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了一天的陰沉天,終於在晚上快要九點的時候擰出了水來。
不大不小,是一場中雨。
洛邱打開了俱樂部的門,下雨的時候道上的行人很很少,而路自然就會變得冷清——這是一個打量這個城市的好時間。
他其實準備回家了,只要在這個城市的話,基本上這個點鐘他都會選擇回家,因為來回都十分的方便。
不過既然下了一場中雨,他今兒就打算好好地走著回去——不過洛老闆的打算馬上就得打消。
俱樂部的門外這時候站著了一個人,在雨中,任憑雨水的拍打……是一大男孩,看模樣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
雨水洗滌了街道的喧囂氣,但並沒有洗去這個大男孩身上那股黑魂的味道。洛邱能夠分辨出這股味道的來源。
他嗅到過這種味道,黑魂十八的味道。
真是一個勤奮的使者,洛邱想。
洛邱緩緩地退回了俱樂部的大堂之中。他知道這個大男孩即將要走進來……因為他即將會看見俱樂部的門。
「沖一杯薑茶吧。」
洛邱看著女僕小姐,輕聲地吩咐道。
……
「……那天上課的時候,我在橡皮上寫了字,打算傳給她的,不過不小心扔過了頭,掉到了地上。老師不小心踩著了。這大嬸兒高跟鞋,差點就摔倒。我和她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下子就偷樂著。」
他在說著和女孩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就像是昨日才發生過的事情。
丁東生和喬蓉蓉。
一杯溫熱的薑茶似乎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沾了雨水的涼意散去,但這些回憶似乎能夠為他帶來溫暖。
洛邱習慣傾聽別人的故事。
他沒有去在意已經需要回家的時間,客人需要一個聽眾的時候,他總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似乎每一件小事情都是丁東生能夠回味的回憶……直到,他無話可說,說盡了那些藏在了心中的小回憶,他才一下子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下來。
「還有,還有……還有什麼?」丁東生雙手抓著頭髮,用力閉緊了雙眼,「應該還有的,應該還有的……我想想,應該還有的才對!」
啪。
他的雙手同時捶打在了桌子之上,面目猙獰又淒涼,「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回憶才對!我們本來應該會有很多很多的回憶才對!都是那個男人!都是因為他的出現,蓉蓉才會離開我!離開這個世界!!我要這個男人嘗到惡果!我要讓他為他做過的事情買單!我不要他好過!!」
直視著眼前這個俱樂部的老闆。
丁東生的眼中無所畏懼……他根本不會畏懼,仇恨掩蓋了他的眼,而憤怒也蒙住了他的理智。
「知道嗎,在這裡說出的要求一旦成立了之後,是不允許更改的。」洛邱淡然道:「所以提出要求之前,我們允許客人好好地想清楚。」
「需要嗎?」丁東生反問道。
洛邱沉默了片刻後道:「據我所知,這個城市的警察已經開始調查補習班的事情。你所痛恨的徐肇,終究會難逃法網。也就是說,你想要他得到懲罰是遲早的事情……客人,您確定還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嗎?」
「我等不及。」丁東生沉聲道:「天知道那些警察要查到什麼時候?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但我一天也等不及!!我哪怕假設他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情,可能拿他怎樣?再說,就算他被抓了又能怎樣,最多只是坐牢!但是蓉蓉畢竟……畢竟……我不能讓他就這樣簡單好過!」
洛邱直視這丁東生的雙眼,他像是被穿透了身體般,有種被撕開了身體般的感覺,但他並沒有迴避。
「我明白了。」洛邱點了點頭:「不過客人,請問您打算用什麼來支付呢?」
