之後,就讓長門老爺就再一次讓下人叮囑他最好不出現。

  長門三郎作為逃兵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而在這種諮詢並不發達的年代,只要消息封鎖得好的話,興許還能夠一直瞞下去,但這來的畢竟是近藤家的人,怕就是怕走漏了風聲。

  「這位月姬小姐……不好應付啊!」

  回想著剛剛近藤月姬看自己的目光,長門老爺就不禁神情凝重了幾分,心中想著這位公主到來的種種可能,自是十分的煩躁。

  不久之後,紫星已經安頓下來。

  此時,長門老爺正跪坐在紫星的面前,低垂著目光,靜靜地聽後著這位大人物的吩咐。紫星淡然問道:「長門大人,不知道最近早稻村之中,可否有外村人到來?」

  「外村人?」長門老爺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月姬小姐為何有此一問?」

  「你只要回答我。」

  長門老爺緩緩說道:「據我所知,並沒有。早稻村幾乎在法門山的盡頭,即使是行腳商,也極少回來。」

  「你確定嗎?」紫星再一次看著長門老爺詢問起來。

  又是這種眼神……這種宛如在雲顛之上俯視著的目光。長門老爺不知為何心頭微震,便低著頭道:「或許有也不一定……畢竟我也不能夠時刻關注著進村的路。不過月姬小姐請放心,我馬上就吩咐人去村子之中問一問……不知道月姬小姐是否想找什麼人?」

  「如果這幾日有外村人到來,或者村子已經有了外村的人,就帶過來見我吧。」紫星懶得多說,直接就吩咐下來。

  「是!」長門老爺連忙點頭答應。

  此時,一名僕人推開了門,一路地跪著來到了長門老爺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長門老爺這才正色道:「月姬小姐,是犬子。他正在外邊,想要覲見您。」

  「不必了。」紫星揮了揮手:「我累了,想要休息,不要讓無謂的人打擾我。」

  「這……」長門老爺頓時有些遲疑起來。

  可那近藤家的武士此時卻沉聲道:「長門!沒有聽見月姬大人的吩咐嗎?還不退下!」

  「是……」

  長門老爺只能夠恭恭敬敬地離開,根本無法反抗近藤家的龐大力量。門外,長門慎二皺了皺眉頭,正想要詢問的時候,長門老爺劈頭就罵道:「給我滾回去!」

  長門慎二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在長門老爺那恐怖的目光之下,最終捏了捏拳頭。

  他不敢和自己的父親同行,只能夠獨自一人,從另外一邊離開這邊的院子……但才走了兩步,他卻看見自己的叔叔,長門三郎。

  「叔叔,你怎麼在這裡?」長門慎二不解地問道……他從下人那裡聽到一些消息,似乎自己的父親讓這位叔叔暫時不要露面來著。

  「很難看吧?」長門三郎此時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三郎叔叔,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長門慎二皺了皺眉頭……他並不怎麼喜歡這位叔叔,尤其是他從戰場回來之後。

  長門三郎卻搖了搖頭:「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你的父親。剛才從近藤家小姐那裡出來的時候,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三郎叔叔,我想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討論父親。」長門慎二還是皺著眉頭:「不應該談論長門家的當家,這是不敬之罪!還有,三郎叔叔,你滿身的酒氣,還是回去休息吧。」

  此時的長門三郎,滿臉的鬚根,靠在牆邊,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個酒壺,衣襟敞開,像極了那些流連在花街柳巷的浪蕩子。

  長門三郎提著酒瓶喝了一口,眯著眼似乎在享受一樣,繼而怪笑道:「在這裡,我大哥就是天,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整個長門家沒有可以違背他的。可是,他這個天畢竟還是太小了一些。當小天碰到了大天的時候,也就……也就只能如此了。慎二,看清楚吧,你父親並沒有你想像之中的強大和完美。」

  「三郎叔叔,你真的喝醉了!」長門慎二語氣沉重了些。

  「是嗎?」長門三郎繼續怪笑著,卻踉踉蹌蹌地走動了起來,「或許吧……在這裡生活,有時候還是迷糊一點好。太清醒了,反而……」

  反而後面到底說了些什麼,長門慎二卻無法聽見……或許長門三郎還有什麼說話沒有說完。

  眼看著長門三郎最終消失在長廊的盡頭,長門慎二卻是下意識地回想起來父親剛剛那種氣急敗壞的表情。

  太小的天嗎……

  長門慎二暗自走神,卻忽然感覺衣服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是長門鶴子。

  小女孩只到了他腰間的高度,此時小手拉著他的衣袖,「陪我玩……」

  「滾開!」長門慎二卻猛然揮手拍開了鶴子的手。

  長門鶴子吃痛地叫了一聲,驚恐的雙眼開始冒出了一絲的霧氣,長門慎二心中煩躁,抬腳就把長門鶴子踢到了在地上,長門鶴子從地板上滾下,滾落到了長廊外的庭院之中。

  「啊……鶴子小姐!」

  女僕驚恐地連忙跑來,把被踢到在地上的長門鶴子扶起,只見長門鶴子的額頭出一抹的鮮紅……是落地的時候額頭撞在了碎石上所造成的傷口。

  「慎二少爺,鶴子小姐還小,衝撞了您……」女僕抱著長門鶴子,顫聲地看著這位長門家的繼承人。

  「哼!」長門慎二冷冷道:「女人,就不要滾出來!好好地在房間呆著!」

  說罷,長門慎二便甩袖而去。

  「鶴子小姐,你沒事吧?快,我帶你回去包紮一下!」女僕這才把長門鶴子放下,慌慌張張地整理著長門鶴子的衣服,還不停地悲聲道:「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呢……真是的……真是的,痛不痛?」

  「阿繡,陪我玩。」

  鮮血從長門鶴子的額頭上留下,從她的眉宇之間順沿下落,在鼻樑的為止叉了開來,竟像是那地圖上彎彎曲曲的水脈一樣。

  女僕……阿繡看著,鼻子一酸便把長門鶴子用力地抱緊,哽咽道:「好,阿繡陪鶴子小姐玩。」

  ……

  ……

  紫星正在房間之中靜坐,此時一名武士卻推開了門,跪在在房門外的走廊處,神情凝重道:「月姬大人,我們在外邊找到了一個窺視者!」

  紫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眉頭略皺,「窺視者?是長門家的人嗎?」

  武士連忙道:「並不是,此人自稱佐佐木小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