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委屈些?

  委屈什麼?

  她答應了他的求婚,也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

  應家又只有應老爺子一位長輩,十年相伴,對溫景然,別說阻攔,幾乎是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對他行了最大程度的方便。

  那他說的「委屈些」,只能是一個意思——

  儘快結婚。

  想到這,應如約忽然有些口乾舌燥,連車廂里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起來,她舔了舔嘴唇,避開他灼然的視線,小聲問:「你……怎麼想的?」

  他的車內乾淨簡潔到沒有任何掛飾,應如約就算想故作輕鬆地轉移注意力,也只能研究擋風玻璃前置物處放的那盒抽紙巾紙盒。

  結婚這種大課題,一談及就是正經事。

  她不想表現地太在意太熱衷,也不想表現地太冷情寡淡,只能矜持地裝作好奇紙巾盒上的說明,捧著那小清新外包裝的紙巾盒一遍遍地看說明。

  短短的幾行,她來回看了幾遍,那些鉛字纖細又整齊,她掃過去時,每個字都認識,但每到最後目光落在結束的標點上,那些鉛字就像是浮動的海浪,風一卷,浪一翻,很快就什麼都沒有了……

  溫景然失笑,知道她緊張,也不拆穿,本扶在椅背上的手落在她的發頂輕揉了揉,低聲道:「我想明天去領證,婚禮在五月,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甄定婚禮的每個環節。

  要是不嫌累,婚禮可以在S市和A市各辦一場,雖然我覺得沒什麼必要。」

  話落,他沉吟片刻:「婚禮想在海島,草原還是哪裡?

  我雖然沒做過婚禮策劃,但……應該不會很難。」

  他難得清閒,把結婚需要準備的步驟都想了一遍。

  難得用一次的手機瀏覽器上,歷史記錄里全是有關婚禮的搜索。

  就連蜜月,他都準備了好幾個選擇,詳細到她會喜歡的地點,她會感興趣的事,她會鍾愛的餐食。

  應如約有些消化不及。

  怎麼就聊到婚禮要不要辦兩場,想在哪裡辦了?

  她連明天領證都還沒同意……

  再也裝不了淡定了,應如約把紙巾盒塞回擋風玻璃前,轉頭看著他,不太確定地問:「明天領證?」

  「嗯,我翻了翻黃曆。」

  溫景然說得一本正經:「這幾天只有明天宜嫁娶。」

  還……翻了黃曆?

  應如約忽然有些想笑。

  她怎麼也想像不到,溫景然會……翻黃曆。

  不行……越想越覺得有些違和,她抬手,用手背掩住上揚的唇角,借著看窗外的動作避開他的目光,支吾道:「那我等會跟靈芝請個假……」

  請假的理由,明天去領證?

  不知道整個麻醉科會不會立刻爆掉……起碼小邱會。

  莫名的,光是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熱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她整個腦子都有些暈,心臟也跳得格外快,快到幾乎缺氧。

  在車廂……或者說有他在的地方,她根本待不下去,利落地推開車門,潦草地拋下一句「我回去了」,跟只兔子一樣,三兩下蹦遠了。

  溫景然伸出去的手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只聽見車門被用力的甩上,怔了一瞬,有些無奈地低嘆了一聲。

  隨即,又無聲地彎著唇角笑起來。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

  下午第一台手術是兒外的,病人是六歲的小女孩。

  應如約回科室時,小邱去病區,沈靈芝去手術室準備手術,她換好衣服趕到手術室時,手術的準備工作剛做好。

  沈靈芝看到她,第一反應,是曖昧的眨眨眼:「溫醫生回去了?」

  應如約把人拋下就走……現在聽誰提起他,都莫名覺得心虛,胡亂點點頭,也沒聽仔細她問的是什麼。

  等手邊的工作做好,護士還沒有把病人送進手術室,應如約等了等,想起要和沈靈芝請假,一想到請假的理由,手心頓時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害羞得說不出口。

  她在心理建設良久,想了數十種開場白,沁涼的手指原本都快挨著沈靈芝的手臂了,又飛快地縮回去。

  幾番掙扎後,沒等她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護士已經把病人送進了手術室。

  六歲的小女孩,恐懼冷冰冰的手術儀器,坐在病床上被推進來時,一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哭了很久,抽噎著,驚惶未定。

