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人,這家新開的賭廳之中,確實有不少的賭客認得出黑豹來——至少能夠認得出黑豹的這輛歐陸還有他的車牌。
但劉子星卻在上了黑豹哥的車一會兒之後,就安全地走了下來,甚至黑豹哥也二話不說就帶人離開。
「我看見了,好像是劉子星給了黑豹一張支票,應該就是他讓這家賭廳準備的那張。」
「這麼說的話,他是早就料定黑豹會在外面堵人了?」
「這又不是不漏風的牆,黑豹早就發紅花要懸賞劉子星了……大概這裡頭有人拿了那份紅花,告訴了黑豹吧。」
「對啊,不過這家賭場還真有點意思,輸了錢還能這樣大方,嘖嘖,我開始好奇它背後的老闆到底是什麼來頭了。」
「是啊,進了黑豹口袋的錢就別想拿回來了……嗯,這地方真不錯,什麼都能玩,只要在這裡,還安全。沒看黑豹都不敢進來拿人麼?」
風山正在聽著員工們打聽回來的消息,不自已地臉上便掛起了一道微笑。誠如三小姐所想的那樣,這次確實是立口碑的好機會。這次之後,四季落花酒店會所算是在這個城市暫時立穩了腳跟,以後只要一步步正常地走,那就是一本萬利。
如此想來,輸掉幾個億還真不算是事兒——當然只是對那位三小姐來說。
「總監,沒想到這黑豹還挺安生的,明知道劉子星贏了這麼多,但就拿回自己的,然後直接走人。」
風山冷笑道:「證明這傢伙以後難對付,定然是估算到了什麼才沒有魯莽。我們就算是過江龍,這黑豹就是地頭蛇,遲早是要斗一斗的。」
「那……那劉子星那邊,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嗎?」下屬男皺了皺眉頭。
「我差不多下班了。」風山卻擺了擺手,「賭廳的事情讓阿傑處理吧。別的……你來處理就行,自己拿主意,有點分寸就行,給弟兄們討點福利,也無可厚非。」
說著,風山便淡然一笑,推門離開——他的下屬,看著風山離開,目光便露出了一股狂熱,他已經聽明白風山的話外意思了。
給兄弟們討福利……怎麼討?
自然就是從已經劃出的帳面上討回來了……當然,最大的福利還是需要孝敬上去給風山的。
風山是四季集團的人,來到這裡任職總監,等於是封疆大吏……本就是一份肥美的差事了。
至於風山再往上的,只要帳面做得好看,實際收益沒有受損的話,以那位三小姐日理萬機的繁忙程度,估計十年八年也發現不了。
就算發現了,大概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養這麼多的兵,本來就不是鐵板一塊,手下的人如果吃不飽,誰願意賣力幹活不是。
再說三小姐需要立品牌是沒錯,可這劉子星這樣爛賭的一個人,誰知道除了黑豹之外就沒有別的欠債?這樣的傢伙,就算是橫死街頭,都沒有人感覺到意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賭的產業,本來就是一層層環環相扣的利益鏈。
「動手吧。」他打了個電話,便帶著冷笑離開。
……
……
一路逃來,侯陳鈺寒已經汗流浹背,呼吸困難,她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體力有限。至於劉子星,也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你剛,剛怎麼不直接……直接進去酒店……」
後面追上來的人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緊咬不放。
「不能回去……」劉子星喘著氣道:「回去會更加不好。」
「你、你怎麼知道?」
「直覺。」劉子星頭也不回,直接就這樣告訴侯陳鈺寒:「我有這樣的預感……只要沒有過超過今天凌晨的一點半,我都相信我的預感!」
兩人飛快地躲入了一巷子之中,才剛剛停下來,侯陳鈺寒就已經支持不住,背靠在牆壁上,抱著自己的包包,直接就癱坐在了地上——自從學校畢業以來,她跑步都沒有超過兩百米。
今晚上被這樣追了一條街,簡直不可思議。
「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侯陳鈺寒驚恐地看著劉子星,想來讓他帶自己出來,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外一個火坑,「你……你要不報警啊吧,我手機、沒、沒電了。」
「不能報警。」劉子星一手按在了牆壁上休息著,「這邊是新開發區,警察在這邊的分局……很亂。」
或許市局的那邊做派十分的正氣,但劉子星卻知道不少關於這分局的事情。從前就有好幾個傢伙為了躲避黑豹的債務而故意進去,卻還是被直接提了出來。
黑豹也有能力撈人……那追他的人未嘗不可以。
「你……你的耳朵!」侯陳鈺寒猛然間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原來劉子星因為太熱,下意識就掀開了衣服連著的帽子……耳朵上貼著的紗布,自然不能夠在掩藏。甚至因為劇烈運動的原因,傷口再次爆裂,已經流出血水。
