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亞茲的大腦在急速地轉動著,他試圖去找出此時最快脫身的辦法。
但事實上,只要回憶一下空海先生如此之快就能夠找到自己的這件事情,就讓他不得不懷疑空海先生完全有能力調動中樞塔內的監控系統。
怎麼辦?
到底要怎麼辦?
他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不應該總是下意識地尋找依靠。
但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熟悉的感覺此時正在雷亞茲的心頭泛起:不久之前,他也如現在這般,獨自面對著未知——當洛大哥和大姐姐突然消失的時候。
只是這次,他不僅僅帶著海倫一個,甚至還有重傷的母親以及垂危的琉歌——他感覺自己真的帶不動!
他面對的是如此強大的空海先生,還有那神秘未知的藍色巨人,甚至——這一整座的中樞塔。
直到此時,雷亞茲依然無法理解皇帝陛下暗中安排自己進入這個地方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讓自己吹響海螺,然後叫來這麼一個恐怖的藍色巨人?
「雷亞茲,我感覺到了湖泊的存在!」冷不丁地,海倫發出了驚喜的叫聲,「不如,我們下水吧!在水裡,我可以游得很快!」
他不禁想起初見海倫時候的情景,想到海倫那一尾漂亮的尾巴,不禁有些走神——漂亮的尾巴上岸之後,變成了一雙纖細的長腿,如同夢幻一般,這是生命的神奇以及偉大。
直視自己的內心,雷亞茲這才發現,後來的怦然心動,其實就是來源於此——那份初見時就的夢幻與美好,猶如童話中的故事,少年與少女間的相遇。
很快,他們便遇見了一個巨大的藍色湖泊,安寧祥和,竟也是在這個巨型的熱帶叢林之中,在這危險之極的地方。
海倫直接跳了湖泊當中,水花很小,她就像是一滴水滴融入了湖水當中,轉瞬之間就已經從雷亞茲的視線之中消失不見。
她是如此突然地出現在雷亞茲的生命之中,如同命運的安排。
此時雷亞茲不經心想,她會否也會如突然的到來般,也突然的消失,讓這一切看起來,只是一場夢幻。
他想要跳下去尋她,但是他放不下身邊的我凱亞夫人:他的母親,同時也放不下如今的琉歌,這個豁出去了生命來創造出眾人生機的少女。
雷亞茲不清楚,倒地是怎樣的原因,才會讓琉歌這麼的拼搏……如果說空海先生的目標確實是他和琉歌,兩個人都無法倖免的話,雷亞茲相信,以琉歌的能力,她恐怕是完全有能力拋下自己,獨自一人離開。
這樣,她會更加的安全,存活率也會更大。
事實上,她沒有這樣做——這大大地超出了雷亞茲的想像。
她是為了保護自己?
雷亞茲不曾忘記當空海先生給他注射中和藥劑的瞬間,琉歌是怎樣失神的跌倒,她又是因為中和藥劑的注射失敗,而怎樣的欣喜若狂。
表情可以欺騙一個人,但是氣味並不會……對於雷亞茲來說,他能夠嗅到的氣息,遠比親眼所見還要來的真實。
湖水忽然泛起了波瀾,一道俏麗的身影,忽然浮出了水面……完全打濕了的頭髮貼服地披在了身上,海倫此時雙手在臉上一抹,一路攏後而去,讓貼服的頭髮變得更加的光滑與平靜。
水的蕩漾與光影的斑駁就纏繞在了她的身邊,顯得漂亮極了。
「太好了!我在下面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地方。」
精緻的臉上泛著一絲笑容,她臉上的塵埃與骯髒已經被洗去,這是雷亞茲最初碰見她時候的模樣……此時,海倫朝著他伸出了手來,說了一聲:來。
……
這是一個隱藏在湖底之下的洞穴。
神奇的是,湖水並沒有灌入這個地方——他們在這裡發現了一具奇怪的獸類的骸骨,像是大蛇。
事實上,這個湖底洞穴的路彎彎曲曲,像是被刨出來的一樣——或許就是這頭已經變成了骸骨的獸類所完成的壯舉。
當他們靠近這副骸骨的時候,身上所沾染的水汽瞬間從皮膚以及衣服當中分離而出,漂浮在空氣當中,形成了薄薄的一層淺霧。
「這副獸骨,好像可以分離水分子……真是神奇!」雷亞茲不禁感嘆。
這個試驗場,總是能夠碰到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其實,拋開這裡的危險不談,這是一個如同仙境般神奇的地方,仿佛有著探索不完的寶藏。
