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鎮街道中,黑色的貓兒在街道上走動,時而消失,時而出現,如同遊魂般。
它來到了史密斯先生的餐廳,餐廳早早就已經打烊關燈了——這時候的史密斯先生自然還在醫院當中,陪伴著住進去了重症監護室的妻子。
黑貓跳上了餐廳的窗台,就這樣看著裡面……好一會兒之後,它才從窗台跳下,再一次在這深夜靜默的小鎮當中走動。
它走過了街口位置的小公園,稍作停留,然後繼續遊走……尾巴在輕輕的搖動著。
走著走著,它在一名睡在了巷子中的流浪漢的身邊停了下來——當它到來的時候,一隻老鼠頓時驚恐地從這名流浪漢的衣服中掏出,一下子奔逃而出,轉眼間就沿著下水道逃了個沒影。
它也沒有在意這隻驚恐逃離的老鼠,而是輕輕地跳上了這名流浪漢的胸膛……蹲在了胸膛出,它默默地看著這流浪漢的臉。
風霜,邋遢,鬍子,褶皺似的皺紋……還有一點一點地下降著的體溫——這名流浪漢的生命,大概就在半小時之前走到了盡頭了。
它的尾巴依然搖動著,輕輕地觸碰著流浪漢的身體,就像是某種輕撫般——終於,流浪漢身體的溫度最終耗盡,變得冰涼,它才從流浪漢的胸膛上跳下。
離開的時候,黑貓的尾巴在流浪漢的額頭前一掃而過——尾巴的最後捲曲了起來,像是一個鉤子,勾出來了點什麼東西。
是一個灰濛濛的光團——它將勾出來的光團送到了口中,隨後小口小口地食用了起來。
它就像是手中拿著零食正在逛街的孩子般……又一次繼續了自己的遊走。
終於,它結束了這一次的遊走,在一棟屋子之前停了下來——這是史密斯先生的屋子,只是此時屋內的燈光全無。
它一下子從鐵門出翻跳而過,走到了屋子的門前——黑貓的身體開始生長,漸漸地變成了人的模樣……穿著黑色禮服的哈迪斯。
哈迪斯站在了史密斯先生的家門前,整理了一下領口處的領結,隨後清了清嗓子,接著輕輕地在敲著史密斯先生的家門——當然不會有人回應的,因為史密斯先生一家此時都在醫院當中。
他是知道的,不管他敲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也不會有人給他開門的……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才這樣的敲著門扉。
他是知道的。
後來他不再敲門了,而是後退著……下了台階,然後將台階第三級台階上的小花盆挪開,將手從台階板下方伸了進來——他最後掏出來了一把鑰匙。
開門,進屋,關門……他沒有開燈,他看得見黑暗中的一切。
他其實想要開燈的……或許開燈會很好。
他緩步來到了客廳,繞著客廳的沙發轉了一圈,隨後才做了下來——挺直著要坐下,雙手放在了大腿上,左右地打量著客廳中的一切。
一條隨意地散在沙發上的毛毯,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將毛毯取了過來,然後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繼續打量著四周……目光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餐桌以及廚房——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就這樣披裹著毛毯到來。
爐子上還有愛露拉夫人原本給黛布拉太太準備的晚餐,但恐怕是救護車來時候來不及處理,只能夠簡單地關了火,就這樣放著。
他將鍋蓋揭開,是羅宋湯……顯然是已經涼透了的。
他卻目光一亮,左右看了看便直接後退了一步,將爐子下櫥櫃中的消毒櫃給拉開,取出了一個勺子。
自稱哈迪斯的他,這時候將爐子上的鍋子給捧了起來,然後坐到了餐桌前,就用著手中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著鍋子中涼透了的羅宋湯。
愛露拉夫人擁有俄國的血統,所以一般喜歡用紅菜來做羅宋湯……他吃著吃著,最後索性將勺子放開,直接捧起了鍋子,將剩下的湯汁也喝了下。
