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鴻運在教室外面聽著裡面的孩子們哭聲一片,低頭掩著擦了擦眼角。
一屆一屆地帶,但每一屆都有每一屆的感情。
孩子們,你們的人生我只送此一程了,未來,好好的啊。
付以聽抱著陸星搖哭,眼淚得用水桶來裝,哭了半天都不見停歇。
柯明文原本也有些傷感,但付以聽這樣他實在看不過去了,「哎,差不多就行了啊,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不至於,不至於。」
付以聽哭著說:「你懂什麼,你們男生粗粗糙糙的,當然不會難過了。嗚嗚嗚搖搖我們以後就要分開了,」
陸星搖的難受被這個活寶沖刷得乾乾淨淨,她笑著說:「以後還會常常見面的。你好好考,我們Q大見。」
「嗚嗚嗚那還是算了吧,就我這個數學成績,我應該只能去Q大找你玩了。」付以聽委屈巴巴地說。
陸星搖忍俊不禁。
不過,這次是真的要離別了。
「以後好好的。」她抱了抱付以聽。
卓惜悅在不遠處看著陸星搖,靜靜地看了會兒。
當初的矛盾和彆扭仿佛還在眼前,可是一轉眼都高三了,那些事情再去回想,總覺得幼稚可笑。
?
還有景延,她從高一開始就喜歡他了,但他的眼裡從來沒有過她。倒是陸星搖,剛出現沒多久,景延對她就是那樣的特殊了。
或許人跟人也是講際遇的。
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麼樣,但景延跟陸星搖一定是會在一起的。
她沉默地收拾著東西,卻又忍不住想,要是當初她跟陸星搖好好地做個室友,那以後他們結婚,她會不會有機會收到他們的請帖,去見證他們在一起的樣子?
青藤班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很快就空蕩了下去。
景延和陸星搖也走了。
一人抱著一摞書,陸星搖出奇地安靜。
景延安撫道:「以後會見面的。考完試還有謝師宴呢。」
這只是人生無數離別中的某一次,以後還會有很多的同學,也還會有很多的離別。
道理陸星搖都懂,但還是忍不住難過。
「我小學畢業和初中畢業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難受。」
說到底是這個學校給她留下太多美好的回憶,她在這裡經歷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這裡的人都很美好,老師同學,除去個別不好的,還有很多給過她溫暖與快樂的。
她小學經歷過校園暴力,後來是靠自己反暴力回去,那些校霸才不敢再惹她。初中的時候那群人也都把她當成怪物。小地方缺少包容性,在他們眼裡,她這樣的人就是怪物。
而這裡,即使是她的體檢報告被爆出,對她竟也沒有任何影響,反而得到了更多小心翼翼的對待。
她很感謝雲十一中的包容與厚愛。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是她認識他的地方,也是她跟他在一起相處了兩年的地方。這裡的一磚一瓦,每一縷空氣,好像都見證過在他們身上發生的日常。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在小巷裡,被打的好慘。」她說。
從前也就罷了,但現在景延必須維護自己在她跟前的形象啊,他恨不得在她心裡是完美無瑕的,任何的負面形象都沒有。
「那是我懶得搭理他們,你看看我要是真想打,能打的過不。」景延說完還覺得不夠,「那天心情不好,你沒看你一動手我三兩下就解決了他們嗎?那群傻逼還以為我真打不過,在那兒一個勁兒地瞎得瑟。」
「你才是傻逼。」陸星搖忍無可忍,「被打的是你,疼的也是你,爽的是他們,你說到底誰傻逼?」
這下,某人不說話了。
「以後你再敢這樣試試。」
「絕對不敢了!」他立馬道,「想喝西瓜汁不?我去給你買一杯去去暑。」
「想。待會回家有經過,順便買。」
「好。」
景延轉移話題成功,輕輕鬆了口氣。
論起以前,小陸老師能訓他倆小時。
這五天,陸星搖沒給自己太大壓力,只稍微看了看一些記憶比較淺的生僻知識點,閒下來時看看電視和綜藝,喝喝西瓜汁,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高考前夕,她感覺得到全家都在緊張,但她自己跟景延在一塊兒,壓力反而減輕了一些。
她早早爬上床睡覺。
怕她睡不著,景延晚上十點多還偷偷來看了一眼,確定她睡著後才走。
高考兩天,轉瞬即逝。
考完試,景延見到陸星搖,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意。——得,考後綜合症,她又想睡覺。
他知道這個很難掙扎得過,但還是想試圖掙扎那麼一下,「要不今天不睡了?我們出去玩好不好?」他暗搓搓地惦記著大事兒呢。
「不好。」陸星搖毫不猶豫地拒絕,頂著太陽找自家的車,「回去睡覺。」
就很絕望。
景延認命地跟著走。
陸星搖不讓家裡人來考場等,他們就在家裡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回來,也不敢問考得怎麼樣,只趕緊送上冰鎮的果汁,讓他們緩緩暑氣。
沈明詩拉著陸星搖問她晚上想吃什麼,陸星搖隨口說了幾樣,便打了個哈欠,「媽媽,我要去睡覺了。」
沈明詩反應過來,想起女兒的習慣,忙放開她:「好好好,快去吧。吃飯了喊你,媽媽給你們做你們愛吃的。」
陸星搖一走,她
又欣慰地拍了拍景延的肩膀,「辛苦了,孩子,結束了,以後都解放了。」
景延笑了笑,正說著話,陸為修讓他去趟書房。
高考結束,他想問問景延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住在陸家當然可以,不過就是多個人多雙筷子的事情,他沒那么小氣,但是他也知道景延心裡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也有他自己的一番規劃。作為長輩,也作為在商界摸爬滾打數十年的人,他還是有點擔心這孩子哪兒走錯了,想著看看能不能給他指點指點。
景延眉目靜謐,看上去心態很平靜,和兩年前那個有些莽撞的毛頭小子截然不同了,這兩年,他也不是毫無成長,他有在沉澱。
「陸叔,我跟我小舅商量了一下,準備暑假去他的公司實習。」
袁氏?