水底之中,完全是海倫的世界——當然,作為海底城的居民,雷亞茲也習慣了在深海中的活動……但其實更多地是藉助了裝備。
很快,海倫便從湖底當中撿回來了許枯爛的樹枝。她將這些枯爛的樹枝帶回到了洞穴之內,然後藉助著骸骨的神奇,將樹枝上的水汽消除。
雷亞茲點燃了它們,為這冰冷而黑暗的湖底洞穴帶來了暖和光。
「她的心跳越來越弱了……呼吸,停了!」雷亞茲再一次貼近到了琉歌的心臟位置,神色複雜,「我手頭上沒有什麼藥,急救包上只剩下一些止血噴霧了。」
他只好將手頭上的急救包用在了凱亞夫人的身上……讓海倫去包紮。
「海倫,你會人工急救嗎?」
「那是什麼?」
「就是心臟復甦術!」雷亞茲飛快地說道。
海倫茫然地搖了搖頭,但是猜到了雷亞茲心中的想法,「你有辦法救琉歌小姐啦?」
「沒有辦法。」雷亞茲苦笑了一聲道:「但現在,什麼辦法都得試一試……好吧,我現在需要看看我們手頭上都有些什麼。」
顯然沒有什麼……甚至連小物件也不多——雷亞茲倒是從母親凱亞夫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貼身收藏的小裝備。
作為一名高階的特種軍官,凱亞夫人身上確實有著不少保命的東西——比如那根七連爆的腰帶,只可惜無法對空海先生破防。
看著地上擺放著收刮而來的一些小物件……雷亞茲皺了皺眉頭之後,便動起了手來——他的動手能力相當不錯。
曾立志成為一名【飛陀】維修與改裝師的少年,對於海底城的魔能技術鑽研頗深,或許未達到研究員這種程度,但是基礎知識卻是相當的紮實。
很快,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便出現在了海倫的面前。
「這是什麼?」
「可以持續輸出電流的裝置,但是輸出量不會很穩定。」雷亞茲看著手頭上這鼓搗出來的玩意,「智能試一試了。」
他將裝置夾在了琉歌的手指之上,隨後深呼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掌,按壓在了琉歌的胸前——他有過遲疑的,像是本能,但最終救人的念頭戰勝了這種他也說不出來仔細的顧及。
海倫見此,不禁瞪大了眼睛……眼中不僅僅是好奇。
雷亞茲沒有想更多,只是飛快地回憶著幼學上曾經學過的一些差不多已經丟棄掉的知識,右手握拳,大力地捶打在了按住琉歌胸口的左手手背之上。
砰砰砰砰——!
頗有節奏的聲音在這空寂的洞穴當中想起……雷亞茲此時有著遠超常人的體力,顯然不會因此而感覺到疲勞,但是他額頭上已經悄悄地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因為緊張。
但海底城的魔女,此刻並未有任何的反應……甚至因為不穩定電流輸出的關係,引起了她身體肌肉組織的反應……抽搐來抽搐去,顯得相當的鬼畜。
「你來!」雷亞茲一咬牙,在此回想起來了一些幼學學堂教導過的知識。
海倫只好咬咬牙,接替了雷亞茲捶打琉歌心臟的工作——只是她在懷疑,這確定是在救人,而不是傷上加傷?
「我以前就做過了幾次練習,還是和氪多金一起的……成績記得不是很好,你就將就著吧。」
雷亞茲跪坐在了琉歌的身前,遲疑著說了一句之後,便深呼吸了一口氣,直接伸手掐開了琉歌的嘴唇,然後用自己的嘴巴堵了上去。
不知道何為心肺復甦的塞壬少女不禁瞪大了眼睛,捶打的節奏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不要停!繼續!」雷亞茲一回頭,飛快說了一句之後,便在此俯身了下去。
海倫猛打了一個激靈,手上的動作再次恢復……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呼吸的節奏似乎也跟上了雷亞茲親吻琉歌的節奏……捶打的節奏,不知不覺地也越發的迅速,越發的迅速,越發的迅速。
越來越快。
猛然,雷亞茲一下子抬起了頭來,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舌頭在空腔之中頓時抽出了兩下,嘴唇上更是流出了一絲血跡來。
「你咬我!」雷亞茲不禁微怒!
