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應該是存在了呂家村這個地方開始就擁有。
老人說,海裡面有神,它仁慈,它博愛,它眷顧著這條村子。
它讓村子風平浪靜,它也讓漁民能夠豐收。
是這樣的嗎?
呂布海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憧憬著大海,憧憬這個他每天都能夠走進,每天都能夠看著它日升月落的海。
平靜的時候,翻起波瀾的事情……尤其是落日的時候,他總喜歡一個人坐在沙灘上。他不懂得很多的大道理,大字也不認識幾個,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但他總是思考著,大海,有什麼。
直到那一天,那個日落的瞬間,海浪把她衝到了呂布海的面前。他的思考仿佛一下子便停止了下來。
大海到底會有什麼?年輕的漁民只是知道,這個被海浪衝來的女人,深深地吸引著他。
這女人醒過來了,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後。
「你是誰……我是誰?」
這就是他和她在好多好多年前,目光與目光相遇的瞬間。呂布海在她的眼睛之中,仿佛看見了大海的深邃。
她忘記了一切,但是記住了他。
而他有著從前的一切,卻也悄悄地告訴自己,以後只要記得她就已經足夠。
「水兒……你是海水衝上來的,所以就叫水兒吧?」他傻笑著說道。
……
他還是那個小漁村的村名,而她卻變成了這位年輕漁民的妻子。
生活很簡單,但生活也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起碼已經不孤單。
水兒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好幾年過去了,依然還是目不識丁的他索性把自己的名字減掉中間的字,就拿來給自己的兒子用。
他依然傻笑地看著這個已經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說:「你是水兒,他是海兒,剛好湊一個詞!」
「這就變成海水啦!多難聽!」
於是簡單的家庭有了新的生命,於是,再怎麼樣的簡單,也有了一絲小小的熱鬧。
……
後來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雖然忘記了一切,但被平淡的幸福所簇擁著的女人眼中,有了一絲異樣。
她的目光依然的深邃,但是他卻感覺到,這平靜之下,其實有什麼在緩緩地流動著。
他知道她喜歡那種藍色的小花朵,於是種了好多。
……
有一天,她告訴他,她不屬於這個地方……她說她開始記起一些事情,她也說,她是一個不詳的人。
家庭裡面的小生命已經七歲大,而他也已經變得成熟。他想要守護這個家,所以他告訴她,如果她不屬於這裡的話,那麼就陪著她離開這個地方吧?
反正成親的時候,村子的人沒有一個贊成的,留著或者是不留著,也沒有什麼所謂。
於是他依然傻笑著問她:「你想去什麼地方?」
她痴痴地看著大海,在那個日落的旁晚裡面,她蹲在了海邊,赤著腳,小聲地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變成一條魚,游向大海。
呂布海卻好笑道:「傻瓜,人怎麼可能變成魚。不過你想要出海的話,那我就造一艘船吧!一艘可以讓一家人都呆著的……」
他雙手在身前劃出來一個大大的弧形,笑呵呵地接著道:「大大的船!」
她偎依在丈夫的懷中,微笑著,看著落日的餘暉最終消失在海平線的盡頭。
……
……
海風獵獵,這裡應該是一切開始開始的地方。
為了將聽潮崖打造成為景點而建設的措施,早就在不久之前的山崖崩塌之下消失不見。
這裡如今,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斷崖。
「前面沒路了,把解藥交出來吧。」
莫默手指之間金光纏繞,「只要你交出解藥,這件事情我可以不理,但你必須要承諾我,讓我拔除你身上的妖根!」
呂依雲看著大海。
從上到這裡來開始,她就一直看著大海。
她張開了雙手,面迎著大海。
她也仿佛沒有聽見莫默的說話,只是痴痴地看著遠方。
