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弦麼

  接到了出差的林峰打回來的電話之後,馬sir與周玉笙並沒有來得及進行相應的處理,因為馬上,另外一件命案,就打亂了二人的步伐。

  「死者的名字叫做常笑,對外是一家財務公司的保安主任,其實就是收債的。」

  快一步到場的警員,飛快地匯報著:「根據同行的人所說,當時常笑正在駕車,可是突然之間,常笑頭就歪了下來,接著轎車失控,撞向了安全栓。當他們把常笑拖出來之後,常笑就已經沒有呼吸了,只有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血洞……疑似槍傷。」

  聽到槍傷,馬厚德的手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新國的槍枝管理本來就很嚴格,根本不會像國外那樣,擁有所謂的持槍資格。

  歹徒若是持有槍械,行走在鬧市殺人的話……

  「死者出事之前在做些什麼?」周玉笙此時沉聲問道。

  他們已經趕赴現場了,現場此時圍觀群眾不少,但都被隔離在警戒欄之外。

  那警員道:「他們在喝酒,就在後面不遠的一家酒吧當中。我們問過了,酒吧的老闆可以作證明。同時我們在酒吧的後巷發現了打鬥的痕跡,車上另外兩個人也老實交代了,他們剛好碰到了一個欠債的,打了一頓之後,最後才離開的。」

  馬厚德皺眉道:「那個被打的欠債人呢?」

  「哦,這人叫做錢二,已經核實身份了。」警員馬上回答道:「不過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了,身上也有被毆打的痕跡和血跡,初步估計可能有輕微的內出血,符合另外兩人所說。」

  馬厚德點了點頭,隨後與警員一同去看了一下那個所謂的錢二。兩人來到錢二的面前,看著錢二這會兒渾身的酒氣,踢也踢不醒的模樣,「測試做了嗎?」

  「做了,每百毫升二百九十二。」警員飛快道。

  馬sir瞪了瞪眼睛,搖搖頭道:「不要命的傢伙……醉成這個樣子,別說殺人了,撒尿也站不起來吧?去去去,把人送去醫院。」

  其實錢二這會兒就在救護車上,這會兒馬sir一說,救護車就先開走了。

  周玉笙這會兒卻臉色難看地走了過來,「老馬,常笑的死狀……可能和看守所那個一樣。」

  「什麼?」馬厚德頓時臉色微變。

  周玉笙正色道:「出事前,常笑正在駕車,他肯定是面對著擋風玻璃的……但是擋風玻璃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破壞的痕跡——除非是同車上兩人說謊,不然就太詭異了。」

  馬厚德撓了撓腦袋,看著四周,「這附近也沒有監控……這樣吧,先把同車上的人帶回去,好好審一審再說吧。看明日能不能出一份屍檢報告再看情況。」

  也只能這樣了,周玉笙只好點了點頭。

  馬sir這會兒又道:「老周,我看不如這樣吧,這兒離你家也比較近,你要不先回去一趟,洗個澡休息一下吧。明天事情還多著呢。」

  「我不累。」周玉笙搖了搖頭。

  「可是我累啊!」馬厚德二話不說拍了周玉笙後背一下,「我不拉個墊背的,我不踏實啊!」

  「你這老小子。」周玉笙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你還是先回去吧,你太太二胎,多照顧是對的……反正這事還是要有個人擔一下,後面的手續也要有人來做。我不累,我做吧。」

  「這可是你說啊?」馬厚德眨了眨眼睛,「我沒有逼你的啊?」

  「行啦,哪裡這麼多的廢話?」周玉笙沒好氣地應了一句。

  馬sir這會兒掏出煙盒,給周玉笙一根,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看情況是打算抽完煙就開車回家,他拍了拍周玉笙的肩膀,忽然好奇道:「我說老周,這兩三年你像是換個人似的,這麼拼,到底為了什麼啊?」

  周玉笙隨口道:「我們是人名警察,我們不拼,誰來拼?」

  馬厚德愣了愣,靠在車門上,「哎呀,這話要是換你幾年前說,我是壓根不信的。不過你這兩三年的,都快成拼命三郎了,還真不由得我不信啊……還記得從前咱們兩隊人聯合辦案的時候,那會兒洛隊還在,二支隊呢,就是高隊在帶的。當時最滑頭就是你,準點上班準點下班,有些什麼事情不是推託就是馬虎了事,大火都說你丫的就是來混日子的。」

