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
羈押室內，趙樂沉默地走入了牢房當中……諷刺的是，負責關押他的人，赫然是曾經見過的林峰。
林峰是早上才從x市返回的，連同還有馬厚德。x市方面，依然還留下了幾名夥計，在進行後續的調查。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才剛回來，趙樂就已經被帶到了警局問話……甚至從他的口中，知道了更加匪夷所思的案情。
看著鐵門關閉，趙樂站在自己的面前，兩人卻隔著了鐵欄，林峰的心情頗為複雜，「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趙樂此時表現得十分的安靜……林峰見過的幾乎所有的罪犯，走到了這一步都是這樣，不再是緊張和惶恐，而是比任何人都要平靜——這多數是因為長期積壓在犯人心中的壓力已經釋放了的關係。
「還記得我說過，法律應該是道德的最低線嗎。」趙樂看著林峰，蒼白的臉上有著一抹複雜的笑容。
林峰心中一痛，下意識點了點頭。
趙樂聲音沙啞道：「林警官，其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找到這條底線在哪裡的。」
林峰長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趙樂此時忽然道：「對了，謝謝你……去探望過我姐姐。謝謝你給的那五百塊錢。」
「你…知道？」林峰心中一怔。
趙樂苦笑道：「你們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相信我的話，那幾日應該都有在跟蹤我的吧。」
林峰沉默了片刻，咬咬牙道：「我能幫你點什麼？」
趙樂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可以的話……別讓我姐姐看見我。然後告訴她……我沒事的，讓她不要擔心。」
林峰皺了皺眉頭……雖然知道這些只是謊言。
林峰十分清楚，如果案情按照趙樂所說發生的話，那麼趙樂最低都會獲得一個共犯的罪名，就算這次有立功的表現，但最後判下來，最低幾年的牢獄是不可避免的……這又怎能說是沒事？
再來，如果案情還有什麼變動，趙樂的罪名也只會從最低的幾年牢獄一直往上增加。
但對於張曉琴來說，或許此時最需要的，反而是這樣的謊言。
「好吧，我答應你。」林峰點了點頭，「我會去看看你姐姐的。」
趙樂輕聲道：「林警官，你是好人。」
林峰苦笑著走出了羈押室。
……
「真沒想到啊，這兩件案子，背後居然這樣的複雜……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這是馬sir的感嘆，剛剛回來的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審問的記錄之後，心中頗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老馬，你覺得這個趙樂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周玉笙一直都在看著審問記錄。
馬厚德道：「假不到去什麼地方，但也不能全是真的……關鍵是找到這個『空白君』，到底是捏造出來的，還是真有其人。」
此時，一名夥計來到了兩位隊長的面前，「周隊，馬隊，根據趙樂提供的帳號資料，我們成功登陸了他在論壇上的帳號……這是我們從趙樂個人帳號上導出的發帖記錄。」
「做得不錯。」周玉笙點了點頭，把文件取來，同時也分給了馬厚德幾頁，便開始看了起來。
「這個空白君呢？有在論壇上找到這個人嗎？」馬厚德皺眉問道。
夥計點頭道：「確實有這個帳號，不過我們無法登陸對方的帳號。我嘗試過，這個論壇的地址是在境外的，目前不好調取後台數據，暫時無法找到這個『空白君』。」
馬厚德點了點頭。
周玉笙此時看的資料要詳細一些，「樂天派，空白君……老馬你看啊，這個樂天派的註冊時間是在前年的10月份，而這個空白君的註冊時間實在去年的1月份。這兩人這件的互動還挺多的。」
他們一頁頁地看著。
看著樂天派與空白君之間的交流，兩人越看越是有些心驚膽顫……空白君的年齡尚且不知道，但是趙樂的年齡是清楚的。按照樂天派的註冊時間，他在註冊這個帳號的時候，還沒有到十八歲，還只是在上高中的年紀。
從導出來的消息記錄，可以看出來，樂天派與空白君二人，都是心思縝密的人，兩人聯手，以一種跑團的方式，設計了許多的犯罪計劃。