莫默卻不敢輕舉妄動,他倒是真的害怕這小姑娘一下子就把試管扔下懸崖……下面就是大海和亂礁石,他可沒有信心能夠搶救得回來。
當然,也不用這麼麻煩,這個小姑娘只要稍微用力的話,試管就會直接破裂便是。
呂依雲轉過身來。
小姑娘的瞳孔甚至在此刻變成了淺藍色,是大海的顏色。她看著莫默,告訴他說:「不要過來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那些人雖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莫默深呼吸著道。
小姑娘卻一下子神色變得痛苦起來,她的手掌捂住前額,忽然大叫了一聲,「那誰來幫我!!你嗎?他們罪不至死就應該放過他們,我呢?誰來放過我?!」
「冷靜些!你身上的妖性快要吞噬你的理智了!」莫默皺著眉頭道:「別讓這些妖性擊潰你自己!」
「冷靜冷靜冷靜……除了讓我冷靜,你還會做什麼?」呂依雲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
櫻花般紅色的唇如今變成了墨藍色。
「我是妖啊!所以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對吧?那些人是人,所以無論做錯了什麼,都可以被原諒,對嗎?你也不過和那些人一樣,只會滿口仁義道德,假仁假義而已!」
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呂依雲的口中發出。
莫默心想一個要糟糕,這小姑娘現在正以恐怖的速度妖化著……這種妖化的速度恐怕已經是無力回頭,終究是被妖性吞噬了她的所有。
莫默心中暗嘆了一口,沉聲道:「既然你不聽勸,那也不要怪我!」
驅動那些猛虎精魂所煉製出來的符咒,幾頭的金光猛虎一瞬間以極快的速度衝到呂依雲的面前。
全力出手的龍虎山年輕天師和幾十分鐘之前完全不一樣,金光猛虎的速度驟然提升,越過了呂依雲的反應速度,幾頭的金光猛虎輕易便分別咬住了小姑娘的雙腿雙手。
那深深地刺入小姑娘身體之中的利齒到來的劇痛,讓她發出了悽厲的慘叫聲音。
「我在問你一次!你回不回頭!」莫默沉聲喝道。
只是換來了對方那更為強烈的怨毒的目光。
莫默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猶豫,他兩指夾著一張朱紅色的符咒,緩緩地平推伸出——一道儘管瞬間從這張朱紅色的符咒之中射出。
那是一道雷霆。
劈落在呂依雲身上,自然就能夠讓這還沒有成氣候的小妖殞命。
在雷霆射出的瞬間,莫默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低聲道:「對不住了。」
……
海風依然強烈,莫默緩緩地睜開眼睛……她或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了……沒有。
並沒有變成屍體,甚至那一道雷霆半點也沒有傷害到呂依雲。
莫默瞪大了眼睛,只因為此時那位神秘的前輩,正站在了小姑娘的身後,為他等下了那道雷霆。
「你……」莫默從喉嚨之中擠出了聲音。
那雷霆雖然不是他最強的道法,但卻被輕易地擋下——他並沒有看到到底是怎麼被擋下來的,但看著這位前輩毫髮無損的樣子,想來是不比拍打蚊子來的困難?
「辛苦你了。」洛邱看著莫默,點了點頭道。
莫默皺著眉頭,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洛邱搖了搖頭,並沒有打算說明什麼——總不能說,你很好啊,逼得呂依雲逃走,還逼得她妖性爆發,實在是幫了大忙啊,省下了不少功夫啊之類的吧?
洛邱伸手在那些金光猛虎靠近而去。
封鎖著呂依雲的這些金光猛虎此時整個身體都仿佛緊繃起來般,不料這個恐怕的傢伙只是伸手摸著其中一頭金光猛虎的腦袋,像是摸著家貓般的模樣。
「也幸苦你們了,回去吧。」
它們,一個個變化了一張張的黃符,最終重疊起來,朝著莫默飛了過去。
這讓龍虎山的這位年輕的天師一下子驚異不定起來……這符咒理論上,只有他的秘法才能夠驅動。
可這……
而此時,一下子等到解放的呂依雲頓時尖叫了一聲,手臂一伸,指甲化作了利爪,便二話不說地朝著洛邱爪了過去。
可她還沒有近身的瞬間,整個身體便瞬間反轉了過來,隨後身體和大地來了一次異常沉重的接觸。
嘭——!