陸為修挑了挑眉,「有準備以後接手袁氏嗎?」
「還沒想好,以後的事情可能還是得以後再說,只是我覺得我年紀太輕,缺少歷練,去那裡實習實習,也能長長見識。」
陸為修目光中流露出欣賞,他贊同地點點頭,「這樣很好。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怕急於求成,要是能穩下性子打好基礎,再去追求高處,那再好不過。」
「是,有些事情我們難免會想的太表面,還是需要您的指點。」
陸為修笑著點點頭。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孩子這麼謙虛懂事兒呢?
就這樣的思想,可比他的兩個兒子高太多。他心想。
陸為修不知道的是,有些人是人面獸心,這個被他連連誇讚的後輩小兒,一門心思都在怎麼把他女兒叼回家。在他面前的謙遜多少也帶了點女婿對老丈人的尊重和敬畏。
跟陸為修談完,景延趁著無人,悄悄去了陸星搖那裡。
睡得還挺香。
景延把她垂落下來的一綹頭髮別在耳後,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睡覺時的陸星搖,有一種安靜又溫柔的美。
他成年了,她也成年了,他畢業了,她也畢業了。
他整顆心開始亂他媽躁動。
她的呼吸淺淺的,景延心癢的要死,受了蠱惑一樣低下頭,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不知的是,藏在被子下的手,悄然攥緊。
——這個狗東西,竟然玩偷親?
陸星搖緊張得心跳頻率都要亂了,呼吸差點也穩不住。
好在,他只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就起來了。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想,他應該是在笑。
陸星搖也想笑,她努力地憋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破綻。她有些害怕他還要做什麼會讓她一下子就破功的事情,但接下來卻沒有了,她感覺得到他在,但卻沒有再感覺到他的任何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她自然而然又睡著了。
沈明詩敲門叫她吃飯時,景延早已不見。
陸星搖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她去浴室洗了把臉,水流拍打著臉頰,洗完臉後,她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你畢業了,陸星搖。
他也畢業了。
這意味著什麼?
——他可能在按捺不住的邊緣了。
陸星搖看著鏡中的人兒彎了彎唇。
吃完晚飯,她感覺到景延欲言又止地想跟她說什麼,她很壞心地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問陸星旖要不要點奶茶點炸雞吃。
陸星旖先是說好,要點單的時候,她手機上來了條微信。看完微信,她突然起身,「郁起辭找我,你點吧搖搖,我回來吃——」
郁起辭?
陸星搖下意識覺得她可能吃不上她點的東西了。因為她可能,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景延竊喜,想說什麼,卻聽陸嘉辰說:「她不點我點,二姐我也想吃,還想吃雞排和炸串!」
景延:「……」
「剛吃完飯你就吃這些?是不是剛才沒好好吃飯?不怕撐啊。」他惡狠狠地戳陸嘉辰的頭。
陸嘉辰冤死了,「我有兩個胃不行啊,一個裝飯菜,一個裝零食。」
景延翻了個白眼,可真是厲害死你了。
陸星搖點完外賣,就開始等奶茶到了。景延湊她旁邊說:「要不去樓上看電視?一邊看一邊等?」他也好趁機說點什麼。
「不要,懶得走啦。待會到了再說。」
到了再說?
也行。
景延暗搓搓地準備外賣一到就開始計劃。
但事實證明陸星搖的嘴就是騙人的鬼。
外賣一到她就開吃,一點準備上樓的意思都沒有,還招呼著他一起吃。就吃東西的這個勁頭來看,他可能拖都拖不動她。
陸家這倆姐弟的胃可能長的一樣吧,都有兩個,都是一個裝飯菜一個裝零食的標配。明明剛吃完飯,但他們吃這些東西還是吃得不亦樂乎。
「一起吃呀,我點了很多的。」陸星搖笑眯眯地招呼著。
景延深呼吸,坐下跟他們一起吃。
再等,一會兒。
直到炸雞吃完了,燒烤什麼的也吃了大多,陸星搖終於吃不下了,只捧著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吸著。
景延無奈:「你也不怕撐著。」
陸星搖眨眨眼,「不撐。大不了吃完了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
景延眼前一亮:「那現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