  周玉笙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歹二人現在也是同一級別的,馬厚德這會兒尷尬地乾笑了兩聲,「老周啊,我這就感嘆一下,沒啥別的意思。老周?」

  只見周玉笙此時手掌按在了額頭上,用力地揉著,神色看起來有些痛苦的模樣,馬sir便關心了起來。

  「沒事……」周玉笙甩了甩頭,隨手從衣服內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倒出來了兩顆藥丸,塞入了口中,又從車上拿了一瓶水,灌了幾口。

  「你吃的什麼藥?」

  周玉笙理了理自己的呼吸,似乎是舒服了些,「就一點頭痛藥,沒什麼事的。」

  「這能不頭痛嗎?」馬厚德沒好氣道:「像你這也,天天熬夜,經常不睡得,改哪天突然猝死我也不奇怪。不行不行,我看要不這樣吧,你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吧。」

  「不用了。」周玉笙搖了搖頭。

  馬厚德的態度倒是強硬了起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是要打電話給劉局,讓他給你下命令了啊?」

  「這……」周玉笙揉了揉額頭,這會兒確實頭痛得厲害,也只能無奈道:「行吧,我先回去。」

  「記得去看醫生啊!」

  周玉笙擺了擺手,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馬厚德不怎麼放心,叫來了一名同事,開車把周玉笙送了回去。

  ……

  「周隊,你好點了嗎?我給你倒杯水吧?」

  同事把周玉笙扶住了下來,在他家中的沙發上。

  「不用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周玉笙靠在了沙發上,仰著頭,擺了擺手道:「局裡事情多,你先回去忙吧。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晚點我再回去局裡……你把常笑的資料儘快整理以下吧。」

  「可是周隊,要不你多休息一點吧?有馬隊看著,問題應該不大的。」

  「讓你去就去,哪裡這麼多廢話!」周玉笙的語氣忽然重了一些。

  同事只好點點頭,倒了一杯熱水之後,才快步離開……心想周隊這幾日可能是心情不好——不過,這幾年,周隊基本上都是全程黑臉,動不動就罵人,雖說破案能力一流,但是高壓之下,隊裡的人也是苦不堪言。

  可能是家庭問題吧……都知道,周玉笙的家庭並不怎樣的好,今日扶著他回來,家裡空蕩蕩的,可見一斑了。

  同時搖了搖頭,最後看了周玉笙一眼,才關了門。

  同事離開之後,周玉笙昏昏沉沉,額上,脖子上,緩緩就冒出來了冷汗,只感覺到口乾舌燥,胸悶難受……他想要喝水,只是手卻抖了起來,杯子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直接碎裂。

  杯子破裂瞬間的聲音,仿佛某個開關似的,一下子就讓周玉笙瘋了般,大叫了幾聲。

  他瘋狂地把桌子上的東西掃開,甚至直接掀翻了茶几,他對著空蕩蕩的房子,不停地嘶喊了起來。

  四周於他,仿佛分裂,重重疊著重重,周玉笙痛苦地張開口,雙手緩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倒了在地上,最後蜷縮了起來。

  他仿佛聽到了無數的,重複並且響亮的聲音。

  砰砰砰砰砰砰砰——!

  這樣的聲音。

  最後他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累著了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

  ……

  ……

  下意識地趙樂雙手有些無力,雙手所捧著的盒子,差點兒沒能拿住……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第一個瞬間就是吧盒子給合上,同時緊張地看著四周。

  路上都是趕著上班或者上學的人群,並沒有人有心情去注意趙樂此時突然間的失態。

  他低著頭,盒子抱在了身上,原本打算趕去公交站的方向,一下子更改了……他快步走到了最近的一個公共廁所當中,走入了其中一格,關好了門。

  趙樂目光有些閃爍,飛快地推了一下眼鏡,雙手虛放在了盒子之上……定住了。

  猛然,趙樂深呼吸,深呼吸的同時,把盒子直接打開……銀色的手槍,似乎並不輕。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壓在自己腿上的重量。

  趙樂再次深呼吸著,把手槍給拿了起來……依然還是沉甸甸的感覺,這顯然是金屬製品,而並非單純的塑料玩具。

  銀色手槍之下,還壓著一張小紙卡……趙樂飛快拿起,打開。

  ——拿著槍,想著你想要殺的人,子彈就會出現。

  ——你可以無視距離殺人。

  然後則是兩句的說明——沒有更多。

  趙樂沉默了片刻,把手槍和這紙片都放回到了盒子當中……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方才拿出來了手機。

  社交軟體,空白頭像。

  沒有任何的消息記錄……趙樂此時飛快地打出了一行文字。

  ——槍,是不是你寄來的?