小姑娘的身體在地上砸出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
當她視線恢復的時候,赫然看見面前站住了一名極美麗的女人……她是被這個女人摔的。
可這並沒有完,女僕小姐的一擊重重的手掌,也在此時按在了小姑娘的腹部之上。
像是全身的內臟都被撞裂般,呂依雲張口便吐出來了一口墨綠色的鮮血。
正當呂依雲以為,再來一下自己就要殞命的時候,女僕小姐卻已經返到了洛邱的身邊,站在了他的身後。
呂依雲吐著血,雙腿顫抖著,艱難地爬起身來,既害怕,也憤怒地盯著這個年輕的男人,咬著牙道:「為什麼不是殺了我?」
「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洛邱道:「你身上的妖性已經積累到了不得不爆發的程度,並且嚴重地吞噬了你的思想。當然,要直接剷除掉也不算是難事情,只不過,……」
目光一轉,洛老闆並沒有細說下去,而是搖了搖頭。
「我很好!我不需要你來幫我!」呂依雲伸手怒指道莫默,卻盯著洛邱:「你也不過和這個傢伙一樣!」
忽然。
有聲音傳來。
那是呂海的聲音,悲苦的,沉重的聲音,「依雲,放手吧。」
呂依雲循聲看去,只見呂海扶著呂布海,緩緩走來。呂布海依然渾渾噩噩的模樣,人扶著他走,他便這樣緩緩地走著。
「爸爸……爺爺……」呂依雲後退著,搖著頭,神情痛苦道:「你……你為什麼要來……不要過來,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我為什麼不能看你?不關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始終是我的女兒。」呂海深呼吸著道:「只要是我的女兒,我都敢看……所以,依雲,放手吧,仇恨不屬於你啊。」
呂依雲抱著頭,一步步地後退著,她目光搖擺不定,她看著呂海,她聲音變得尖銳,「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原諒那些人!!為什麼啊!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都不吭聲啊!為什麼……為什麼啊!!!」
呂海大力地深呼吸道:「因為,造出這種病毒來的人,不是誰……而恰恰是你的親奶奶啊!」
小姑娘一下子停住,目光放大,她動著嘴唇,她小幅度地搖著腦袋,緩緩地,緩緩地搖著,「不……不……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
呂海苦聲道:「我沒有騙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是你爺爺親口告訴我的事情。當年,你奶奶也是那個計劃的人之一,甚至還是研發組的人。後來實驗室遭到了攻擊,你的奶奶也逃了出來,只是她不小心墮海失憶了,最後被衝到來了我們這裡。你爺爺娶了他,生下了我。但是……」
呂海無奈地道:「但是,當年逃出來的並不只有你奶奶,還有酒井兵雄。這傢伙甚至還保留了實驗室的病毒。後來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直到村子出現了受到感染的人,你奶奶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全部恢復過來。她以為這些病毒可能是隨著自己墮海的時候也一同飄到來了這裡,然後被誰不小心打開,而一直自責著……但她並不知道,同一個實驗室的酒井兵雄也已經偷偷地來到了這個地方,並且藏在了黃老仙姑的家中。」
呂海搖搖頭:「他受傷,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黃老仙姑的家。而你奶奶嫁給你爺爺後,就搬到了村子的邊緣,沒有見面,也不知道雙方的存在。直到村民闖到我們家中,抓走了你奶奶……」
呂海看著呂依雲,「你奶奶是覺得自己罪有應得,所以直到最後,也沒有怨恨過任何一個人。她沒有恨……我們怎麼能恨?可我們真的不能恨嗎?這些年來,最痛苦的人,是你的爺爺才對啊!」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呂海痛苦道:「如果當年殺了你奶奶的人都是殺人兇手的話,那麼我們……我們也是罪人的後代。孩子,放手吧……錯的是我。我以為,不告訴你這些,是對你好,可是我不知道,你背地裡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當我從小診所醒來的時候,聽到呂海和你通的電話,在我的逼問只他說出來的真相之後,我才知道……都是我的錯。」
呂依雲低著頭,大口大口的抽噎著,無色的淚水從深藍色的眸子之中大顆大顆地劃出,「我……我到底為了什麼……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依雲!」呂海大叫了一聲。
呂依雲緩緩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悽美的笑容,她輕聲道:「爸爸……我不怪你。只是,只是,只是……我已經,已經回不去了。對不起……啊!!!!!!」
呂依雲痛苦地抱著腦袋,釋放著至今為止最為尖銳的叫聲。
她雙眼留著不同於人類心血顏色的血淚,猛然間轉身,朝著那斷崖沖了過去……跳了下去。
洛邱眯起了眼睛,驟然間一手拍在了呂布海的背後,剎那之間,呂布海那渾濁的眼睛放佛閃亮了一些。
