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走廊上,喘息的聲音越發的沉重起來,仿佛能夠看見從那淺薄的唇處吐出的霧氣般。
本能地有些抵抗此時浮現在耳邊的聲音……朦朧中,蘭斯洛特開始有些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儘管,這容貌其實早早就已經印入了腦中才對。
她說的是什麼,阿基坦的……埃莉諾?
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在全身的敏感亢奮感覺快要淹沒理智的情況下,悄然地划過心頭,隨後新一輪的快/感又直接把它淹沒。
「主人說,既然這是你假期當中的人生,不管你碰到了什麼,我們也不會給予援助……那麼,留在你體內的東西,就靠你自己把它們逼出來吧……或者你打算,就這樣屈服。」
已經聽不見任何的東西了,只有無窮無盡的,如潮水般湧來的……蘭斯洛特整個身體都躬了起來,雙膝跪倒在地上,頭觸碰著地板。
身體,不斷地哆嗦著。
然後是……沉悶的哼聲響起。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會發現她的目光稍微清醒了一些,同時她的嘴唇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還有那被咬破了的手臂。
在即將要完全喪失理智的最後,她選擇了通過咬破手臂這種方式,用痛楚來刺激自己的神志。
方法是不可取的,但顯然效果也算是立竿見影吧。
「這裡……女王……信號……」
極端的清醒狀態之下,蘭斯洛特艱難地說出了幾個字來——或許只是下意識的行為。當承受力已經超過了極限,以及說了這幾個字之後,她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女僕小姐蹲下了身來,伸手整理著蘭斯洛特那散亂的頭髮,低聲問道,「是什麼讓你不願意醒來。就算…說是假期並沒有到完結的時候。」
「女王……支援……」
依稀還能夠聽見,昏迷過去的她,唇邊還有這樣的聲音發出。
……
……
1940年,6月2號的清晨。
法蘭西東北部的港口城市……在這個又被稱之為「沙丘上的教堂」的海岸線上。
目所能及的,是士氣低迷,宛如螞蟻般緩慢前進著的軍隊。
他們已經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面,消耗了太多的體力以及鬥志——而在他們的身後,此時帝國主義的坦克與戰車,宛如兇猛的老虎。
「我們支持不了太長時間……有希望嗎?」
「這次撤退……真想回家啊。」
「如果,如果我回不去的話,請把我的遺物送還到我的家鄉之中……我的兄弟。」
倒下的人……一路上倒下的人,隨處可見。
如同在泥漿中爬出來的一道道身影,宛如日落西山的老人般,彎腰走著……他們的目光迷茫而恐懼。
他們應該是想要打起精神來的,只是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似乎都應達到了極限般。
終於,又一名士兵倒在了路途當中。
人群中,她快步地跑到了這名士兵的身邊,急切地呼叫了起來:「士兵,士兵!清醒!清……」
她的話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其它的士兵們仿佛已經知道了結局,所以默默地前進著。
「走吧,帶上他的牌子……原諒我,實在沒有體力背著他的屍體,護士小姐。」
一名老兵在她的身邊停留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人知道,這個渾身泥濘的隨軍護士小姐的真正身份。
誰會知道,這樣一個模樣糟糕透了的小護士,會是他們國家的公主呢?