從稚嫩到成熟，當中甚至有些犯罪計劃，讓從業了幾十年的馬sir看了之後，也不禁後背發涼。
「有了，這裡果然記錄了吳蓉和王亮的案件。」馬厚德此時飛快說道。
——空白君：想不想報仇？（12月1日21點五十三分）
——樂天派：報仇？（12月1日22點十七分）
——空白君：現在到王亮的家中。（12月1日22點21分）
……
——空白君：冰櫃已經買好了，明天早上能送到，你知道應該怎麼做。（12月2日10點23分）
——樂天派：東西裝進去了，並且清理了一次。（12月2日17點09分）
……
——空白君：再次清理完畢。明天我會去一趟x市，處理吳蓉的事情。（12月2日22點23分）
——樂天派：你…為什麼不直接把屍體處理掉，反而要留下來？（12月2日22點24分）
——空白君：不留一點線索，就不好玩了。（12月2日22點25分）
——樂天派：這樣做太危險，我不同意！（12月2日22點27分）
——空白君：你已經是共犯了，你逃不掉的……你不覺得，讓你的仇人，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方，不見天日，是一種很好的報複方式嗎？（12月2日22點30分）
——空白君：我會再聯繫你，回聊。（12月2日22點31分）
……
——空白君：我到x市了，吳蓉的出租屋已經處理完畢，你沒有悄悄返回王亮的出租屋吧？（12月3日20點46分）
——樂天派：我敢嗎？你這次害死我了……（12月日20點51分）
……
——空白君：我到hk市了，一切正常。（12月6日10點17分）
——樂天派：這邊也一切正常。（12月6日14點11分）
……
……
——空白君：pp市，一切正常。（12月15日15點34分）
——樂天派：一切正常。（12月15日18點20分）
……
——空白君：hy市，一切正常。（1月6日10點33分）
——樂天派：一切正常。（1月6日12點19分）
……
……
——樂天派：今天警察來我家了！（3月12日20點10分）
——空白君：你怎麼說的。（3月12日20點53分）
——樂天派：我說出了吳蓉的名字，他們應該接下來會去調查吳蓉。（3月12日20點54分）
——空白君：這就夠了，他們最後什麼也查不到，你安靜過你的生活，什麼都不要做。（3月12日20點59分）
……
一頁頁看完，看到最後，馬厚德與周玉笙方才重重吁了口氣，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老周，你怎麼看……」馬厚德揉了揉眉心。
周玉笙道：「根據這上面空白君所說的，吳蓉果然是王亮所殺的，這和我們之前的推斷吻合……只是沒想到，他們兩個，居然會按照王亮原本的計劃繼續下去，而且連王亮也是一樣的處理方法……這個空白君，不簡單啊。」
「是啊……」馬厚德點了點頭，然後看著等待在旁邊的夥計道：「啊燦，你儘快取得這個論壇網站的後台數據，我不管是不是境外的！這是我們唯一能夠找到空白君的線索！」
「知道！」名為啊燦的同僚，連忙離開。
周玉笙道：「老馬，網絡的證據很難作為判斷的依據，你說趙樂……我們目前怎麼處理？」
馬厚德沉吟道：「網絡上的證據雖說不好作為判斷的依據，但這已經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夠找到的東西。而且也符合趙樂的供詞……雖然還不能確定王亮是否空白君所殺，但起碼空白君的嫌疑已經很大，我們只能儘量抓到這個人。至於趙樂……暫時羈留吧。」
「嗯，我也這樣想的。」周玉笙點了點頭。
此時，一通內線電話打到了周玉笙的電話中。
「什麼，明明進醫院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周玉笙才聽一句，瞬間就直起了身來。
「不久，說是昏迷被送入醫院的，可那時候周隊你正在審問，電話關了……」
「好，我知道了。」周玉笙點了點頭。
他心中有些慌亂，然後看了眼馬sir，馬厚德做了個繼續的手勢之後，周玉笙就嘗試再次撥打陳明明的手機。
這次倒是接通了。
「明明，說你昏迷入院了，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你現在人在哪裡？」
「嗯，現在還在醫院輸液……確實是暈倒了。不過沒什麼大礙，醫生說只是血糖過低。」
「還好。」周玉笙緩緩吁了口氣，「既然這樣，你就先呆在醫院吧，不要回來局裡了，我下午處理完趙樂的事情，就過去接你回家。」
「趙樂？」