他的身體也放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所推動,一下子飛撲了出來。
呂布海成功抓住了呂依雲的手臂,呂海此時也一個激靈,跟著飛撲過來,抓住了呂布海的腰部。
呂依雲打算反抗,只是看著自己的爺爺,看著仿佛重新煥發了靈氣的目光,一瞬間便停頓了下來。
「爺爺……」
「我記性不好。」
呂布海輕聲道:「我看到過你偷偷地哭過,可是很快就忘記。我看到你悄悄地擦酒精,可是很快就又忘記,我也看到你的傷,可我還是忘記……可我,可我怎麼可以忘記?」
「你是,你是我的孫女啊!」
「爺爺,救我,哇……」
呂依雲伏在懸崖壁上,風吹來時,嚎啕大哭。
藍眸子漸漸消失,那些鋒利的牙齒也緩緩平伏,當呂海與呂布海一點一點地把人拉上來的時候,小姑娘身上妖化的特徵已經一點一點地從她的身上褪去。
但她依然伏在了呂布海的懷中,那一聲聲的大哭聲,像是嬰兒般清澈和響亮。
莫默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一絲絲從呂依雲身上冒出來的黑氣,難以置信道:「她幾乎完全妖化……居然,居然還可以逆轉?」
「她身上也有人的部分,不是嗎?人的靈魂是很奇妙的東西,只要一點的光明,就足夠驅散心中所有的黑暗。」
洛邱的聲音在莫默的耳邊響起,他抬頭看著這位前輩,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但是這位年輕的龍虎山天師,卻在這個小小的漁村斷崖上,有過既然無法逆轉,那就消滅的想法。
莫默深深地低著頭,他猛然之間吁了口氣,心靈福至般,直接原地盤坐了下來,雙眼閉著,身上皮膚之下,隱約地有金光流轉。
洛邱略微驚訝地看著莫默,好奇地道:「這就是太陰子說過,道家可遇不可求的頓悟?」
女僕小姐卻欣喜道:「這下就又能更加期待莫默的光臨了呢。」
「……」
一直都覺得女僕小姐和自己思考的方式有些不一樣的俱樂部扛把子也沒有不識趣到辯駁什麼。
……
……
好一會兒之後,呂依雲止住了哭泣。
淚眼婆娑的她在父親和爺爺的撐扶之下緩緩地站了起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最終朝著洛邱走去,把手上的解藥交出,送到了洛邱的手上。
直接接過試管的洛老闆道:「我要從你手上把它拿過來的話,其實很簡單。但是你親手交出來的話……才算是真的放下了。你明白嗎?」
呂依雲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幫我?」她忽然問道。
洛邱淡然道:「你就當我,閒著無聊吧。」
懸崖邊上,呂布海投來了一種感激的目光,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徐徐地倒下。
「爸!!」
「爺爺!!」
呂依雲衝到了呂布海的身邊,與呂海二人慌亂地呼喚著這位老人。
「爺爺!!」小姑娘伏在了呂布海的身上。
呂海深深地呼吸著道:「你爺爺可能是迴光返照……他這年紀,這些年……就讓他安息吧。能看到你放下心裏面的恨意,這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你也太過傷心。」
……
……
夜裡。
任紫玲打開了檯燈。
她看著睡得很沉的梨子,搖了搖頭笑了笑。她捧起來了一杯熱茶,喝上了一口,驅除掉身上的涼意,便雙手放在了筆記本的鍵盤上,輕輕地敲打著。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我看著小姑娘和她的父親,靜靜地坐坐在了那裡。那一支可以救活整個村子的試管,也同時安靜地躺在了茶几上。可是,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知道。」
「馬厚德其實很想要問個清楚的。但是我知道他的性格,這個其實已經有著大啤酒肚的傢伙,並不願意繼續去揭開小姑娘心中的傷疤。但這個傢伙很惱火,不過沒有關係,因為還有酒井兵雄以及呂潮生這兩個人供給他出氣。我想,把這兩個傢伙帶回去之後,馬厚德是要忙活很長的時間了。畢竟這小漁村的問題,也算是歷史的遺留問題,足夠他焦頭爛額的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推動著我們一樣,我們一個個醒過來,保持著沉默,盯著那根試管。我們都沒有問為什麼,好像這已經是經過了約定了一般。直到現在,我依然感覺到不可思議。」
「那些得救的村民,最後都約定了不去指控呂海或者呂依雲。仿佛經過了這一次,把他們那心中埋藏著的醜陋也全部清楚乾淨似的。我看著這些村民,一個個地在度假屋外,悄悄地鞠躬,然後悄悄地離開。」
「呂海和呂依雲一直沒有出來,隔閡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的衝擊而消失。但既然呂海一家選擇了原諒的話,那麼這份隔閡也應該會隨著時間而慢慢淡去。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或許會是小姑娘的後代……但是總有一天,這家半山腰的度假屋,應該會多一些客人。他們會和度假屋的後代,以兄弟,或者姐妹相稱。」
「唯一遺憾的是,度假屋的這位老人離世了。按照村子的風俗,老人的遺體在當天就需要火化。當然這有些不符合現在的死亡程度,不過誰讓這個地方偏遠呢?那個有想法的書記,也不好執拗這個村子的風俗……我想經過這次之後,他或許更加不敢了吧?