——別吃得這麼急!吃的滿嘴都是!抬頭,媽媽給你擦一下。
他就這樣忽然抬起了頭來,甚至閉上了眼睛,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他沒有等到,他睜開了眼睛,隨後緩緩地吁了口氣……他自己拿起了紙巾,將嘴巴上的湯汁給擦拭乾淨。
他又站起了身來,然後沿著樓梯走了上去,不一會就來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前——這是Joe的房間。
打開門,他直接走入了Joe的房間,來到了那張一米二的兒童床前,他將床邊柜子上的小檯燈給打開。
他就這樣躺了下去,在裹著了毛毯的身上,有扯來了杯子蓋在了身上,然後蜷縮著身體,睡了下去。
然後他伸手把小檯燈給關了。
他呢喃著說道:「晚安。」
然後萬籟俱寂。
……
……
第二天很快到來……在這破舊的屋子中,當太陽升起的第一個瞬間,光線透過縫隙射入屋子當中的時候,普林老師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好想看起來不怎麼累了,只是默默地起來,然後走到了屋子內的浴室當中,擰開了已經生鏽了的水龍頭,簡單地給自己梳洗了一下。
「謝謝你陪了我一個晚上。」梳洗完畢之後,普林老師看著鏡子……鏡子所倒影的某處這樣說道。
只見門梁處一隻小小的蚊子飛落,隨後變成了尼祿的樣子。
「早呀,小哥哥~」她隨意地倚在了門處,一邊揉著額前有些散亂的劉海髮絲,一邊打量著普林老師,隨後換上了一副笑臉,伸出了手掌,「過夜費,承慧100塊錢~!」
普林老師緩緩轉過身來,淡然道:「我身上沒有錢,而且……我也想不到像你這樣的,還需要錢財來做什麼。」
尼祿眯著眼笑道:「因為上面有個無良的總管,壓榨工作的同時也不給發放薪水,所以人家可說是很窮的呀!」
普林老師搖搖頭,「你已經把我的書拿走了。」
尼祿看著他的雙眼,忽然問道:「你認不認得我?」
普林老師感覺有些驚訝,隨後道:「當然認得,我想我的記性並沒有這樣的差……畢竟這兩天,我們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為什麼這樣問?」
第一次是在廢置的倉庫,第二次是昨夜在醫院門前……現在是第三次——尼祿心中飛快地閃過這三次見面時候的情景。
她頓時捧著心,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明明小時候的你和人家看月亮的時候,還喊我大姐姐,小甜心,說要守護我一輩子的。」
「你是不是認錯誰了。」普利老師張了張口。
直到這時候,他終於確定了一點,他確實不了解這個白髮女孩——她有多面,每一面都是她……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無法用簡單的語言去動搖得了他。
同時他也在自嘲,自己對於人的了解看來依然不夠——但本來,這個白髮女孩,也已經不能用人去界定了吧。
「你真的不認識我?」尼祿一下子走進到了普林老師的面前,歪著頭打量。
普林老師輕輕吐了口氣道:「我擁有從小時候開始到現在的完整記憶,我也確信自己沒有遺忘什麼……所以我是不可能認識你的。」
「你在說謊。」尼祿忽然低聲說道,「你在闡述一個謊言中的事實。」
普林老師稍稍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尼祿之間的距離,用著尼祿初次見面時候的口吻說道:「你要認為是這樣的話,那就這樣吧……我沒什麼好說的。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再靠近史密斯先生一家。」
「我要是靠近了又怎樣?」尼祿突然冷笑道:「我可以把你幹掉一次,自然也可以幹掉你第二次。而且這次,你的書還在我的手中。」
「你說它嗎。」不料普林老師此時隨意地將手掌舉起——黑色的封皮書瞬間出現在了他的手掌當中。