很痛。
但劉子星卻慘澹一笑,看了眼侯陳鈺寒,「被人割下來的,就在前天晚上。」
「就是現在追著我們的這些人?」侯陳鈺寒更驚。
劉子星卻搖搖頭:「不是,是之前走的那批人,也是開賭場的,我在哪裡輸了很多,沒錢還,他們就割了我的耳朵,打算送去我家裡。」
「打……打算?」
「我逃出來了。」劉子星嘆了口氣:「我也不知底到底有沒有送過去……我想,我應該要回去看一眼的。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家裡人不會怎會擔心的。」
侯陳鈺寒一愣,她對劉子星的話實在有些理解不了,「什麼就不會擔心……一,一家人啊?」
「記住了。」劉子星忽然看著侯陳鈺寒,「這世界上除了錢以外,所有屬於你的重要的東西都不能丟掉……丟到的話,我就是那個下場。賭場這種地方,你以後還是不要去了,算是一點忠告。」
「我……我真的只是被拉來,不知道酒店還有賭場。」侯陳鈺寒搖了搖頭。
劉子星也不打算深究,正如黑豹所說的一樣,如果除去了賭蠅之外,他或許並不是什麼爛人。
「不討論這些了。」劉子星似乎已經緩過了起來,一邊探頭出去看著,一邊淡然道:「聽得下也行,聽不進去也罷,我只是說了我應該說的……等會你看機會就跑吧,我先出去,引開他們。你不和我,他們只是沖我來的。自己小心點。」
「等下……喂,喂!」
劉子星已經重新帶回了帽子,直接沖了出去。
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有最後的十五分鐘。
侯陳鈺寒藏在了巷子之中,聽到了外邊的動靜,那些人似乎一下子就被劉子星吸引了過去。但是她一個人躲在這裡,四周昏暗,街燈不亮,又是夜深無人,自然無比害怕,實在是沒有離開這裡的勇氣。
本來,在今天之前,她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陶藝教室的陶藝老師,何曾想過會碰到這樣驚險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悲慘的遭遇,忍不住便落下淚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劉子星有沒有逃掉,侯陳鈺寒終究還是提起了勇氣,不敢再多逗留在這個地方,便探頭出去,發現外邊空無一人,才咬了咬牙,低著頭快步地沖了出來。
此時一道強光從她的側邊射來……還有機車引擎的響聲。
侯陳鈺寒轉頭看去,那機車車頭大燈的燈光就像是太陽一樣,一下子就讓她的視線盡白,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那飛快靠近而來的引擎聲。
……
……
「你們是飯桶嗎?這麼多人,兩個人也抓不到?」
「這……這發生了不少的意外。我們剛剛要追上,可是一拐彎就有一個推車的撿垃圾的流浪漢正好出來,把我們撞上。分岔路上面看見了,直接上去,結果一看只是碰巧穿著一樣衣服的人,根本不是!還有啊!這道上突然就停電了,太黑了,一下子就……」
「我不是想要聽你們的解釋!人,我要人!給我馬上把人抓回來!」
「放心吧,我已經讓兄弟們騎車出來了……找到了!」
說這話的人,其實本身就已經騎著機車,此時二話不說,就把電話塞兜里沒,手上猛地一呼油門,雙手用力一提,機車就四五十度角地豎立起來,直接朝著前方的男子——劉子星疾馳而來。
該死……
運氣已經用盡了嗎……
劉子星看著那朝著自己撞來的機車,狼狽地滾在了地上躲開,卻見另外的兩輛機車此時此時朝著自己衝撞而來——開發區這邊太遠了,並且夜深,沒有願意過來這邊接客的計程車,也沒有滴滴的司機出現在附近。
他再也碰不到碰巧的事情……果然,運氣已經用盡。
劉子星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恐怕無法從這些人手上逃掉,便想也不想地直接伸手去抓著那枚貼身藏著的硬幣——至少他還可以和那個老闆對賭。
哪怕他運氣用盡好了,至少和那老闆的對賭是絕對的公平——就算他現在走的是最倒霉的運氣,依然還是有一半贏的可能。
「賭吧。」他忽然冷靜了下來,「我輸了一輩子了……不想要再輸,更加不想輸在這個地方。」
他拿捏著手上的硬幣,心中正打算呼喚那老闆出來,可就在此時——「找到了!在這!!」
劉子星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只見四五名的漢子,此時手上拿著細長的鐵水管或者黑色的棍子,愣是直接沖了出來——一輛麵包車此時也在前方急停。
這些大漢一下子就衝到了三輛機車的人前,掄起了手上的工具,二話不說就狂砸一通,破壞力驚人。
劉子星張了張嘴……這些人,不是黑豹的手下嗎?
