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拜見

  「就算把人復活,也不一定是您所認識的兒子。」

  沈美緩開始明白到這句話的含義。

  她沒有辦法從兒子的胸膛上聽到他的心跳聲,但他卻能夠行走。他的身體冰涼仿佛沒有溫度,但肌肉卻如常人般的柔軟。

  他不說話,但卻對別人的說話有反應……不懂得思考,行為看起來像是本能一樣。

  活著的死人……一個可怕的念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沈美緩的腦中誕生。

  但不管如何。

  不管如何。

  「你都是媽媽的兒子。」沈美緩雙手捧著兒子的臉龐,輕聲地說道:「你是我生下來的,我的骨肉,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

  兒子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他仿佛聽懂了,也仿佛沒有聽懂——或許僅僅只是生體的機能反應。

  但沈美緩覺得這是兒子在給自己說話。他只是一時間沒有適應這種狀態而已。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沈美緩輕輕地說著一些自己編織出來的理由:「是摔下來的時候碰到了腦子,混亂了吧……一定是這樣了,一定是這樣了,別怕啊,孩子,媽媽在這裡,啊!」

  「你餓了嗎?」

  「你看你,髒兮兮的。」

  「要喝水嗎?」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兒子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吃喝拉撒,沒有不讓人操心的時候。沈美緩抱著自己的兒子,躺在了床上,輕輕地摸著他的頭,「睡吧,睡吧……」

  忽然,沈美緩聽到了一些聲音……開門的聲音!

  她的丈夫,顧峰迴來了。

  沈美緩一下子坐了起來,用力地抱緊了兒子,緊張地說道:「別怕,媽媽在!別怕……我不會讓這個傢伙再打你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

  關了自家門,換掉了鞋子,看了一眼客廳,最後坐了下來,好一會兒之後,顧峰才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他的心情十分煩躁……也不足以形容。

  他好不容易託了一些大量的關係,才從局子裡出來。顧峰也問過律師,就算真的被檢控的話,官司也不是沒得打。唯獨是這個消息,讓他稍微地安心了一些。

  但另外一件事情他也不得不好好處理一些——他和現任妻子的事情。當初他娶沈美緩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在城市裡面打拼的小人物。

  這個女人雖然帶著一個兒子進門,但也給他帶來了一些運氣。最近幾年還承包了一家小廠,生活條件好上了不少,自然工作也變得繁忙起來。

  關鍵的是,工廠沈美緩也有一定的股份。

  「美緩,在嗎?美緩?」

  顧峰捏著自己的額頭,一臉的疲態:「我們好好地談一下,可以嗎?我承認,我確實有打過家傑,是我做錯了。不過,我真沒有想過他就會這樣……你說,有哪個孩子是沒有被打過的?我小時候,還不是一樣被我爸打大過來的?我覺得啊,我們兩個都有錯,我打了他,你不也是沒有好好地照顧你兒子嗎?美緩,美緩?你有在聽……」

  猛然間,一股劇痛出現在了顧峰的腦後。他只感覺腦子嗡嗡作響,然後一陣的天旋地轉,就失去了意識。

  他直接躺倒了在沙發上。他的背後,沈美緩雙手正拿著一根擀麵杖,「我,我不會再讓你這個魔鬼打我兒子。」

  沈美緩一下子像是驚醒過來般,扔下了手上的擀麵杖,她知道顧峰只是昏迷了過去,也終究沒有真的打算做出最極端的事情。

  沈美緩忽然一把沖入了房間,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然後把她的兒子帶出了這個家。

  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死掉的兒子又『活』過來了。她覺得她需要把兒子先藏起來……暫時!

  ……

  ……

  「馬SIR,就這樣把顧峰放走,合適嗎?」年輕的小警官問道。

  心情並不好的馬厚德盯了下屬一樣,「你說呢?我就嚇他一下,你以為還真的就這樣把人扣著?顧峰打人,就算我們明知道是家暴,有什麼辦法?這算是刑事自述案件,可是受害者呢?他還躺在老秦哪,你讓他站起來報案嗎?」

  「真是氣人!」年輕的小警官不由得左拳打在了右巴掌上。

  馬厚德這會兒皺著眉頭道:「再說,就算這個顧家傑是因為家暴而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好了,還有一件事情我總是不能釋懷啊。」

  「馬SIR是說補習班的事?」

  「五個自殺,全部都是墮樓,都是這個補習班的學生……」馬厚德點點頭道:「最開始的第一個死者,我們沒有注意到,接著第二個法證說也是自殺……到了第三個,第四個……現在。」