丁東生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從他衣服的袋子之中掏出來了一個盒子。
大概只有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塊青銅片就這樣呈現在了洛邱的面前,只聽見丁東生道:「我用這個!這是我家一直流傳下來的東西,聽說是個很值錢的寶貝!夠嗎?」
青銅片上刻著些文字,整體顯得暗淡——洛邱已經好久沒有收過這種寶物的交易金了。
他伸出手掌在這塊青銅片上一划而過,便點了點頭,簡單道:「可以用來支付。說出你的要求。我要知道你的要求是否會超過這塊青銅片的價值。」
丁東生想也不想道:「我要看著徐肇身敗名裂,痛不欲生!」
「成交。」
……
這場中雨之中,丁東生瘋狂地跑在大街上,臉上有著一抹異常的笑容……仿佛像是興奮,仿佛像是已經看到了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一般。
那般的狼狽。
「主人似乎興趣不大?」正在收拾著茶具的優夜看著洛邱脫下了面具,不見笑容。
「不是啊,對於古物古董之類的東西,我一開始也是有興趣的啊。」洛邱輕聲道。
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那塊青銅片有點意思。不過更有意思的是,這樣一塊寶物,被後代用作了這樣的用途。」
洛邱把弄著手上的小丑面具,「讓我想起了之前看過了一宗新聞。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為了討好心儀的女生,不惜把自己相依為命的奶奶全部的養老金花光,最後還跑去搶劫了。」
女僕小姐輕聲道:「主人是想要說紅顏禍水嗎?」
洛邱只是笑了笑。
他翻開了手掌,俱樂部負一層之中的帳本直接出現在他的手中。帳本翻開,在他的手上飛速地翻動著。
他在看一些資料……歸類這黑魂十八一直以來所挑選過的金主的資料。
「看來我們這位女巫女士,真的是很喜歡以仇恨來帶動金主的到來啊。」
數分鐘之後,洛邱便把帳本送了回去。
「黑魂十八在這方面比較在行。」優夜點點頭道:「一直以來,通過黑魂十八而到來的金主數量穩居在所有黑魂使者的前三之中。仇恨確實是很好能夠激發金主欲望的東西。」
「看出來了。」
洛邱笑了笑——這才讓見過黑魂十八沒幾天,這不就又找到了新的金主。
而且因為就在俱樂部所在這個城市的原因,甚至不用通過發放黑卡的形式,直接就讓丁東生的到來。
「明天主人醒來之前,優夜會把徐肇的所有資料都查清楚的了。」女僕小姐這時候直接說道。
那些是可以用本身能力完成的事情,完全沒有必要讓主人通過祭台來購買——新主人的經營方式和上一任老闆有些不一樣。
上一任老闆是處於忙不過來的情況,才幾乎所有的情報都只能夠通過祭台獲得。
至於新主人……空閒的時間還是比較多。
「不用。」洛邱擺了擺手,「讓他做吧。」
說著,洛邱打了個響指,俱樂部的天花板上,一道身影緩緩顯現了出來——太陰子。
正確來說,應該是被吊在了天花板上的太陰子——從洛邱自俄羅斯回來開始那天,他就已經吊在了這裡,直到現在。
客人來的時候被老闆隱去,客人離開了,也就沒有必要隱去了……洛邱當然不會真的以為這是太陰子的愛好。
那根綁著太陰子的黑色繩子也終於斷裂,得到了解放的萌新黑魂頓時感恩戴德地跪在了地上——作為一名古人,以這種方式來謝恩並沒有什麼。
「太陰子,警察已經在調查補習班的事情了,不過似乎沒有什麼實質的進展,你去幫幫他們吧。」洛邱淡然道:「既然客人的要求是要儘快,那麼我們首先就讓徐肇身敗名裂吧。」
「主人!老道我一定不負所托!!」
太陰子覺得自己這次一定不能夠搞砸了……鬼知道下次又被吊著的話,會弔到什麼時候的啊?
……
在雨中,丁東生終於停了下來,躲在了屋檐下,偷偷哭泣。
在雨中,沈美緩和自己的兒子在新租下來的公寓之中安靜地看著電視。
在雨中,帶著口罩和帽子的他,卻在公寓樓下抬頭注視著這對母子所租住的樓層的燈光。他跟到來了這裡。
……
離開了俱樂部的洛邱,撐了一把傘,也走在了這場中雨之中。
後半夜之後,中雨轉暴雨。
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