周玉笙點點頭道：「是啊，我們找到了一些線索，然後把趙樂找了回來問話，沒想到他什麼事情都招了……這事情有點複雜，我去接你的時候，在告訴你吧……先不說了，你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嘟——！
……
針管還插在手背處，病床上，陳明明的臉色顯得略微的蒼白，他的手上還拿著一份病曆本……陳明明緩緩把手機放下，目光在病曆本與手機間來回看著。
猛然，陳明明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直接把輸液的針管拔掉，從病床上起來。
「先生，你現在還不能下床的，你的身體……」
「我自己知道，我有事要做。」
陳明明伸手亮了亮那份作為警察的證據，直接從護士小姐的身邊走開……護士小姐張了張口，最後搖了搖頭。
……
……
「已經抓到人了啊……」
南小楠淡然地聽著小寶八卦回來的事情，然後點了點頭，繼續……碼字。
趙樂供認的速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本來以為就算早就了一個目擊證人出來，趙樂起碼會與警方周旋一段時間，最後才會承受不住壓力而供認事實……看來有些高估這傢伙的心理素質了。
南小楠搖搖頭，不在去多想什麼，把精神都集中在星創術式的編寫上。
「咦，南法醫，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的樣子啊？」小寶此時好奇問道。
「天網恢恢，犯罪落網，有什麼好好奇的。」南小楠隨口應了一句。
小寶聳聳肩，嘀咕道：「不過還真沒想到，這案子居然是兩個人完成的……哎呀呀，我偷偷看了那些資料，要不是有目擊者的話，這案子還真是沒法查了。說實話，要是他們再小心點，不給人看見的話，或許真是一次完美的犯罪了。」
「你說什麼？兩個人完成的？」南小楠頓時停下收來，愕然抬頭。
「是這麼說的。」小寶點了點頭。
南小楠頓時沉默不語。
……
「你不是在醫院輸液嗎？」
快下午五點的時候，周玉笙詫異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陳明明。
「聽說犯人抓到了，所以就想回來看看。」
周玉笙苦笑了一聲，心想這孩子倒是像自己，辦案的時候，什麼事情都不顧了。
他也說不上幾句責備的話，只好從文件中，把空白君與樂天派針對案情討論的那幾頁抽出，「你自己看看吧。」
看見空白君與樂天派12月1號開始的對話，陳明明的目光便微微收縮了一下。
他看過……十幾個小時之前，他登錄了空白君的帳號之後，看過！
周玉笙沒在意，然後開始緩緩說道：「目前我們正在全力追查這個『空白君』的事情，不過這論壇的伺服器在境外，比較棘手，不過應該也用不了幾天，就能查到這人的真實身份了……明明，你在想什麼？」
「沒……只是有些意外。」陳明明搖了搖頭，把手上的幾頁對話記錄放下，「剛回來，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去吧。」周玉笙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了陳明明徹夜失聯的事情，本想在提，但一想他才從醫院回來，就有收了回去。
……
……
茶水間中，陳明明扶著額頭，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他所看的對話記錄中，空白君每次的出行記錄，與他本人的出行記錄完全一致……也就是說，他作為空白君的身份，不用多久就會徹底曝光。
「兇手……真的是我嗎。」他喃喃自語。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說什麼……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知道不應該再麻煩你的。如果…如果真的查到了什麼，我……我會承擔下來的！
——你也要小心。
這些話，如今想起，是那麼的讓他沉默……猛地，陳明明走出了茶水間，獨自一人，快步走向了羈押室。
……
不久之後，在羈押室同僚的幫助下，陳明明沒多少的困難，就來到了趙樂的面前。
二人隔著鐵欄。
「明明？你怎麼會在這裡！？」趙樂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陳明明。
陳明明沉默不語。
趙樂不禁感覺到狐疑，陳明明為什麼可以直接來到這裡？
「趙樂，你這算不算是出賣了空白君。」
終於，陳明明目無表情地問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