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油燈拿起,從隨意到仔細,它總是給公主殿下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就好像有誰在告訴她,帶著這個油燈吧,或許它會給你帶來好運氣。
公主殿下搖搖頭,暗道這種可笑的想法……她將油燈放了下來,隨後一轉身,便朝房門走去。
可即將要離開寢室的時候,公主殿下卻又突然地折返回來,隨手就將油燈給掛在了腰帶之上,如同配飾一般。
油燈並不大,甚至有種小巧的感覺……掛在了腰間,雖然看起來有些另類,但也不至於讓人側目,更何況公主殿下將披風一收,便掩蓋了油燈的存在了。
「殿下?」小侍女是不明白公主殿下的舉動啦。
「沒事。」公主殿下淡然道:「走吧,我先去見一見法老。」
她其實想要喊一聲父親的——然後就變成了法老。
……
伊本感覺被【守夜人】打落下來的所謂『眼睛』或許是很值錢的玩意,所以就壓根不在意【守夜人】此時頗為睥睨的目光,將這名為【無人機】的『眼睛』給揣到了懷中,打算離開了王宮之後拿出去糊弄別人。
城內還是有不少收藏家的……這種玩意誰也沒有見過,指定能夠賣出大價錢啊!
伊本想到此處,忍不住便笑出了聲來,仿佛看見了面前站著一堆人傻錢多速來的富翁家的兒子們。
「對了,你說,這是大祭司的眼睛?」伊本想到了【守夜人】說過的話,便相當好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守夜人】沒有理會伊本,速度漸漸加快——他對王宮熟悉的程度甚至讓伊本不禁瞠目結舌起來……這一路上別說是王宮侍衛了,就連有燈光的地方也是少見。
感覺像是行進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卻又像只是走了一會兒……伊本的面前竟是出現了一座高聳之物。
一座梯形的金字塔模樣的建築。
「神…神廟?」作為太陽之城的居民,伊本自然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這座建築物的來歷——每一個太陽之城的居民,一生當中會有好幾次進入神廟的資格。
剛出生的時候,成年的那一天,以及死亡之後——居民死亡之時,會送入神廟當中火化,在這最接近真神的地方火化,讓靈魂依附在真神的身邊,就能夠得到安息。
這是太陽之城的古老傳統——在伊本的記憶當中,他早早就已經成年,因此神廟的印象是如此的清晰……【守夜人】想要殺死大祭司,大祭司自然就在神廟當中,所以如今來到神廟,沒問題。
只是一種潛藏在內心當中的敬畏,還是讓被財富蒙蔽了雙眼的伊本變得遲疑起來。
「老兄,要不我們再合計合計?」伊本一把拉住了【守夜人】的手臂,急忙忙說道:「這裡面可不比王宮,什麼的白袍衛士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就我倆恐怕?」
「你說的沒錯。」【守夜人】頓時點了點頭,「這裡是大祭司的老巢,想要潛入去卻是不現實。」
「我就說嘛!」伊本頓時大喜,「我們回去從長計議撒!」
他興高采烈地轉身,來時的路記憶還十分的清晰,所以大踏步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慌……卻見【守夜人】此時掏出了一顆拳頭大小的東西,直接扔向了擋路的牆壁之上……嘭——!!