  消息發送了之後,趙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默默地數著時間——大概一分鐘之後,屏幕顯示出來了回復了文字。

  ——沒有。

  趙樂看見了回復之後,連忙又打上了新的文字。

  ——我今日收到了一把手槍,但是沒有子彈,你知不知道是誰寄來的?

  但等待了許久,這次並沒有出現任何的回覆……趙樂咬了咬牙,再一次在打上文字。

  ——警察來找過我。

  這次依然是沒有任何的回覆。

  三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依然沒有回覆。

  趙樂目光閃過一絲猙獰,最後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之後,才恢復了原本的平順——他把消息記錄清空,屏幕再次變成一片的空白。

  趙樂想了想,最後把手槍和小紙片塞入了書包當中,把盒子留下,隨後低著頭,離開了這裡。

  ……

  ……

  比較慶幸的是,第一節沒有課,所以就算耽擱了不少時間,趙樂也沒有遲到——他的家庭經濟情況不算太好,但因為成績不錯,學業優秀的原因,很快就獲得了獎學金的資格。

  所以,他極可能地不讓自己在學校犯錯。

  大教室,公共課。

  今日上課的老師是高文講師,這位老師的課程也是趙樂必修的課程之一,他還是很需要這門課程的學分。當然,一周只有三節課時,並不算多。

  不過高文講師的課,一般來說來遲了,基本上就與前面的座位無緣——趙樂雖未遲到,但也是恰恰趕到。

  為此,他只能夠直接走向後面的座位。

  只是才從後門走進去教室,趙樂就看見了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這是昨日在高樓層摁住了自己,毆打了一頓的那幾名學生。

  帶頭的那位,看見了後門走入了趙樂,便眯著眼笑了笑,忽然站了起來。

  趙樂低著頭,立馬換了一個方向,急忙忙地看著四周——猛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立馬就坐了下來。

  他坐得位置是……陳明明的旁邊。

  那幾名男生看見之後,便朝著趙樂比了一個手勢,隨後冷笑著坐了下來——上課鈴聲快要響了,等會高文進來,他們也不好造次。

  雖說只是學校裡面的一位講師,但雖不知道高文講師的岳父是體制裡面的高層,明年更是有希望上到省裡面去?

  幾名學生家中所說有些資產也有人脈關係,但連他們父母都不敢得罪,更不要說他們自己。

  「明明…我下課就走。不會連累你的……」趙樂此時縮了縮脖子,在陳明明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陳明明淡然地看了一眼,隨後道:「先上課吧。」

  講師高文,此時從前門緩緩地走入了教室之中……因為是不同班級的關係,昨日高文的失態,今日的學生並沒有看見。

  儘管有些學生會在學校論壇上講起,但影響並沒有多大。

  高文環視了學生一圈,最後看見了坐在靠後位置的陳明明之後,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好了,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吧。」

  打開投影之前,高文悄悄地把手機的攝像打開,放在了講台之上……隨後,他臉色入場地繼續自己的講學。

  哪怕中途,他再一次看見那個空無一人的位置上,突然出現了洛邱的身影,高文也沒有任何的異常。

  果然……還是出現了。

  這依然還是一次符合水平的講課……如同前面幾次一樣,當下課鈴響起之後,高文又再一次看不見洛邱,也沒有學生能夠知道些什麼。

  高文一如既往地在課後留下,等待著一些上前提問的學生,直到差不多下一次的上課時間,方才收拾東西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一起如常。

  一路上,高文都沒有打開自己的手機,直到回到辦公室之後,他才手機連上了電腦,打開了上課時候拍攝下來的記錄視屏。

  從第一秒開始……到視屏的最後一秒,高文一刻都沒有快進。

  最後,他頹然地關閉了電腦——確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