尼祿一怔,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隨後手掌一下子插入了自己的身體當中,開始胡亂地掏了起來……掏了好一會兒,她不禁大為驚奇道:「咦,真的不見了!」
「沒什麼時候,我要出門了。」普林老師搖搖頭,「你要是喜歡跟著,那就跟著吧……不過最好還是不要變成蚊子了。」
他就這樣從尼祿身邊走過,然後準備出門。
尼祿此時忽然低聲說道:「哈迪斯。」
同時她也在觀察著普林老師的反應——她發現普林老師確實對於這個名字有反應,但僅僅只是一種意外的反應。
只見普林老師轉身,好奇道:「哈迪斯?你說的是希臘神系的那位冥王嗎……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尼祿聳聳肩道:「不感覺很像嗎,你的能力……就像是哈迪斯一樣。」
普林老師沉默了片刻,「或許吧……同樣也是帶來死亡的能力,但我並不是。」
「我也只是說像而已,並沒有說你就是。」尼祿隨意笑了笑。
普林老師點點頭,隨後出門——他沒有繼續和尼祿繼續交談太多,有些事情不是單純的武力可以解決……而且,既然連那本書都用上了,最後還是這種結果的話,自然是武力也無法解決的了。
她若是一直跟著自己,或許從某個方面來說,是一件好事。
畢竟只要她一直跟著,他就能夠確定,她並沒有去接近史密斯先生一家了。
看著就這樣出門的普林老師,尼祿靠在了這破舊屋子的門前,又開始揉著自己額前的劉海髮絲,自言自語道:「好奇怪呀……」
閻魔刀曾經斬過了普林老師的一半,並且將這一半都吞了進去——但這時候普林老師已經恢復過來了,那被斬掉的一半好像從來沒有丟失過一樣。
但這並不是讓尼祿感覺最奇怪的——畢竟靈魂的力量她也沒有辦法徹底了解……她也不是老闆還有那位無良的女僕小姐……或許將普林老師的這種情況看作是他的一種特殊能力就可以了。
所以,讓她最為奇怪的是……這個二哈與老哈之間的關係。
老哈是認得她的,但二哈從之前的反應看來,是完全不認識她的——老哈的說話尼祿也仔細分辨過,確實也不是謊言……洞悉謊言,這好像是黑魂使者的固有能力,這讓她能夠輕易地分辨得了對方的說話——哪怕對方對情緒控制得再怎麼好,哪怕對方的演技再怎麼的高超。
既然老哈與二哈各自都沒有說謊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出錯了呢。
尼祿用力地伸了伸懶腰,聳了聳脖子,「到底是什麼地方出錯了,才會讓你們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樣的呢……真是有趣啊!」
所以,尼祿真正感覺到古怪的是:閻魔刀曾今吞下了普林老師的一般,閻魔刀也直接劃開了Joe的身體取出Joe的靈魂,閻魔刀也直接穿透了老哈的身體,碰到了他的靈魂氣息——而老哈,二哈以及Joe,他們三個靈魂的味道,其實是一樣的。
簡單來說——同一個靈魂,三個不同的個體。老哈與二哈擁有相類似的能力……像是冥王哈迪斯的能力,至於Joe只是一個五歲大什麼都不懂的小鬼。
若說Joe有什麼特別的話,大概就只有他能夠感覺到【死神】的到來,頂多就是靈感比較敏銳一些這點而已。
「半年前?」
尼祿忽然想起了Joe說過的全家桶的事情,目光一轉便似乎有了主意——她咬了咬嘴唇,隨後用力地做出了一個嘔吐的動作……一團黑灰色的團狀物這時候直接從她的嘴巴當中吐出。
吐出來的團狀物擁有者小小的尾巴,還有一雙收攏著的小手——還有她自己的臉,至少看起來十分的稚嫩——簡單來說,好像是幽靈般。
尼祿滿意地拍了拍這團狀物的腦袋,隨後指了指普林老師離開的方向……團狀物一下子就追了上去。
接著,她打算去一趟當地的警察局——不過再去警察局之前,尼祿打算先在小鎮上買一份早餐吃。
黑魂使者其實是不需要食物的……但她依然保留著這種習慣。
就像是大哲會很樂於做家務,就像是老闆會按照正常人的作息而作息一樣——他們都在保留著一些從前的習慣。
當然,沒有選擇回去莊園吃早餐的原因是:她現在回去肯定是最遲的了!
才不要洗碗呢!
略略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