驟然的響聲出現,就在伊本的身後,甚至還有一股氣流從背後撞來,沖得伊本的衣服都飄了起來。
他急忙忙地轉過身來,只見面前一片火光,隔絕神廟與王宮的牆壁此時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
【守夜人】這時候就站在了伊本的面前,「反正潛入去更加的麻煩,那就索性打進去好了。」
「打…打進去?!」伊本頓時雙眼一黑,險些暈倒在地上,破口大罵道:「你你…你這個瘋子!!」
「只有瘋狂的人,才有活下來的資格……記住我說的話。」【守夜人】此時一手抓住了一本的衣領,扯著他沖入了破開的,「你本來也是一個瘋子。」
……
……
神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
這是大祭司喜歡的一位作家所說過的話……他此時正在神廟的寢室當中——是一間昏暗與光並存的房間。
昏暗是四周的昏暗,但光卻有兩處,一處照著他,一處則是照著一張石床——是的,只有這兩處是光亮的,其餘都是黑暗的……光並不會分散,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約束了起來似的,所以即使有了光,四周該是漆黑的地方,結果還是漆黑的。
石床上好像是躺著什麼……一個人,一個女人。
一個身體與正常女人有些不同的女人——她的身上依然能夠看見許多的鱗片,但卻並不密集,鱗片猶如正在退化一般,從堅硬到軟化,然後開始微縮,色澤也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她的臉容也從猙獰開始恢復……身後的尾巴,也正一點點地縮減著。
光潔雪白的肌膚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多……越來越像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模樣——這赫然是宴會中,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怪物模樣的那位雅曼拉娜公主殿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石床上的她漸漸有了一些反應。
顫動的睫毛正表明,她似乎即將要清醒過來……她睜開了眼睛,在身體正處在怪異的狀態之間。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更快醒來一些……雅曼拉娜。」
大祭司依然坐著,低頭看著手上的讀本,並沒有抬頭去看那石床上緩緩爬起身來的她……她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雙手,摸著手臂上還沒有徹底消失的鱗片。
猛然,她用力地抓緊自己的手臂,甚至將那些即將要退化消失的鱗片直接從手臂之上拔掉——她的雙手因此變得鮮血淋漓。
「它們很快就會完全退掉的……而且,就算你現在拔掉了這些,新的還是會長出來。」大祭司目無表情地說道:「所以這種行為,除了讓你感受到痛楚之外,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作用……雅曼拉娜忘記了我怎麼教你的嗎。」
「為什麼。」它…她……雅曼拉娜公主猛一抬頭,怒視著另一處光源之下的大祭司:「為什麼要讓我…讓我在所有人的面前?!」
大祭司想了想道:「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當中,都需要面對著一些…一些意料不到的,從未想過的痛苦。痛苦是成長的糧食。知道為什麼沙漠中的仙人掌果那樣的甘甜嗎?因為在沙漠這種惡劣的條件之下,才更能體現出生命的可貴之處。」
「哪怕是這樣…哪怕是這樣——!!」雅曼拉娜從石床上走了下來,踉踉蹌蹌地朝著另一處光源之下的大祭司走去,「可你……」
「背叛,絕望……都是你需要的。」大祭司合上了手上的讀本,緩緩說道:「還有現在的憤怒…甚至乎憎恨。你需要這些,雅曼拉娜,沒有這些的你,就只有一半而已。」
她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當中,沙啞著道:「我現在還感受到悲哀……所以,到頭來我也只是你手中的試驗品嗎?就像…就像是我的母親一樣?!」
「不能這樣說。」大祭司搖搖頭,「你的母親,嚴格來說,也是我的女兒……她其實已經很完美了,只可惜在過早的階段學會了愛情。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想要阻止她產生這種人世界最美好的情感,甚至當她從你母親身上產生的時候,我甚至還相當樂意地看見——這證明了你母親的成長速度很快,超出了我的預期。我其實還是很高興的,不然我也不會允許她與你的父親結合……然後有了你。」
雅曼拉娜低著頭,聲音悲戚,「她最終還不是死了嗎……就在我們的眼前,變成了怪物,變成了沙子。」
「這是你母親的選擇,雅曼拉娜。」大祭司站起了身來,「我從來沒有限制過她,哪怕是她選擇以這種方式來對抗我,我也沒有阻止她……我對的她所有的愛與期待,都已經交給了她。正如我將這些也已經交給了你一樣……雅曼拉娜,你嚮往外邊的世界,對嗎?你一直都嚮往著外邊的世界,現在,你的機會又來了。」