  就在這時候,另一名下屬拿著文件走了進來,「馬SIR,顧家傑手機上刪除掉的信息,技術那邊已經恢復過來了。這裡有一條信息是死者自殺前發出的,不過用的是聊天軟體,這種軟體隨便註冊的,我們問過了營運商,但沒有收穫。」

  馬厚德連忙拿過來看了一眼,「九點鐘……老地方?老師?」

  想著想著,馬厚德忽然盯著了自己的這位下屬,冷不丁地道:「你高中的數理化還記得嗎?」

  「啥?」年輕的小警官突然有了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喂,你去上課吧。」

  「啥??馬SIR,你看我……合適嗎?」

  「你不合適,難道我就合適了?」馬厚德翻著白眼道。

  ……

  ……

  女僕小姐從雜物房之中搬出來了一個地球儀。

  這會兒,俱樂部的老闆正在轉動著這個地球儀——球體的地圖上,有著密集的紅色小點。當然,這些散發著紅光的點點僅有洛邱自己才能夠看見。

  優夜只能夠通過接觸到的客人來自的地方,來累積她所知道的曾經的點有多少個,但洛邱不一樣,只要靠近到了臨界之門,在這門上停留,他就能夠清晰地知道,曾經開啟的都有那些。

  他就這樣緩緩地轉動著,好像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主人,沈美緩把她兒子帶走了,臨走之前還把她的丈夫給打暈。」

  「社會很難接受一個死了的人再次出現。」洛邱緩緩地道:「她不希望讓人知道,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洛邱不禁回想起來這次的交易。

  這個女人的願望太強烈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諮詢,洛邱本身甚至也沒有說些什麼,交易就已經完成。

  他搖了搖頭,手掌在地球儀上一拍,便停下了這個轉動的球體。

  而就在此時,一股陰風忽然之間促吹開了俱樂部的大門,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黑色的煙霧。

  煙霧最終在洛邱的面前成型,便聽到了一把略大沙啞和陰沉的女人的聲音。

  「黑魂十八,見過新主人。」

  「你就是優夜說,有些事情沒能敢來的那個黑魂使者嗎。」洛邱點了點頭,開始打量著這位俱樂部的老員工。

  只見黑魂十八掀開了連衣的帽子,所展露出來的,赫然是一副相當嚇人的模樣。

  蒼老的臉容,宛如鉤子般的大鼻子,銀灰色但十分稀疏,宛如雜草般的頭髮……一如那童話故事之中的老巫婆的模樣。

  「是的,屬下就是。」黑魂十八在這裡發出桀桀的陰森笑聲。

  洛老闆最近見過不同形態的東西,對於黑魂十八的這幅模樣也沒有過多的驚訝。他只是點了點頭:「見過就行了,從前怎麼工作,現在就怎麼工作。」

  黑魂十八恭敬地點了點頭。她開始看了一眼四周,發現這裡不僅僅有她所熟知的俱樂部小姐,還有這另外一個奇怪的女人……這應該不是黑魂使者才對。

  「這位秦小姐,暫時會住在這裡。」

  「屬下明白。」她本打算朝著秦初雨點頭示意,卻發現對方壓根就沒有睜開過眼睛。她心中有些想法,當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好奇地盯著另外一位。

  該怎麼說呢?

  吊在了天花板上的,以頗為微妙的姿勢被困扎著的傢伙。

  「這個是太陰子,暫時沒有編號。」洛邱隨口道:「嗯……就像你看見的,他有些特別的好愛。」

  黑魂十八點了點頭,就是默默地記下了有些特別愛好的這點……反正看這個模樣,她就清楚所謂的特別愛好到底指的是什麼。

  已經好久沒有說話的太陰子這會兒略微地抬起了頭來,哀怨無比地看著如臉如玉石般精緻的女僕小姐,一下子又低下了頭去。

  真的……不是這樣的啊……

  已經完全沒有了走上紅紅火火的黑魂人生想法的太陰子,這會兒只是感覺到自己的黑魂人生簡直充滿了污點。

  可黑魂之間的交流本來就很少,從前是一個黑魂負責一個區域,極少有交流的時間。黑魂十八也僅僅只是認識過,就沒有了理會的心思,而是走前了一步,手掌一番,便出現了幾張白色的卡牌。

  「主人,這是屬下這段時間收集的金主的資料。」

  這些本來是她為了祝賀新主人的出現,而特別收集的。只不過她還沒有來得及上供,就被優夜委派了別的任務,所以才壓了下來。

  現在有機會了,自然是第一時間呈上,爭取一個良好的表現機會——畢竟,新的臨界之門的選點,還沒有確定下來。

  女僕小姐雖然說作為僕人的不應該主動提起,那麼作為僕人的,爭取在主人的面前展現自己的工作的認真,也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