老兵最終還是從屍體上把軍牌給扯了下來,搖了搖頭,然後跟上了前面的隊伍——唯有她抱著這體溫尤在,好像心跳也還在跳動的身體留在了原地……身邊的士兵們,低頭默默走過。
因為時間真的很迫切了。
「你在為誰而流淚,自己,還是他們,伊莉莎白。」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雙湛藍色的眼眸……沒有他們一樣的糟糕的狀態,即使身穿著軍裝,也是一如既往的干潔。
伊莉莎白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位家庭教室一向如此的神秘,神出鬼沒,即便隨軍行走,卻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就再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宛如幽靈一樣。
「他…本來應該可以得到救助,更不應該就這樣被丟棄在半路之上……他們也是。可為什麼,要經歷這樣的戰爭?」
「為什麼不經歷戰爭。」
女孩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聲音顫抖了起來,「老師……難道,你認為戰爭是正確的嗎?」
她道:「你認為它是錯誤嗎,但是它同樣也在推動文明的發展。正因為有了侵略的欲望,人類才會迫使自己不斷地變得強大。沒有這些欲望,這片大地上的人類,或許還會只是生存在伊甸園當中的孩童,也沒有至今璀璨的各種文明……血腥,才是種植文明之花的土壤,我應該教過你才對。」
少女悲切地回望那一路撤退的路上,那些倒下的屍體,數日來撤退時候不斷傳來的噩耗紛紛湧來……只是剛剛褪去了稚氣的公主雙目擒住淚水,無助得好像失去了翅膀,正在墜落懸崖的小鳥。
「你是在痛恨自己的弱小嗎,伊莉莎白。」
緊抱著漸漸失去溫度的屍體,年輕的公主殿下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目光中所透露的答案,已經無需說明什麼。
「但是我…我一個人,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不管如何的努力也好……真的,沒有辦法。」
但她很快認清楚了現實,已經不再是那個在溫暖的城堡當中,吵著要學習騎術謀略和擊劍,要參戰的小姑娘。
一年以來的歷練,早就嘗遍了各種各樣戰爭的殘酷——她很明確地意識到,在集體以及戰爭的面前,人力是如何的渺小。
「就算只是個人,也能夠改變這一切。」
當湛藍色的雙眼朝著年輕公主看來的時候,她甚至有種迷失在大海當中的感覺……
永世,也忘不了此時對方的聲音,模樣,還有目光。
「就算……只是一個人?」
「當你成為了王的時候。」
「成為…王?」
她向她伸出了手來,她下意識地把手交到了她的手掌之中,只聽見她輕語道:「你,會加冕為王。」
……
53年,六月的第二天……不列顛國,西敏寺(威斯敏斯特教堂)中。
宮廷的侍女以及守衛,還有霧都的警察們,不得不在這座皇室專用的教堂中,尋找著那位大人物的蹤影。
還有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就要開始了,那最重要的儀式……但是,那位卻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眾人的著急,已經擺在了臉上。
她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站在了塔頂之上,俯視。
不再是少女,也不是女孩,已經經歷了龐人難以想像的十多年之後,她終將會在這個教堂當中,登基為王。
「沒有來嗎……老師。」
未來的女王,此時雙手抱著了一本邊角地方已經有些破損的書籍:一本法文版的《懺悔錄》。
她最終看了一眼教堂的入口處,隨後緩緩走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那位神秘的家庭教室,就從她的生活……生命當中消失不見。
但在數年的教導當中,卻讓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回憶。
——「你,將會加冕為王。」
還有那日,這一句,伴隨著自己一生的說話。
13年後,伊莉莎白公主,來到了登基儀式的禮堂門前……裡面的人,緩緩地為一身盛裝的未來女王,打開了門。
她看著裡面,而光從裡面射來,她只是看見一片的空白。
……
吱——呀。
門開啟的聲音,一下子驚動了女王陛下。
她正在假寐,坐在了沙發的一角處……而腿上,還放著了一本破舊的書。
驚醒的瞬間,看見出打開了門的女僕小姐,女王陛下先是怔了怔,隨後露出了一絲微笑……沒有站起身來。
她就安靜地坐起了身來——無可挑剔的坐姿。
「我剛做了一個夢。」女王陛下輕聲道:「有點長的夢。」
「還是這樣喜歡做白日夢嗎,伊莉莎白。」女僕小姐同樣帶著無可挑剔的笑容,以及無可挑剔的走姿,緩緩走入房間之內。
當然……如果不是此時的她手上正抓住了蘭斯洛特的後衣領,講她就這樣將她拖著進來的話,是真的無可挑剔的。
「這孩子,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女王陛下看了一眼,好奇問道。
「大概是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做出一些羞恥的事情,所以選擇了自我昏迷吧。」優夜淡然說道。
「這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女王陛下露出了慈愛的目光。
女僕小姐則是隨手就把蘭斯洛特扔在了地上——這讓女王陛下不禁微微張了張口,最後苦笑道:「還是一點樣子也沒有變呢,老師。」
優夜打量著四周道:「看來,作為被劫持的人,你的處境也沒有太差。」
並沒有像是一開始那修道院的石室那般……在這個大英議會的建築物內,大概也找不到那種條件惡劣的地方吧?