雅曼拉娜身子猛然一顫。
大祭司此時微微一笑,輕鼓手掌……四周瞬間變得光亮了起來——不在漆黑的房間終於展示了它全部的一切。
金屬的牆壁,金屬的地板——這裡的一切都是金屬的製品,看起來完全是人類科技文明的結晶。
「這裡……」雅曼拉娜不可思議地看著四周的一切——這是一處即使是她也從未來過的地方。
面前巨大的多分屏的屏幕以及控制台,還有各種的稱之為設備的東西——這一切,都比她在神之間內那牆壁背後藏著的東西,要為之的先進無數。
「怎麼,這些不都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你…什麼時候建造的這個地方?」雅曼拉娜皺了皺眉頭,聲音沉得可怕。
「一直在建造這裡,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建造這裡。」大祭司緩緩說道:「比你早,比你的母親也早。」
「你原來一直……」雅曼拉娜一咬牙,不禁憤怒道:「一直都掌握著這麼多外邊的技術,為什麼…為什麼只是給我最普通的東西!它們根本對外邊的巨獸產生不了多大的傷害……你明明,你明明有這樣的技術,明明可以更有效地打擊巨獸……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眼睜睜看著太陽之城的居民,每年都迎來黑夜最長之日……為什麼還要讓這麼多的人死去!這麼多的生命啊——!」
「這些並不重要,雅曼拉娜。」大祭司搖搖頭:「人類的生命不管如何都會結束,自然老死也是結束,在災難中死去也是死去,過程盡然不相同,但對於我來說……結果是一樣就可以——但是你不同,雅曼拉娜,你是特別的,你不同於這裡所有的人類。我說過,我所有的愛以及期待,都已經交給你了……現在,是你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什麼?」
大祭司揮了揮手,身後的屏幕上,忽然閃亮——多組的分屏最終組合成了完整的映像……只見王宮的走廊上,公主殿下正帶著小侍女,前往法老的寢宮。
「這是……」雅曼拉娜目光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她…她是……」
「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真正的身份。」大祭司此時微微一笑,再次揮手,雅曼拉娜身邊的金屬地板便忽然打開,一個圓柱台子緩緩升起,台子上竟是放置了一些衣物……一些現代的衣物。
雅曼拉娜怔怔地看著台子上的衣物。
「從現在開始,這個身份就正式屬於你了。」大祭司輕聲說道:「這些衣服,你再也不用脫下……離開這裡之後,你將會是真正的克勞迪婭。我說了,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雅曼拉娜公主下意識地將手伸向了台子上的衣物……鞋子,目光有著掙扎之色,沉默不語。
此時有一股請問的震動傳來——這金屬的房間內,這種震動並不明顯,卻足以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尤其是大祭司。
他回身看了一眼屏幕……畫面一轉,便來到了神廟的外部。
黑夜的神廟外圍,此刻充滿了殺機……一道披著灰色獸皮皮毛的身影,此時一路殺入,他手中拿著的槍械吐出的火花,讓一個個的血肉之軀輕易地就倒下——哪怕這些血肉之軀是屬於那些百里挑一的神廟白袍衛士。
「這是……」雅曼拉娜臉色微微一變。
大祭司卻若有所思:「嗯…這隻老鼠總算是願意出現了……藏了這麼久,看來還是忍不住了。」
說著,大祭司搖搖頭,他打開了金屬房間的出口,走了出去。
離開之前,他看著雅曼拉娜公主說道:「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穿好了衣服……我會為你打開離去的門。」
金屬房間的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留下來的雅曼拉娜公主卻站在了圓柱台子之前,沉默地低著頭……雙臂之上,依然鮮血淋漓。
……
……
王宮,法老所在之處。
這個王宮的主人,此時緩緩地從台階之上站起了身來,一步步地走下了台階……走向了眼前的這位傾聽了他說了許多事情的年輕侍衛的面前。
「您好像有了決定了。」洛老闆平靜地說道。
王宮的法老道:「是的。」
「開始吧……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洛老闆揮手,一張羊皮卷直接在王宮法老的面前浮現。
王宮的法老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這種浮動的羊皮捲軸,「這次我將不會……」
低聲的呢喃漸漸聽不見了……法老此時竟是將手指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左眼之中,將他的左眼給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