  應如約昨天做了小女孩的術前訪視,和病人的家屬有最直接的溝通。

  這個女孩,膽囊結石伴急性膽囊炎,四歲開始疼起,因年齡太小,各個醫院都不接收。

  因為生病也沒能正常去上學,這個年紀經常一個人在家,由奶奶帶著,性格敏感自卑,纖弱得就像溫室里的花,風一吹就能橫枝折斷。

  S大附屬醫院的腔鏡LC在市內很出名,主治醫生再三衡量後,仍舊接下了這個病人,做腹腔鏡下膽囊切除。

  整個過程,從接手病人到確定手術方案,一波三折。

  最讓應如約動容的不是小女孩這些年的經歷,也不是病人家屬所作的努力,而是主治醫生力排眾議後,說的那句:「她已經被影響了人生,趁還沒徹底被改變,我試一試吧。」

  她想,這就是很多人堅持從醫的信念和初心吧。

  病人年齡實在太小,整台手術開始後氣氛就一直有些凝重,直到順利結束,主治醫生才終於松下那口氣。

  應如約負責把病人送去恢復室,等小女孩醒來後,她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臉蛋,微笑著安慰她:「睡醒了?

  已經沒事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濕漉,翳合了下唇瓣,低聲吐出一句:「謝謝阿姨。」

  一句謝謝,輕而易舉的,柔軟了她整顆心。

  這台手術一打岔,應如約徹底把請假這回事拋之腦後,直到下班後,她坐進溫景然的座駕里,她才恍然想起來,連忙給沈靈芝發簡訊。

  溫景然看她慌慌張張的連安全帶也忘記繫上,乾脆在路邊停了車,替她系好安全帶,才問:「出什麼事了?」

  「忘記請假了。」

  應如約咬住下唇,嘀咕:「下午有台兒外的手術,病人才六歲,腹腔鏡下膽囊切除,我一直揪心到手術結束把她送進恢復室。」

  她把簡訊編輯好,發給沈靈芝,抬眼看他:「我發現啊,一個人的魅力真的不只靠外表,心有大愛的醫者……」

  話音未落,聽不太順耳的人忽然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應如約一懵,連後面要說什麼都忘了,一雙眼還有些回不過神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溫景然,呆滯地問:「你……」

  溫景然絲毫沒有半分的不自然,指腹摩挲了下她剛補過唇妝的唇角:「你繼續說。」

  應如約想了想,「哦」了聲,早忘了自己想要歌頌歌頌主治醫生的初衷,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徹底當機:「怪你,我忘記要說什麼了。」

  忘了就好。

  溫景然捏著她的下巴,又低頭,在她唇上輕蹭了蹭。

  湊得近,能聞到她唇妝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麼香,但淡淡的,不濃郁也不熱烈。

  他張唇,輕吮住她的下唇,含糊問:「口紅什麼顏色的?」

  「西柚紅?」

  應如約自己也有些不太確定:「不然就是豆沙色。」

  被咬住唇,她說話並不那麼清晰,嘴唇開合間,還總是能碰到他的,這麼近的距離,和他抵蹭摩挲,瞬間讓她紅了耳朵。

  應如約抬手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很不合時宜地打斷他:「我餓了。」

  那聲音又軟又輕,像毛茸茸的草心從他心尖上掃過,溫景然心口微顫,抵著她的唇頓了頓,張嘴輕咬了她一口,終於退離。

  他那一口咬在唇上,雖不疼,但頗有示威作用,就像是在跟她說……暫且先放過你。

  莫名的……就很撩人。

  應如約被撩得七葷八素,握著安全帶捏揉了半晌,才想起來問:「回家吃飯?」

  溫景然偏頭看了眼後視鏡,邊打轉向燈邊切換車道,回答:「我做飯給你吃。」

  話落,似乎是想起剛從A市回來那天,那頓因為他求婚而沒有吃成的晚餐,忍不住笑起來,自嘲:「今天應該不會被什麼事打斷了。」

  他不說應如約還沒想起來那天最後還是叫了外賣的晚餐,一想起來,全是那天他抱她坐上流理台,眼睛裡有星輝的樣子。

  她轉開視線,看著沿路已經亮起的路燈,點點頭:「好。」

  一個「好」字,她咬得又輕又柔,幾下融進無邊的夜色里。

  ——

  另一邊。

  剛收到請假簡訊的沈靈芝,面色古怪地盯著請假理由看了幾秒。

  然後點開微信,找到小邱。

  「我有溫醫生明天行程安排的第一手資料,要不要?」

  小邱很上道,立刻發了面值五元的紅包:「快說快說。」

  沈靈芝邊「嘖嘖」了兩聲,邊嘀咕「小邱對男神也就五塊錢的愛啊」邊言簡意賅地敲下三個字:「民政局。」

  小邱:「……」

  覺得自己是被坑了的小邱猶豫三秒後,發了一個面值十塊錢的紅包:「真的假的?」

  沈靈芝翻了個白眼,截圖,發送。

  截圖上赫然是幾分鐘前應如約發給她的請假簡訊——

  「沈總。

  明天需要請一天假,去領證。

  0.0求批。」

  小邱:「……」

  嗷嗷嗷嗷嗷嗷!