「不知道這位老人,臨終之前,有沒有想起什麼?」
「這個小小的漁村,這個發生過的事情,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敲下了句號,任紫玲吁了口氣,比這篇文章拖入到了一個叫做『任紫玲的奇聞事件薄』的文件夾之中。
這不是她用來發表的東西。
「小子快點生個娃吧!」任紫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臨睡覺之前,淺笑道:「我可是啊,準備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故事,來說給我的孫聽呢。」
……
……
睡著的任大副主編大概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好夢,她漸漸睡去,並不知道,在夜裡的時候,她所記掛著的能夠生娃的小子,這會兒正在漁村的海灘邊。
這裡有俱樂部的老闆,也有俱樂部的女僕小姐,也有……已經原本已經火化了的呂布海。
「謝謝你們。」呂布海看著洛邱,老人顯得相當的安靜。
一生的風雨過來,也讓當初那位目不識丁,只會坐在海邊發呆的年輕漁民,目光變得了深邃。
「我們只是完成您的要求而已,客人。」
「不管怎樣。」呂布海搖了搖頭,「已經足夠了。」
他轉頭,看著早就已經沒有燦爛星河的夜空,夜空之下的大海顯得漆黑。老人卻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海水之中。
海水沒過了他的雙腿,沒過了他的腰,沒過了他的胸膛。
當海水快要沒過他肩膀的時候,老人緩緩一笑,仿佛在前方看見了好多好多年前,那個從海邊飄來的女人。
「你說,你希望能夠變成魚,游向大海……或許,你是真的游向了大海。所以,我來找你了,水兒。」
當海水完全沒過他的時候,這位海邊小漁村的老者,變成了一尾藍色的大魚,最終消失在了海上。
洛邱莫默地朝著大海點了點頭,輕聲道:「客人,感謝您的到來。」
……
洛老闆還在吹著海風,陪著他的女僕小姐卻忽然看著身後。
當踩在沙灘上的腳步聲漸漸清晰的時候,響起了龍虎山年輕天師的聲音,「呂布海,當時果然只是假死……是你們安排的。」
洛邱轉過身來。
這裡是不是來一句:『你知道的太多』會比較好啊?
莫默卻皺著眉頭道:「呂布海為什麼能夠邊做魚……不,他這是妖化過後的回歸本體,活的時間也應該不會太長,可能連這個海也游不出去。我一直以為,呂依雲能夠妖化,是隔代遺傳的返祖現象,我以為那個海邊衝來的女人本身就是一名妖怪,至少是擁有妖怪的血脈才對。可是呂布海卻……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可以將人變成妖怪?」
「我沒有將他變成妖怪。」洛邱搖了搖頭,「至於為什麼……客人,您想要知道嗎?」
莫默一愣。
這一刻,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在這個前輩身上的,第一次交鋒時刻的那種恐怖的感覺。
這讓他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以至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莫默搖了搖頭,「直覺告訴我,這會很麻煩。」
洛邱笑了笑。
莫默深呼吸一口氣,默默地看著這片大海,忽然道:「你說過,人類的靈魂很奇妙,只需要一點光明,就能夠驅散心中所有的黑暗……但我師父也說過,最冷不過人心。」
他看著洛邱,「所以,人心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也在尋找。」洛邱搖搖頭,但他也看著大海,「不過,最冷不過人心,最暖的,也應該是人心。」
最冷不過人心。
最暖也不過人心。
莫默口中默念著,閉起了雙眼,一下子盤坐在了海邊,那些已經釋放過一次的金光,似乎顯得更為強盛了一些。
看著女僕小姐那越發滿意的目光,洛邱此時輕聲道:「回去吧。」
……
……
數天前。
在呂潮生的小診所的辦公室之中。
女僕小姐從鎖好了的文件櫃的最裡面找到了一份文件。
於是女僕小姐的臉上有了一絲微笑,她看著洛邱,輕聲道:「主人,這裡有些挺有趣的東西。」
「有趣的東西?」
俱樂部的老闆拿過文件,翻開讀著。
這是呂潮生在這小漁村行醫生涯以來的一些發現。
他發現,部分村民的身體,會比普通人少了六根的肋骨,但依然活得好好,甚至更加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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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又任性寫大章了……這章當二合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