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著微博和扁豆，又不停的回覆著大量新老朋友的拜年簡訊，張衫忙活到快天亮才睡下。
可剛迷糊了不多久便又被老爹給拽了起來，被窩太暖，屋外太涼，張衫捨不得起床，但奈何老爹的軍體拳至今仍未生疏，打不過，那就唯有加入了。
大年初一，按照張家的規矩，起床便是一碗熱騰騰的豆沙湯圓。
而且這湯圓還和別人家的不同，普通家庭都是速凍食品圖個方便，而張家確是老爹親手做的。
水磨豆沙中摻上香濃的豬油，再配上精細的糯米外皮，吃上去滑而不粘，又香又甜。
根據老爹喝多了之後吹牛所述，他的個人記錄是一天之內做出了三千個湯圓，讓整個連的士兵吃的肚皮渾圓。
「呦，老張，起得早啊。」
「老張我說你今天怎麼面色紅潤，原來是張衫回來啦。」
「老張，新年好啊。」
來來往往的鄰居和熟客一大早便出現在了小店門口，捧起一碗熱騰騰的湯圓，輕輕的咬破外皮，滾燙的豆沙餡便如洪水般迅速流淌出來，一個不小心便會被燙出個燎泡來。
忙活了一上午，張衫一算帳，才幾百塊錢而已，論賺錢的效率和編劇相比那可差遠了。
但老爹樂在其中，他賣的不是食物，是人情世故。
「兒啊，最近你的工作還行嗎？」才剛閒下來，老爹被挑起了話頭。
「我不問你具體工作內容和收入的事。」張父又趕緊補了一句。
之前兩回被兒子噎的夠嗆，老爹已經學聰明了。
不問工作內容和我的收入那是想問啥……張衫摸不著頭腦：「您想說什麼就直說唄。」
「俗話說成家立業……」
成家的事不是已經讓我那個冤種室友過來「改造」過老爹的思想了嗎，怎麼他還提這事，難道是受的刺激還不夠。
「你現在已經立業，想不想成家放在一邊另說，但成家的條件是不是得提前備好。」張父掏出一顆奶糖塞進嘴裡，每當遇到大事或者麻煩事的時候，他便會用糖代替香菸。
「您說的成家的條件是？」
「還能是什麼，房子唄。」張父一臉你小子怎麼缺心眼的表情：「現在這個社會沒房子別說成家了，基本生活都難以保障。」
「你看啊，你在海城工作，吃喝開銷就比在老家大，而且海城的房價更竄天猴似的，誰受得了。」
「房子是肯定要買的，畢竟咱家現在那套太小，才不到70平，而且你們年輕人和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也過不到一塊去，所以買房是最好的選擇。」
「你現在一直在海城交房租也不是個事啊，你說對吧。」
張衫頭一次覺得自己和老爹在一個頻道上，他在年前已經聯繫了中介，定下了一套剛開盤的新房，年後就要交首付。
「所以我想著，你還是回老家來，我這些年也存了些錢，夠在這兒買套房的，你還是把工作辭了，跟著我學手藝吧。」
圖窮匕見了屬於是……
張衫心中嘆氣，怎麼老想著讓我當廚子呢。
「爸啊，我在海城挺好的，我已經打算在海城買房了。」
「你作為一個剛出道的編劇，就算賺的再多也只能在海城買套老破小。」
「我沒打算賣老破小。」
「不買老破小，那你還打算買新房啊，我存的錢可不夠新房首付的。」
「我也沒打算讓你掏啊，我自己已經存了錢。」
老爹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預感，之前兩回自己好像就是這麼被氣到的。
「你存了多少？」
張衫伸出一隻手。
這小子幾個月就存了五十萬，編劇這行這麼賺錢的嗎？
可張父不甘示弱：「五十萬也不夠啊。」
「是五百萬……」
老爹：……
張父氣鼓鼓的回屋，老子存了二十來年才只有不到三百萬！
不到五分鐘，老爹提著一隻背包走了出來，包里裝著張衫所有的隨身行李。
「你回海城上班去吧。」
「今天才年初一……」張衫摸了摸鼻子，他清楚的很，這是老爹聽到自己能賺這麼多錢之後覺得自己這個當父親的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老頭老了老了，還越來越傲嬌起來了。
張衫很有眼力見的露出了臊眉耷眼的神色，隨後提著包便一溜煙的跑進了廚房，開始幫忙準備材料。
過年七天，該出門的都出門了，旅遊的旅遊，走親戚的走親戚，張家小店的生意會比往常淡上不少。
若是依著張衫的性子，倒不如關門休息幾天。
可老爹就是這麼個閒不下來的人，哪怕只有一兩位客人，哪怕只吃一碗5塊錢的光面，他也會把店給開著。
而且按他的說法，這不是為了掙錢，只是想讓那些在過年時吃不上一口熱飯的人能有個暫時的棲身之所。
正如島國作家伊藤貢的那篇《一碗清湯蕎麥麵》中所寫的一樣，有時一碗麵條就足以溫暖人心。
在後廚剝蔥剝蒜，正在削土豆皮呢，張衫褲兜里的手機鈴聲大作。
「領導，啥事啊？」大年初一老王給我打電話幹嘛？
都用微信拜過年了，休息時間聽到老王的聲音總會讓張衫有種還在公司加班的錯覺。
「來活了，趕緊回公司。」老王此時的語氣顯得異常興奮，句尾的聲調竟然都微微上揚。
「可今天才初一啊？」
張衫怕二月收入減少，特意在年前完成了本月的所有工作，就為了過年七天能好好休息。
「別廢話，有好事我才會找你，這回是財神爺主動上門找你，你趕緊買最近一班的火車票，立馬回公司。」
老王平時和他說話用的都是商量的口吻，但這回卻像是在直接下命令。
張衫清楚以自己和老王的關係，肯定是這有大好事他才會這麼著急。
「還財神爺上門，你怎麼不說天上掉餡餅呢……」
張衫輕聲吐槽了一句，但也沒反駁，反倒按照老王的要求買了火車票。
剛好老爹之前幫自己收拾好了行囊，張衫直接背上便走出了店門。
「你去哪兒？」老爹正在店門口抱著保溫杯喝茶呢。
「您不是讓我回海城上班嘛，我這就走。」
臭小子說你兩句你還真跟我來勁了……老爹一歪嘴，抖著腿說道。
「哦，那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好說，有可能我的年假就此結束，也有可能今晚就能回，不好說。」
「好，那就不給你留飯了，滾吧……」
老爹閉上眼睛繼續哼著他那個年代歌曲，直到張衫的身影逐漸遠去才微微睜開眼睛，有些寂寞的看向他的背影。
張衫的老家就在海城旁邊，坐上火車，15分鐘到達海城西站，再打了輛網約車，全程只花了一個多小時便趕到公司。
現在的熊貓影視安靜地過分，遠沒有往日的煙火氣。
直奔李驚鴻辦公室，在李總助理的帶領下踏入那間低調中帶著些奢華的辦公室。
一進門張衫便看到坐在客席上，緊張中還帶著三分扭捏的老王，以及滿面紅光，氣質比上回沉穩不少的陳耀江。
但這些位都不是主客，張衫將目光投向了李驚鴻對面那位氣質非凡的中年人。
「臥槽，還真是財神爺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