「誰…誰讓你…讓你伸……伸舌頭的……混…混蛋……」
斷斷續續的聲音,來自躺倒在地上,瀕臨死亡的魔女……只見她此刻雙眼微微睜開,卻無法完全打開,正在艱難地大口大口地為身體吞入空氣。
「真的救回來了!」海倫雙手一頓,驚喜萬分地看著睜開了眼睛的琉歌!
雷亞茲真的是在救她!
海倫連忙將琉歌給扶了起來,但琉歌卻一下子又昏迷了過去……她學著雷亞茲的樣子,連忙傾聽著琉歌的心跳與呼吸,發現心跳雖然微弱,卻穩定了許多,而呼吸也已經恢復了過來。
「琉歌小姐的體內,好像有一股很微弱得力量,正在為她修補著身體的創傷!」海倫此時驚喜地說道,隨後她有所感應,在琉歌的胸前摸到了一處凸起之物,取出,赫然是一顆漂亮的圓珠。
只是這顆圓珠之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裂痕……海倫下意識認為,這是被雷亞茲一開始時候大力打裂的。
「這是什麼?」雷亞茲回過神來。
「這是大海之物。」小塞壬此時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是人魚的眼淚!真是神奇,我從前也只是聽說,實物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是可以活命的寶物!一個人魚,一生當中只會一滴人魚之淚!」
「怎麼用?」雷亞茲連忙說道。
海倫想了想,便將圓珠放到了琉歌的嘴唇之上……只見此時圓珠的裂縫之處,緩緩地冒出了一滴金色的液體,一下子就滴落琉歌的嘴唇之中,瞬間便完全滲入了她口中。
「好像還有一些!」海倫此時仔細地打量著圓珠,「雷亞茲,你快去給母親使用!」
……
這圓珠……人魚之淚的效果確實神奇。
凱亞夫人在服用了過後,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至於琉歌,綻開的肌膚,此時已經開始生出了新芽,呼吸也越發的平穩悠長。
雷亞茲此時正折斷一根樹枝,扔到了火堆之上,然後想了想,便從洞穴藏著的那獸類的骸骨之上,抽出來了一根頗為尖長的骨頭出來,在岩石之上開始打磨著。
「雷亞茲,你不後悔嗎?」海倫忽然輕聲問道。
雷亞茲心中訝然,下意識道:「後悔什麼?」
海倫低頭道:「人魚之淚,是號稱只要沒有死透,無論多重的傷勢都能夠讓人痊癒的寶物。你……你萬一下次再碰到空海先生的話……」
「沒想這麼多。」雷亞茲搖搖頭,「當時只是想著救她。不過現在自然也沒有後悔,因為反正用了也用了,就算是後悔了也回不去。而且,怎麼說呢……與其說用了這樣的寶物會後悔,會懊惱,倒不如說,如果我知道了卻沒有用,以後才真的會懊惱不已吧。」
海倫怔怔地看著雷亞茲,忽然輕聲說道:「雷亞茲,我給你唱歌吧!」
「好呀!」雷亞茲想也沒想便點了點頭。
他喜歡海倫的歌聲……最開始,就是被她的歌聲所吸引。
依然沒有動用塞壬的力量,這是海倫原原本本的聲音,在這空曠而寧靜的湖底洞穴當中,伴著火光的搖曳而響起。
讓人變得安心。
……
「我也喜歡她的歌聲。」女僕小姐側耳傾聽,「其實塞壬這樣唱歌,比用上魔力要好聽許多,她們是天生的歌者。」
「既然難得,那就錄下來吧。」洛老闆隨意一笑。
然後看向了另外一面的光屏。
光屏之上,赫然是龍岡與莫吉托國王等一行……沒有太多的危險,這一行從進入中樞塔以來,一直到取出了伊斯卡遺留之物為止,都顯得那樣的順利。
只是,好像馬上就要碰到不順利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