這嚴格來說,是一間書房似的地方——是作為女王平日到來議會的時候,專用休息的地方。
「大概是體諒我這樣一個毫無威脅的老太婆吧。」女王笑了笑,這才緩緩站起身來:「要喝茶嗎?我泡了紅茶。」
「你還留著這本書嗎。」女僕小姐卻看向了的女王……女王那正小心地把書放好的動作。
女王陛下低頭看著《懺悔錄》,笑了笑道:「偶爾還會翻開來看看,畢竟它給我帶來的痛苦回憶,也不算少。」
女王很快便抬起頭來,不再說書的事情,而是好奇問道:「不見了您身邊的那位男伴呢。」
「他,現在正在經歷一些,能夠讓他快樂起來的事情。」女僕小姐柔聲說道。
女王陛下張了張,有些怔怔地看著。
好一會兒,女王的目光也變得輕柔哦,「原來老師你,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啊……真是一位幸運的男性。我突然有些妒忌了。」
「所以,我不打算在你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女僕小姐淡然道:「現在說吧……你用黑卡呼喚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女王緩緩來到茶桌前,沏著茶,不經意似般地說道:「之前在劇院,也沒有好好地聊太多的時間,我想……您的那位男伴,也是一位寬容的人,這點時間,應該會願意留給我的吧……要加糖嗎?」
女僕小姐眯起了眼睛,「小伊莉莎白,好像長成了一個壞女人了呢。」
「那我就放一顆好了,記得您一次只是加一顆的。」
女王陛下笑了笑,將紅茶奉上,然後冷不丁地問道:「說起來,老師之所以會來教導我,是因為我的父親和你做過了什麼交易嗎。」
「一般來說,屬於客人交易的資料,我們是會保密的。」女僕小姐倒是緩緩地坐了下來,拎起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嗯,泡茶的技術也有進步了。」
「再怎麼說,也過了六十年了啊……老師。」女王陛下呢喃著。
「只是這杯茶的時間。」女僕小姐冷不丁道。
女王陛下苦笑道:「還是一樣的無情……確實有件事情,想讓老師做的。你看我現在的處境……」
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外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敲響了。
……
……
防彈汽車,緩緩地停靠在了威斯敏斯特宮的大門前——穿著軍裝的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此時從駕駛座處直接走了出來,然後打開了後面的車門。
只見普金斯爵士緩緩地走了出來——另一邊的車門處,下來的還有凱撒。
「幸苦你了,奧芬,我的孩子。」老爵士微笑著說道。
這赫然就是跟隨著首相先生,作為【The-Fianna】基地指揮官的那位軍官……亦即是老爵士私下收養的養子。
老爵士此時抬頭看著眼前的國會,忽然道:「其實,我並不太喜歡這個地方。」
說著,他緩緩地登上了通往上面的階梯,與此同時,奧芬則是抱著了兩個木盒子,就這樣跟隨在了老爵士的身後。
凱撒目無表情,看著已經走上了台階一半的普金斯爵士,忽然說道:「普金斯,還記得你的承諾嗎。」
爵士回過身來,笑了笑道:「當然,我的叔父……我怎麼背叛我們之間的盟約。放心,【聖杯】的下一次啟動,將會實現你的願望。」
凱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上來。
老爵士的體力仿佛變好了一些,步速開始變得快捷了起來——就在此時,樓梯的盡頭,出現了一道身影。
單膝跪在了地上……臉色卻是蒼白,仿佛受了不輕的傷,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身上的傷口。
「噢,辛普頓。」爵士停了下來,「你也回來了,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碰到了一個怪人,實力很恐怖,我甚至連一擊也未能接下來。」辛普頓低著頭,聲音沒有起伏,同時雙手把手中的魔劍舉起。
老爵士皺了皺眉頭,似乎僅僅從這簡單的描述就想到了什麼……
他讓奧芬將魔劍接過,然後伸手扶起了辛普頓來,「別在意,我的騎士。我會賜予你更強大的力量……即將。跟我來吧。」
他從辛普頓的身邊走過,往前走去……幾步之後,發現辛普頓還好愣在原地,老爵士便轉身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來,不要有任何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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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實是想要早點更新的,但是家裡停電了……還好這章沒有損失多少。不然我就放棄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