怎麼就突然來救他了?
「劉少爺,你沒事吧?」一個光著頭的漢子此時橫著一臉的肥肉來到了劉子星的面前。
劉子星有種才剛脫虎口又入狼穴的感覺,臉色蒼白,「沒……你們怎麼來救我?」
「哦,我們老闆說了。」這滿臉橫肉的傢伙隨口道:「誰敢動你的話,就劈死他!來吧,我們保護你,上車!」
劉子星一時間拿捏不准黑豹的意思……但面對這些騎著機車不明來歷的傢伙,還有他們背後之刃,劉子星心想倒不如再見一見黑豹……起碼一直打交道過來。
他點了點頭,然後在幾人的簇擁之下,再次坐上了這輛上次把他抓去狗場的麵包車,前面的路是什麼,根本不知道,也沒有任何的預感。
唯有不安。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原來時間這時候才剛剛用完。
……
……
「大竹……你在哪了?」黑豹哥急忙忙地在電話裡頭問著。
「我四季落花酒店前門了。」
儘管如此,但改裝的黑色機車的引擎並沒有停下,竹茂林只是打開了頭盔的蓋子,看著四周。
「臥槽……這麼快?你不是說還在家裡?」
「我逆行的高速。」竹茂林淡然說了一句。
「臥槽……你真敢!不對,這才是你!」
「別說這些,啊豹,你知不知道對方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老婆?」
「我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不是想要抓嫂子,你已經退出了賽車界這麼多年,應該沒啥人對付你的了。我估計是衝著那劉子星來的,那傢伙豪賭成癮,不知道欠了外面多少錢。聽說剛剛從四季裡面贏了好幾個億,估計都盯著他呢……等下,我接個電話,估計是有消息了。」
不一會兒,黑豹哥連忙換過電話道:「大竹,劉子星救下來了,不過沒找到嫂子,據他說。他和嫂子分開,自己引開那些人……」
「當時在什麼位置分開?」
「當時停電,附近太暗了,他沒注意。」
「你的人在什麼地方就下他的?」
「北四街道那塊地方。」
竹茂林深呼吸一口氣,把頭盔上的蓋子啪一下地打了下來,呼緊了油門,這輛改裝過的機車在四季落花酒店的門前直接擺尾,這深夜無人的大道上,再次逆行而出!
……
……
三輛機車,繞著侯陳鈺寒圍轉著。她只能夠縮在原地,不敢抬頭,就像是溺水在大海之上,正在被鯊魚偽劣的落難者。
「說吧,劉子星在什麼地方!」其中一輛機車上的人這時候冷聲喝著,「乖乖地說出話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劉子星……你說那個人……」侯陳鈺寒不得不無奈地想到: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那傢伙的全名。
「我、我不知道,我已經跑掉了。」侯陳鈺寒搖搖頭。
「哼,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嗎?」那人冷笑一聲,「就是不知道你跑得快不快……把她綁起來,拖著走!我看她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眼看著其中一個騎手直接取出一根白色的繩子,侯陳鈺寒便驚駭得身子顫抖起來,渾身發軟。
她確實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女人,想要反抗,卻怎能反抗得了這幾個男人?
就在這騎士即將要動手的瞬間,不遠處的一牆壁頭上,一道在虛實之間轉換不定的人影猛然之間直接轉化實體。
人影帶著一條圍巾,眯著眼睛,有著慍怒之色。
正是在這裡玩兒的……黑魂大哲!
只聽得他冷冷道:「道上的規矩,禍不及妻兒……為什麼就不懂?老闆也沒有規定我不能宰人啊……湛盧!」
他的手掌翻開,一把小小的長劍就在他的掌心之中轉動不停。
眼看著那小劍瞬間變大,即將從他掌心之中射出,卻是驟然之間一停,他再次隱了虛無的黑夜之中。
不屬於這裡的第四道的巨大機車的咆哮聲驟然響起……第四道的強光也如同利劍,直接刺進到了這裡面。
而繁星,仿佛已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