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加,《愛的敬意》。
溫婉動人的小提琴聲響起,來到的是方季平獨奏的部分。這已經是練習的最後一天,之後就是宴會上的正式表演。
方如常相當滿意地聽著方季平的演奏——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這個兒子這些年來對於小提琴的努力。
一曲終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輕輕的鼓掌聲音。方如常循聲看去,看到的是一個年紀和自己相約的男人,臉帶著笑容而來。
方季平這會兒也放下了手上的樂器,走到了二人的面前。他朝著方如常點了點頭,才看著另外的這個男人,略微拘謹地道:「舅舅,您也來了。」
「放鬆點。」這男人笑了笑,「張老太太的壽宴也有請你外公。不過他人還在國外,估計回不來,所以讓我代為出席。我看了一下宴會的節目單,知道有你的表現,所以過來看看你的排練。」
方如常此時忽然道:「爸他還在國外嗎?他最近的身體怎麼樣?」
這男人姓伍,叫做伍秋斌,家族航運生意。這時候他聽到了方如常的問話,略微冷淡地道:「最近還好,只是有點小毛病。」
「要多注意休息。」方如常笑著道:「對了,前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名老中醫,我想可以介紹給爸他……」
「再說吧。」伍秋斌隨意地應了一聲,便抓起了方季平的手,微笑道:「來,我們聊聊,差不多有一年時間沒有見你了,過得好嗎?」
樂團自然不僅僅只有方季平和方如常兩人,但看見這樣的一幕……其他的成員自然不過多說,甚至故意地當作是沒有看見一樣。
方指揮出身貧寒,年輕的時候似乎和伍家的小姐相愛,伍家自然不准。於是年青的指揮家就帶著千金小姐私奔。聽說過了沒有幾年的時間,伍家的大小姐就得病去世,留下了方如常和方季平兩父子。
興許是因為內疚,伍家才重新接納了方如常……當然,明眼人看得出來,接納的大概只是伍家小姐的遺腹子。
後來在伍家的暗中支持下,方如常也獲得了不少的機會,如今也算是知名的指揮家。
應該說,是父憑子貴的例子吧。
一旁處,伍秋斌拍了拍方季平的手掌,輕聲道:「最近過的好嗎?」
方季平目光餘光瞄了方如常一眼,此時看著伍秋斌,依然保持著拘謹道:「一切安好。」
伍秋斌忽然道:「不要在意你爸,你才是我們伍家的孩子。聽說你快要去國外參加比賽了對嗎?」
「嗯,現在正在準備中。」方季平輕聲道。
「你外公嘴巴硬,但是心軟。」伍秋斌和藹地道:「這次比賽你努力一些,拿個好的名次,也就可以塞住一些人的嘴巴。你放心,我妹妹就你一個兒子,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方季平突然有點不敢直視伍秋斌的目光,便裝著點頭的模樣,「我知道了。」
伍秋斌這會兒笑了笑,看著方季平的眼睛,慈祥道:「你的眼睛,和你媽媽真像。」
方季平卻不由得苦笑暗想道:這大概就是他的父親方如常,之所以願意把他買回來的原因了吧。
……
……
晚上回家的時候,坐在副駕駛上的方如常忽然道:「今天,你舅舅和你說了些什麼?」
方季平也沒有看方如常,小心翼翼地握著方向盤,正如他小心翼翼地握著自己的人生一般。他輕聲道:「沒什麼,就是和我聊一聊家常。」
「沒有提起我嗎?」方如常這會兒也看著窗外,卻但有追問的味道。
「沒有。」方季平搖搖頭道。
二人沉默了不少的時間,再快要回到高級小區的時候,方如常才看著擋風玻璃前面的小區燈光,淡然道:「看看這個地方,這些才是成功的人應該擁有的東西。」
他朝著方季平看來,「這些東西得來不易,你要好好珍惜。」
方季平點了點頭,便沒有繼續把話說下去……前面小區的燈光遠遠沒有城市的絢麗,但卻是更多人所渴望的東西。
在快要駛回居住的複式別墅的時候,緩緩行走的轎車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方如常一愣道:「怎麼了?」
方季平也是疑惑道:「不知道,突然之間啞火了,我下車看看。」
方季平連忙下了車,打開了車頭的蓋子,猛然之間一陣的濃煙冒出。被濃煙嗆到了的方季平難受地咳嗽了兩聲。
他用手撥了撥面前的煙霧,扭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卻在此時看見不遠處的一道人影。
方季平一愣,目光怔怔地看著這道背影慌慌忙忙地離開的模樣,想要開聲……卻一下子沒能夠叫出聲來。
方如常這會兒從車窗探頭出來,看著方季平道:「你看見了什麼?」
「沒……沒什麼,應該只是小區的工人。」方季平吱唔了一聲,連忙道:「說來奇怪,這車子上個月才新買回來的,居然這麼快就出現故障,現在東西的質量真有點問題。」
「是嗎……」方如常打開車門走了出來,「沒幾步路了。車子放這,打個電話給物管,讓它們來處理吧。」
……
保安還沒有來到之前,拋錨的轎車前迎來了一個人。
洛邱伸手在這輛小車的車頭燈上輕輕地拍了拍,嘀咕道:「對不起啦,讓你背上了質量不好的鍋。」
不過反正是日產車嘛……多少鍋也能背得下就是。
洛邱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亮起了燈火的房子,還有房子外樹影下那道默默地凝望著的身影,自言自語道:「今天就先到這吧。」
他緩緩地後退著,身影漸漸地在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當洛邱回到俱樂部的時候,看了看時間,早就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安靜視線像是雕像的女僕小姐這時候一下子充滿了靈性般地站了起來。
「主人,需要進餐嗎?」
洛邱道:「晚餐是不是做好了?」
「只要熱一下就好。」女僕小姐有些可惜地道:「今天外頭摘了一些野生的蕨菜,這會兒估計已經不能吃了。」
說是不能吃自然是假的,只不過優夜對於給弄給主人的伙食要求十分高,一點兒的不新鮮都會嫌棄。
洛邱看了看時間,笑了笑道:「沒事,你打包好吧,我回家自己弄熱了吃。既然是在外邊親手採回來了,倒掉了浪費。」
……
……
「吃飯了沒?」
「還沒……餓死了,正打算在外頭買點什麼。」
樓下,洛邱給任紫玲打了一個電話——因為在樓下並沒有看見自己的家有亮起燈。
「不用了,我弄了點吃的,你回來吧。」
「我太愛你了!寶貝!」傳來了任大副主編吼吼的聲音,「目前!任紫玲正以時速一百三的速度,朝著溫暖的家衝刺當中!喂喂……別掛啊!!靠!!」
默默地可憐一下馬叔叔這個月又要給這個女人處理多少超速罰單的洛老闆隨意地笑了笑,收起來了電話。
就在這時候,在居住樓樓下的馬路邊,忽然看見了一個女人坐在了旅行拖箱之上。
外國的女性……大概三十歲出頭?
洛邱一下子沒能夠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只是這位外國女人此時脫了鞋子,正在揉著自己的腳跟。
外國女人忽然抬起了頭,似乎是因為看見了有人走過,她用著不怎麼熟練的普通話道:「這位先生,我今天剛搬來這裡,不小心扭傷,你可以扶我上去嗎?」
洛邱看著這外國女人手指指著的樓宇……嗯,居然是同一棟樓的。
「……幾樓?」
「十二樓。」
嗯……自己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